接下来两天的时间,唐暖都和他缠绵在这个温暖如春的房间里面,这个世界一下子变得宁静,到处都充斥着蜜糖的味道,还有遍地可见的玫瑰花,就连奢华的按摩浴缸里,都被他撒了一层层的花瓣,他亲自为她洗澡,他给她数不尽的亲吻,他照着电脑上的步骤给她做按摩足底,他做了很多他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无数的第一次都给了她,不断的给她惊喜,唐暖暗暗在心里惊叹,到底有多少个第一次,他可供她开发?
真是期待啊!
转眼间,到了除夕,这个中国最为看重的节日。
儿子豆豆刚刚跟她视频过,看他笑得红扑扑的脸蛋,唐暖知道,他肯定像她一样开心,所以,也就不再挂念了。
沉浸在欢乐海洋里面的唐暖,不由得想起了她的家,她的爸爸,她的妈妈,她在犹豫着思索着,爸爸的电话依然处于关机状态,家里的座机早已停掉了,妈妈是从来不用手机的,所以,她是不是该在今晚回去一趟呢?
可是,管家和厨师都被他们遣回家过年了,两个人约好了要一起包饺子的,如果此时要求回去,阎申越他会不会不高兴呢?
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唐暖的担忧越来越让她感觉揪心不已,就像被水漂攒起的一个波纹,缓缓的在平静的心湖漾开了,再也无法安宁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总是不肯回归到原地安顿好。
这个时候,厨房里传来阎申越呼救的叫喊,“老婆,快来帮老公!”
“哎,知道了!”她应了一声,就飞速赶了过来,看着被他糟蹋得不成样子的流理台,面粉飘飞的场面非常壮观,他的头发上,手上,围裙上,就连脸上都没有逃过,白花花的差点没把他给埋了,她暴跳如雷,叉着腰做泼妇状,带着笑脸故意骂他,“你不是自诩厨房十八菜,样样难不倒你吗?今天怎么回事?想存心气我,是不是?”
“老婆,我错了!”他笑嘻嘻的拿着擀面杖走过来,讨好的拉着她走进那惨不忍睹的现场,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的辩解,“做菜是一回事,包饺子我可是头一回,你只需教我一遍,凭你老公的聪明才智,必定学得神速!来来来……”
她无可奈何,哭笑不得的为他擦去眉毛上沾去的白花花的面粉。
此刻,她真的严重怀疑,这个男人,还是阎申越吗?
被她搁置在不远处桌面的手机响了,她欲跑过去接,他却搂住她的腰,说什么也不肯放松,非要她手把手的教,她实在是被他缠得脱不开身,出言威胁他,“万一是我妈的电话,我跟你拼命!”
“打回去不就行了!”他无所谓的语气。
“她没手机,她要打也是用校园的公用IP电话。”她想了想,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只是胸口莫名的烦躁让她心神不宁。
阎申越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嚷嚷,“我不管我不管,唉呀,又破了!你赔我!”
“不能太用力的,你不会轻点捏啊?”
“好吧,重新来过!”
“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笨手笨脚的呢?”
“我笨?你竟然骂我笨?”
“没有没有,你听错了!”
“再敢狂妄我今晚不让你吃饺子!”
……
两个人折腾到十点多,总算把晚饭的事情给解决了,阎申越偷懒不肯打扫厨房,还理所当然的辩驳,“管家说过了,怎么脏都没关系,等他回来再整理。”
唐暖一口否决,这样邋遢的场面,他竟然还有脸留给别人看?
所以,她就两个字,“不行!”
阎申越不得不委曲求全的照办,想他大少爷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情,所以,很是心不甘情不愿,不过看对面的小孕妇一脸坚定的神情,他这才唉声叹气的听命行事了,拿了拖布开始奋战厨房。
唐暖本来是在擦案子的,却猛然想起了那个电话,她慌忙洗了一把手,抓了手机就查看来电显示,那个号码,果然如她猜想,是妈妈打来的,用的电话就是校园里最普遍的那种公用电话,她以前没有手机的时候经常买卡来打电话,所以对前面的四位数字很是熟悉。
看来,爸爸是真的没有能够在除夕赶回家了,史无前例的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工作有这么繁忙吗?难道,是在第三者那里?不不不,一定不是的,她拼命的摇摆头,想要挥去这个猛然窜上来的毫无凭据的猜想。
心里惴惴不安的回拨了过去,已经过去两三个小时了,她也没指望会听到妈妈的声音,可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竟然有人恰好在对面还试探的对她‘喂’了一声,唐暖失望的叹气,不是妈妈,就要挂掉的时候,那位同学开口了,“你好,你是要找刚才那个女士吗?喂,对面有人吗?”
“那个女士?五十多岁的模样,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唐暖急切的问道,心脏跳得就像擂鼓一样。
“是的!”
“她人呢?她人呢?”
“刚走。”
“刚走?你确定?”唐暖的声音里满是惊诧和难以置信,在这样酷冷的外面,还下着大雪,跟她一样畏寒的妈妈会无聊的在那里等将近三个小时吗?只为等她一个电话?这怎么可能?!
“是的,我是校园执勤人员,这不是放假了吗,校园里本来就没有什么人,何况今天是除夕,她一个人在这里呆了好几个小时,一动不动的死盯着话筒,我来回巡逻了几趟她都没走,刚刚我忍不住过来问了一下,她自言自语着什么‘不完美了,丈夫没了,女儿没了,孙儿没了,只剩下她了……’,然后,就神情落寞的默默的走开了,我想,她大概是精神受到什么刺激了,所以……”
对方再说什么,唐暖已经听不到了,太阳穴突突的跳动,一支支的毒箭刺入灵魂,那拔不出来也按不进去的绝望穿透肢体,她弯下腰,象虾米一样蜷缩着,等待痛楚穿过去,慢慢麻痹了,‘不完美了,女儿没了……’,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是女儿不够贴心,让你一个人孤独的过着这个春节,对不起!
“小暖,小暖,怎么了?”腰被他从后面亲密的拥住,阎申越紧张不已的转过来,盯着她,她苍白得仿佛一下子就会从他手里消失掉。
她顾不得身体的痛,拖着他的衣袖,无法停止的颤栗,抓住他的指尖,似乎一松手就失去了希望,她满脸的期待和焦急,她的声音带了歇斯底里的成分,“申越,送我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外面的雪下了很多天了,晚上结冰很厚,路面很不安全,明天一早,明天一早我就送你过去,好不好?”他为难又疼惜的说。
“不!不要!现在就回!”泪珠一颗颗由眼眶滑下脸庞,啜泣到没有声音,手掌轻触腹部,一碰就钻心的痛,她忍受不了的趴在他怀里,冷汗从额头滴落,她六神无主,身体又无法承受,像是一抹无主的幽魂,无能为力的感觉更是让她撕心裂肺。
“嘘嘘嘘,宝贝乖,乖,肚子痛是不是?你看看你,都出冷汗了,先别紧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抱着她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将她摊平,头靠在他的腿上,他为她力度适中的按着无法喘息的胸口。
“妈妈,是妈妈……”她错愕呆滞无助,将刚才的电话内容说给他听,说得断断续续又语音模糊,他听明白了,暗暗点头,“嗯,她大概是想你们了,或者想要听听你们的声音,仅此而已,乖,别担心,明天,明天好不好?”
“我放心不下,一想到她说那样的话,我就有不好的预感……”
“不好的预感?”他一听就拧了眉头,气结的将她打断,“傻瓜,看来你老公我真的该教训你一下了,跟你说过多少次,那些梦都是相反的,是不真实的!现在有了宝宝,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更不能多想了,听到没有?”
“哦。”被他雄浑的气势憾到了,唐暖倒是慢慢平静了下来,呼吸也开始顺畅了起来,他继续威胁,“再不乖我就打你屁股了!”
“你舍得吗?”她伸了伸舌尖,雪白的牙齿更是衬得那红色的妖娆和娇艳,惹得他眸光大亮,亲密的凑上来,嘿嘿一笑,“舍得!绝对舍得!与其让你心痛成这样,倒不如让你屁股痛来得更好一些!”
说着,就真的去撩开她厚重的棉质裙摆,她脸红的大叫,“色狼,你干什么?”
“舍不得用力打,就索性揩揩油,哈哈。”
“才不给你揩,滚开滚开!”
……
终于,她还是听他的劝了,两个人在壁炉前的地毯上相互偎依着过了第一个春节,约定了要守岁到初一的,但她终于还是缩在他怀里频频点头,困意渐渐袭来,她有些把持不住了,身后的男人突然离开了,她失落的回头寻他,却见他手里拿了一个毛茸茸的小熊站在不远处诱引她,“乖,过来抓我,抓到了就归你了。”
“真的吗?”她幽幽窃窃的表情咬着指尖,在小熊和温暖的窝窝之间做着痛苦的抉择,楚楚可怜的眼睛眨啊眨的,阎申越失笑,“别用这招来勾引我,你老公我刚刚修炼了金刚不破之身,暂时可以做一个合格的柳下惠。”
色诱破功了,唐暖不得已,只有屈尊站起身来,刚走过去手还没触到,他就敏捷的一个侧身躲了过去,她去追,追了满头大汗总算沾沾自喜的将东西捞到手,抱着东西乐呵呵的回去,刚把毯子拉到腿上,阎申越又出现了……
这次,手里抓的不是别的,正是她的新宠水晶球,而且作势要往下面摔去,她大叫着冲过去,他带着她到处跑,让她在客厅里追着他绕圈圈,直到她气喘吁吁,一贯慵懒垂落的头发也被她恼火的绑成了马尾,稍微歇息了一下就要开始重新备战,他却笑嘻嘻的走过来,将东西塞到她怀里,顺势将她抱起,盯着她因运动而红扑扑的脸颊,水珠从她晶莹的肌肤上蜿蜒而落,一道道惹人遐想的轨迹像缎子般闪闪发光,他的喉结不由得滚动了几下,然后轻咳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冲动,“宝贝,这下暖和了吧?”
唐暖蓦然一愣,原来,他不是故意耍她呢,心里浓浓的感动,她老老实实趴在他怀里,呢喃着,“申越,谢谢你!”
“好了,和小猪洗鸳鸯浴的时刻来临啦!”
“啊?才不要跟你一起!”
“有了新欢竟敢撇下为夫?”瞪着她怀里寸步不离的水晶球,他故作大怒,她嘻嘻笑,“你奈我何?”
“哈哈哈……”
身下的被褥松松软软,洗过澡的身体,全身混合着水气,温温的,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一波一波的倦意袭来,耳边传来他的爱语缠绵,唇角幸福的翘起,这声音一点点的飘远,飘远,她睡着了……
在除夕的鞭炮声响起的时候,她睡着了……
深静悄暗,雪的光芒带着冷意从窗外洒进来。
唐暖睡得并不安稳,手臂和双腿仿佛被什么东西绞缠着,怎么也翻动不了,床边有一个朦胧的黑影在走近,慢慢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她一惊而醒,两眼骤开刹那间,幻觉再次凝聚,果然有一道纤纤细细的人影立在床尾她的脚边,半透明的身子,几日不见而已,已成陌生之躯,恍然中只觉如同隔世,冷然淡黯的水眸,似蒙了一层看不见的雾淼,里面满是凄凄切切的幽怨和委屈,那是一种极致孤绝的美,是妈妈,是妈妈没错……
她心里想绝对不可能的,又是一场梦吧!
复眨眼后也不知是幻影消失还是她又沉迷睡去,只觉依稀一闪,她已经不在身边了,她想站起来,膝盖却酸软无力,腿轻飘飘的似没着体。
‘吱呀’一声响,窗户打开的声音,她蓦然抬头,那身影在她眼前旋了一个圈,回头冲她粲然一笑,本来寂静的外面竟然生生的蹿起那晚璀璨燃起的烟花,她的脸,带着喜悦的决绝的光彩,绽放着她前所未有的美丽,一个转身,双手展开,天使一样眩人轻盈的姿势,毫不犹豫的飞了下去,下面,定有祥云托着她的身体吧!
真好!真幸福!
那下面,就是书上所说的天堂吗?
天堂?天堂?
她去了天堂?!
腹中阵痛传来,她醒来的那瞬间,瞳孔里似乎真的看见了五颜六色的烟花和那凄美的笑脸,但清清楚楚的是没有,什么也没有,只有雪,在继续下着……
身上涌出了冷汗,头发汗湿地贴在鬓角,身边的男人睡得正沉,以占有的姿势拥着她的腰身,不让她稍离分毫,她用尽全力挣脱出来,惹得他咕哝了几句,她神经质的跌跌撞撞的来到窗边,推开窗户,狂风涌进来,她低头急切的寻找,哪里有别的?
冥冥之中,有阵阵哀伤的音乐响起,伴随着木鱼声,还有她听不懂的佛偈:泪水在飘,唇边是空门,落何入流水,停不了的是那千年的宿命……木鱼声,敲打的心痛……叹人生,不过烟花般易冷,绚烂后无尽的苦痛……
烟花般易冷……
烟花般易冷……
等她听完,身体早已被风吹得僵硬,不得已只好重新掩上窗棂,却不想再回到床上了,手里抱着水晶球,她告诉自己,不可以再哭了,不可以再哭了,他的承诺,她的等待,一番波折之后,他们迎来了新的充满希望的生活,她的爱情,圆满了吧!
可是,回头看床上的男人,为何感觉朦朦胧胧,为何这般不真切,为何相聚在一起却感觉无缘再牵手,她迷茫了!
唉,那么,既然睡不着,干脆不睡了。
仰望着这似乎永远不会有黎明的夜空,妈妈,是你在怨我吗?对不起……
等我,明天,我就回去看你,我们一起过完这个春节,以后,就等宝宝出世了……这个孩子,一定留给你……一定留给你!
初一一大早,家里就来了客人。
管家因为不放心他们二人,带着大厨师早早的来了,和他并肩走在一起的,不是别人,正是阎申越的爸爸阎伊澈,何紫若这次并没有跟来,梳洗一新相拥着走下来的阎申越和唐暖从楼上下来,看到他的一瞬间,唐暖大叹惊奇,阎申越却习惯性的收起了笑容,脸色阴沉得比外面的天气还要恶劣。
唐暖见状,使劲在他背后掐了一把,小声的威胁着,“不是说好要一笑泯恩仇吗?怎么又耷拉着脸色,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别!”看她要走,阎申越急了,一把揽住她,勉强朝那人挤出了笑容,“爸,新年好!”
“新年好!”阎伊澈了然于心,冲唐暖感激的一笑,指了指桌子上的酒瓶,黑诺比红酒,一年只限量生产二十瓶,这里就颇有排场的摆放了三瓶,他自嘲,“不知道今晚有没有兴致陪我这个孤家寡人饮酒赏雪?”
“我没有时……”
阎申越推拒的话还没说完,唐暖就把他打断了,一脸轻松快意的笑容,拉着他一起来到阎伊澈身边,满口应承着,“可以!当然可以!他放假这几天在这里闲得发慌,幸亏爸你来了,嘻嘻,今天怎么也这么空?”
“每个春节,我都会过来的。”他环视了一圈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家,语气不免得一阵唏嘘短叹。
每年都来,只是见不到他夜夜相思的那人……
唐暖一怔,心里对他的同情又多了几分。
将阎申越推到他身边,转身就要走,却被他又重新牵了回去,一脸的不情愿,“刚才不是说好要一起回家的吗?”
她温柔的一笑,摇头,“没关系的,我就回家一天而已,明天又不是不回来,你今天就陪着爸爸吧,父子二人一起饮酒作乐,也不失为一件快事啊!管家,帮我准备车子吧,我一会儿就回家。”
说着,跟阎伊澈匆匆告别,她戴了手套就出门了。
刚走出门口,那人就追了出来,语气满是指责意味,“喂,女人!”
很显然,他在生闷气。
“又不是没有分开过,我们才刚刚好了几天而已,你就黏我这里厉害?”她半开玩笑的等他过来,他拥着她,吻着她的头发,祈求的语气,“别回去了,我派人去把她接过来还不行?好不好嘛!”
她简直欲哭无泪,这男人!
她转身向着他,按住了他已伸进她羽绒衣的手,“好了好了!”
他依然故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安,就好像这次分别以后很久才能得以相见一样,我肯定是被你传染了神经质,怎么办?”
她心里隐隐的一动,但是她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双手回抱着他,在他的脸上胡乱吻了几下,“如果晚上可以,我会带着妈妈一起过来的,这还不行?”
“说真的?”他大喜,她甜甜的笑,用力点头,“嗯。”
他果然没有再坚持了,静静的松手,然后又猛地捧住她的脸,狠狠的吻了几下,这才向等在旁边的车子招了招手,直到把她送进去,看车子稳稳的离开,他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屋了。
到了家门口,唐暖一路上怦怦乱跳的心终于稍稍落了一些回去,因为太过于激动,两只脚还没站稳,她就一个不察,差点人仰马翻,如果不是那司机身手了得,在她身体着地的那刻扶住了她,要不然她这一下摔了,孩子恐怕就没了。
看他比她还要惊慌失措,她笑了笑,只怕是被阎申越委托了护送她回家的重任,如果完不成,让他提头来见吧!
她挥挥手,回头安慰他,“谢谢,回去就不要告诉他这小事了,免得我挨骂。”
那人点头,扶着她来到屋门前。
刚推开那扇门,唐暖就闻到了一股异味,腥甜腥甜的,带着一股热热的红色的雾气,携带着强大的味觉冲击,直接汹涌的窜入她的鼻孔,让她一个晕眩,勉强抠住了门,这才得以站稳身体,心里划过一丝诧异,思绪在心头盘阎着,经久不去,是什么?
她用力的回想,如此熟悉的气息,是什么是什么?
已经走出去几步的男人身躯一震,专业的素质让他几秒钟之内就闻出了这气场的异样,他闪电般的挡在唐暖身前,从怀里拿出一把锋利的闪着幽幽蓝光的匕首,幽黑的眼神在客厅里打量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循着气味,他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那扇半启半闭的浴室门……
什么生死厮杀的场面是他没见过的,可是,还是被眼前的情景给震惊的定在了那里,等他反应过来,想要阻止唐暖靠近的时候,她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
那凄惨又惊心动魄的一幕,就此在她脑海里定格了……
好美,美得如那盛开的罂粟花,美得眩人美得让人心动,怀疑那是不是真的,怀疑她此刻置身的是天堂还是地狱……
呵呵,这么美,怎么可能是地狱?
那么,就是天堂了吧?
正如昨晚的梦境,没错,是的!妈妈她已经去了天堂,她堕入了云彩之中,她乘着祥云飞走了……
梦境又重演,她凄美的笑脸犹如剪辑精美的电影,一遍遍的重放着,一遍遍的淹没了她的神经,妈妈微笑着温和的冲她招手,妈妈的长发在风中飘舞,覆盖了她的身体,黑色的衣服,黑色的血液,全部都是黑色的,是风太大了吗?她看不到她的脸了,她看不见了,她死命的挣扎死命的扭动,谁,是谁死死的抓着她,夹着雪花的冷风大口大口的灌进她的胸腔,她的胸口满得要炸开了!
“啊,啊……”她撕裂的尖叫。
她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在她面前晃动,眼睛里的焦急让她迷惑,他干嘛急成这样?
她推开他,她要去找她的妈妈,她要去叫醒她,她竟然躺在浴池中睡着了,这么冷的天气,她躺在冰水里不冷吗?而且,那水的颜色,就像是那天晚上阎申越为她泡澡准备的玫瑰花瓣,红得发黑发紫!
“妈,我们回屋睡去,好不好?”她笑着去拉她,真是的!都这么大年纪了,身体不好又倔强,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耍脾气,感冒了可怎么办?
触手的冰冷让她一怔,看着满手的血红,她无所谓的擦在了自己的衣服上,耸耸肩笑道,“没关系,嘻嘻,妈,来,我们回屋。”
肩膀被人死死的从后面揽住,她无论如何怎么也靠近不了自己的妈妈,不得已只好回头,“我求求你了,大哥,放开我吧,你没看到我妈妈在浴缸里躺着,都冰冷冰冷了,快点快点,帮我唤醒她,快点呀!”
他为难的摇头,说了什么一长串的话,她竟然一个字也听不到,只能看着他的唇在困难的翕合,似乎有什么生硬的话语自唇齿间拼命的挤出,扭曲的表情让她控制不住的大笑,她笑得泪水都出来了,笑得浑身无力,笑得肚子痛得要命,她跪在地上,除了傻笑,已经什么也不会做了。
不知道这样持续了多久,她陷入了昏迷之中,直到她的嘴被一柔软的物体压住,氧气一滴滴的进入她的肺部,“呼吸,好了,小暖,再来,好了,没事了,宝贝,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没事了。”
他轻柔的吻着她沾着泪珠的眼睑,一寸一寸,一点一点,像是对待他最为珍贵的瓷娃娃,烙下属于他一个人的印记,他把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拍打,她似乎躺在了风浪里最为坚固的一颗岩石上,她感觉到了安全,她缓缓的清醒了过来,这才看清将她抱在怀里的男人,他跟刚才那个陌生人一样的一脸紧张,她笑了,伸手抚摸着他的脸,“申越,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好了晚上我带着妈妈过去的吗?爸爸呢?你把爸爸一个人孤独的扔在了家里吗?你呀……该说你什么好呢?”
“小暖……”旁边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里,他欲言又止,唐暖诧异的侧头,“爸爸?你怎么也来了?你们俩这是……”
眼睛不经意间瞥了眼卧室门口,那里来来往往的人都是谁?
是谁在她家?
她着急的欲起身过去看个究竟,却被阎申越紧紧抱在怀里,唇在她发间流连,一声声的轻言软语安慰她,“乖,不要过去。”
“申越,妈妈呢?是不是把她抱到床上去了?她刚才好冷好冷,还洗冷水澡,呵呵。”她好气又好笑的说着。
“小暖,乖,听话,好好呆在这里。”
“为什么不让我过去看她?”
“你妈妈在睡觉,别去打扰她,好不好?”
“哦,知道了。”她闷闷的应着,像个孩子一样可怜巴巴的看着门口,想要过去看,可是又害怕惹身边的男人不开心。
阎申越示意爸爸将门关上,唐暖这才安顿下来,她好奇的眨眨眼,似乎不明白他们二人脸上的凝重表情是为何,身边男人平时最为性感和好看的唇角此时却耷拉了下来,她灵机一动,搞怪的龇牙一笑,露出两颗雪白的牙齿,两只小手还弯曲着放在嘴边,像极了偷吃东西的小仓鼠……
表演完了,却没有看到预料中男人的哈哈大笑,她苦了脸,他遇到什么伤心的事情了吗?连她自毁形象的讨好他都看不上眼了,真扫兴!
“不好吗?”她不悦了。
阎申越立刻收起了刚才的灰暗面孔,捧着她因为懊恼而皱巴巴的小脸,一字一句的夸她,“好!很好!我的小暖是最棒的!”
她终于咧嘴一笑,扑到他胸口,然后,她一动不动了……
因为,刚才的一个剧烈动作,让她突然感觉到腿间有些不适,似乎有热乎乎的东西从下体流出,有一只耙子一样尖锐的利器在切割、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这种感觉让她不适,却不会有相应的痛意,她茫然的伸手去被褥里面,再拿出来的时候,瘦削柔白的手上,竟然是刺目的血红……
她惊得说不出话来……
阎申越脸色大变,慌忙掀开被褥,瞪着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染红的丝被,他回头发狂的叫嚷着,飞奔过来的阎伊澈同样的手脚无措,唐暖‘咯咯’的笑了,指着他们,“你们这是干嘛呀?哈哈哈,这血是从浴室带过来的,妈妈在洗花瓣澡,嘻嘻嘻,花瓣澡,申越,是玫瑰花瓣呢!好美好漂亮啊!”
“小暖,你不要吓我,小暖,你清醒一下!爸,爸,爸,电话打通了吗?快点!他们晚到一步,我要他们的命!我要他们的命!”接近狼嗥的嘶吼更是让唐暖笑得抑制不住,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阎申越这样抓狂呢,真好玩!
她举起手,迎着窗户,从指缝里往外看,那白茫茫的天空也带了一层红红的光晕,她惊喜连连,拉过已经急得额头青筋暴突又大汗淋漓的男人,叽叽喳喳道,“申越,你看,红色的雪,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小暖……”阎申越呜咽了,坚强的男人,已经很久不知道泪水为何物了,今天,他不知不觉间破例了。
痴迷于自己手掌的唐暖回头看他,心疼的捧着他的脸,用手心接了他不断滚落的泪珠,再用舌尖尝试的舔了舔,咋咋嘴巴,“嗯,的确不好吃,申越,别哭,我把我心爱的水晶球给你,好不好?把泪水封存起来,就再也不会哭泣了,嘻嘻嘻……”
“没有,出汗了而已。”
“明明是泪嘛!”
“宝贝,来,把手放在我怀里,外面太冷。”
“好!”
大批的知名医生和专家被一通电话从舒适的家里召唤到了一起,阎申越只放了两个人进去,不因为别的……只有她们两个是女性……
其他人都在外候命。
即使这样,他还是不放心的全程陪护着,两只手在被子下面紧紧握着她的,两道幽如深潭的眸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因体力不支而沉睡的倦容,看着从那紧闭的眼睛里缓缓渗出的泪水,他一滴滴的为她吻去,心里也在默默的自责着,如果,如果他不那么任性,如果他让她接了那个电话,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肯定在恨着自己吧?
他突然有些不敢想了,不敢想她清醒之后怎么面对这残忍的现实,不敢想她会哭得多么撕心裂肺,不敢想她会痛成什么样,不敢想她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了,总之,他害怕了,前所未有的害怕,他害怕面对睁开眼睛之后的她,害怕她会含着泪水问他要妈妈,他甚至想要逃避,他自私的想她永远不要清醒,就这样一脸天真的可爱表情,什么事也不知道,给他全部的信任,全天候的依赖着他,其实,很好……
床上的人儿一声嘤咛,阎申越立刻揪痛了心,他回头,声音飕飕的刮着冷风,“再把她弄痛你们今天也可以去睡了。”
两个医生将最后一管针推进她的胳膊里,这才战战兢兢的擦去了额头大颗大颗的汗水,向他恭恭敬敬的点头,结结巴巴的说,“幸亏抢救及时……”
“她怎么样?”
“孩子总算是……”
“听不懂我的话吗?我问的是她!她怎么样?”阎申越咆哮的声音,伴着一大串刺耳的瓶碎声,医生面面相觑,吓得脸色顿时变成了青白色,门外的阎伊澈冲进来,紧张的问,“怎么了?”
“少夫人的身体暂时无大碍了,但是很虚弱,不能经受任何刺激了,再有一次,只怕会胎儿不保。”
“什么时候会醒来?”
“随时。”
阎伊澈挥挥手,示意她们可以出去了。
像是得到了特赦令,两人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逃离身后那个早已失去儒雅风度的男人,他噬人的眼神能够将人挫骨扬灰,磨成灰之后还不打算放过,天啊,谁敢相信众人眼中优雅从容的阎申越会变成凶悍的魔鬼?
阎伊澈走过去,拍着自己儿子的肩膀,长叹一口气,“申越,遇上这样的打击,只要她人没事,就是万幸了。”
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阎申越苦笑了一下,眼光在触到床上沉睡女人的时候,才忽然有了点光彩,他深深的凝视着她,像在失神,像在沉迷,又像是在缅怀着什么失去的东西。
久久的,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难听,“爸,你知道吗?我对小暖的妈妈一直都没有什么好的态度,我不喜欢她,我甚至有些讨厌她,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质疑和冷漠,让我很不爽,但是,就在刚才,当我看到她安静又从容的躺在浴缸里的那一幕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错了,就算死,她也要美得惊心动魄,她整个人被自己的血液淹没了,你看到她唇角的笑容了吗?那是欣慰的笑,那是解脱的笑,我想,她最后那一眼肯定是在欣赏自己在人生的最后阶段,也能够勇敢无畏的给世人一个绝美的姿态吧!”
阎伊澈也暗暗点头,是的,每一个在场的人,谁不唏嘘难受,谁不为那一眼而惊叹,谁不会把那哀婉又妖娆的画面镌刻在回忆中呢?
她在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世人,死亡,并不是可怕,死亡,是走向另一种幸福的开始!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死法,这样的决绝,世间能有几人具有这种勇气和魄力?
她走了,她让所有人都自惭形秽。
阎申越艰难的扯动唇角,帅气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比哭好看不了多少,“我对她的看法完全改观了,我惊觉,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肤浅又自大,这样一个贞烈刚强的女子,世间少有!”
阎伊澈深有感触的点头,“跟她也就见过两三次而已,只知道她不善于表达,很善良,再也没有别的深刻印象了,这一次,我想,我会一辈子记住她了!”
“爸,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感觉自己愧对于小暖。”阎申越的声音一下子深沉了许多,像是陷入了无法脱身的泥淖之中,连喘息都成了困难之事,他烦躁的揪抓着自己的头发,再也管不上他平时最在乎的发型了。
“傻瓜,这又不是你的错。”默默的坐在他身边,阎伊澈开导他,心里也颇多感慨,唉,活到了现在,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感觉自己是一个父亲,面前这个脆弱的孩子,正是他的宝贝儿子!心里很满很充实,对他的爱意也不自觉的流露出来。
“她肯定会恨我的,她肯定不会原谅我的……”
“小暖她那么爱你。”
他呜咽着摇头,像是一个不听劝的孩子,惊慌失措又无所依附,“她会的!她一定会的!其实,她很倔强,她跟她妈妈一样倔强!如果她知道……如果她知道他的爸爸也在三亚,而且,正在跟我的妈妈和豆豆他们享受天伦之乐,而她的妈妈却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这里,自寻短见……”
他不敢说下去了……
阎伊澈沉思了一会儿,压下沉寂在心口的痛,他们在三亚,他怎会不知?
只是,知道了又如何?
他爱的那个人还是那样的任性和执著,他无可奈何!
“申越,他们的事情,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你希望自己的妈妈能够开心快乐,不是吗?”
“是的,我希望妈妈幸福,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自从那次……那次你对她用强,结果她自杀未遂,我就害怕了,我希望她能够幸福,无论她做什么,我都是支持的,她无法忘记自己的初恋,她跟小暖的爸爸纠缠不清,那天晚上在学校门口恰好被我和小暖看到了,我找了各种理由和借口给小暖,我帮妈妈做足了掩护工作,我欺骗了她,我欺骗了我的老婆,我该用何种面目来见她?我真是自私得很,我只在乎自己的妈妈,而她的妈妈,却彻底被我忽略了!”没有穷尽的后悔折磨着他,让他良心接受着谴责,让他一刻也不得安宁!
他狂烈地摇着头,让天地更疯野地阎转,他一遍又一遍的骂着自己,他睁着深邃得让人心疼的眼睛,他在问苍天,他不知道自己还又没有未来,他更不知道自己还又没有可能得到她的原谅和赦免。
看儿子如此饱受摧残,做父亲的一颗心,早已血肉模糊了,他忍了忍,压下颤抖的鼻音,将他揽到自己怀里,紧紧的抱住了他,暖暖的体温像大毯子一样包裹着他,不允许他任何的摇晃继续,他重复着小时候经常做的动作,拍抚着儿子早已宽阔厚实的背脊,“你瞒着她,也是情非得已,小暖这般明白事理,不会把责任推到你身上的。”
“但愿如此吧。”泪水从他的指缝里潺潺流下,淌在唐暖露在外面的那只清瘦雪白的手腕上,滴滴晕开,泛着柔和的光泽。
一声哀叹,老父无能为力的离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时而吵吵嚷嚷,时而脚步匆匆,时而静静悄悄,时而哭声泣泣,时而哀声顿起,最后,一切,归去沉静……
睡梦中的人儿,历经了几个晚上,终于从混沌中苏醒了,她的手指微动,她睁开迷蒙的眼睛,透过一层层不知何故覆在瞳孔上的水意,虚虚幻幻之中,入目的便是一张写满了懊悔的俊脸,她呆呆的看着他,无法移开目光,他那双深黑的眼眸,凝满了恸心透髓的悲痛,那种绝望的痛,无边无际,就这样,她凝固在他的目光下,泪水莫名的从她眼里掉落,发出了虚弱的俨然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呼唤,“老公……”
被她唤醒的男人一脸的迷茫,似乎隔了很久才发现,“老婆,醒了?”
他涩涩的问候。
她娇嗔的怪怨,唇角含着幸福的微笑,“昨晚,你把我弄痛了,肚子有些痛,身体到像在还没有恢复过来,都是你这坏蛋的错!”
原来,她,依然徜徉在梦境中……
该不该把她叫醒呢?
这个想法刚刚在心头泛起就被他压下了,不!他不要!这抹笑容犹如绚烂的礼花,他不忍心把它熄灭,好吧,如果她傻,他跟着一起癫狂痴傻;如果她不愿意醒来,那么,他陪她一起睡去吧!
“对不起,以后我轻点,好不好?”伸进暖暖的丝被里面,为她轻抚着腹部,犹如羽翼般的抚触,像是害怕惊扰到什么一样,他难得的小心伺候引得她满面粉红,“其实,没关系的,我喜欢,无论你怎样,我都喜欢。”
“真的吗?”他苦笑,原来,他留给她的,只有痛!
她点头,一刻的沉默之后脸上大放异彩,意犹未尽的回味着,沾沾自喜,“昨晚的烟花真好看,是第一次有人为我这样做,真的好开心好幸福啊!”
“嗯,如果喜欢,我经常为你燃放。”
“老公,你知道我许了什么心愿吗?”她神秘兮兮的附在他耳边诱惑。
“不!宝贝,不要说!”他神情严肃的点住了她的唇,微微凄惶的脸僵硬的拧出一丝宠溺的笑,“说出来就不灵了。”
“好!”她煞有介事的重重点头,是啊,怎么可以说出来呢?
嗯,一定要等到那个愿望可以实现的时候再说出来,一定!
唐暖又沉沉的睡去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身在青梗山的别墅,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但是她一点儿都不担心,因为她把自己这具身体包括灵魂交给了那个男人,所以,海角天涯,她都不怕了!
她被他禁足了,他只允许她在这个卧室活动,他告诉她,她肚子里的宝宝需要她休息。
所以,她很乖的躺在床上,她不会寂寞,因为每次睁开眼睛都有他陪着,可是,这次,有些不同了,站在窗边的除了阎申越,还有她的爸爸,几天不见而已,原本花白的头发几乎全白了,她迷惑的揉揉眼睛,诧异的看看这个自己快要不认识的男人,再把询问的眼神探向阎申越,“申越,我在做梦吗?”
最近几天,她感觉自己经常神志不清,还会做梦,做些乱七八糟的分不清真假的梦,梦里有黑红的血液,还有她的妈妈,上一刻正笑得酣畅,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悲怆的哭泣,最恐怖的是,妈妈有时候就像是疯了一样伸着通红的双手过来抓她,让她吓得躲在自己卧室不敢出去。
所以,最后,她下了一个结论,自己还没有从梦中清醒过来,就像现在……
阎申越笑着走过来,动作熟稔的为她在后面垫上软软的靠枕,“宝贝,你爸爸回来看你了,开心吗?”
被他抱着的感觉是如此真实,唐暖知道,这次真的不是做梦了!
脸上一喜又一悲,她努着唇对着自己的爸爸,“爸,你这几天去哪儿忙了呀?妈妈在家等你过大年呢!工作很累吗?你瞧瞧你,头发都白了这么多了,我刚才乍一看,还以为自己睡了几十年呢!你和妈妈都这么大年纪了,都还是这么不爱惜自己,真拿你们没办法,妈妈更过分耶,竟然一个人在家洗冷水澡,咦?冷水澡……”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竟然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了,真是奇怪!脑袋里面一阵‘嚯嚯’的痛,好难受!
阎申越急急的为她揉着太阳穴,一边不忘记说她,“老婆,想不起来就别想,看,又头痛了吧,真是不乖哦!”
唐志刚上前几步,“小暖……”
他欲言又止……
走近之后,唐暖才看清楚,他满脸的颓废之色,眼窝深陷,眼底通红,一看就是睡眠不足又忧心过度,她不由得心疼了,规劝他,“爸,你不用担心我,申越会照顾好我的,宝宝肯定会顺利降生的,放心吧!只是不能够带着豆豆回去过节了,哦,忘记告诉你了,豆豆跟着妈妈去了三亚,所以,这个春节只有委屈你们两个一起过了,你回去跟妈妈说,别让她伤心,我腹中的孩子,将来一定给妈妈带!”
她最后一句承诺的话让阎申越脸色大变,咆哮声接近于怒喝,“小暖!”
唐暖吓得猛然回头,看着男人铁青的俊颜,她急忙安抚,“申越,你不开心吗?对不起,我没有跟你商量好就决定了,我想,我想把这个孩子给妈妈带,那么,她就不会寂寞了,你知道吗?那晚,她给我打电话了,她哭着跟我诉苦,她说,不完美了,老公没了,女儿没了,孙儿也没了……”
“小暖,不要这样!”
“所以,我好伤心,老公,好不好嘛?把这个女儿给妈妈吧,求你了!”她撒娇,她拽着他的胳膊使劲摇晃。
“老婆,你让我如何能够答应?”如果答应了,就是把这未出世的女儿托付给已逝之人,这是活生生的在诅咒他们的爱女……这是诅咒啊……所以,小暖,你告诉我,你让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称心如意?
看到这让人动容的场景,唐志刚已经满眼滚烫的热泪了,他狼狈的转过身去抹了一把脸,再回头笑着她说,“小暖,我会陪着你妈妈的,你不要担心。”
“真的吗?”
“真的!”他和蔼的一笑,抚摸着她柔柔的发,像是以前一样给她勇气和力量,“这些年来,我们风雨同舟,多少艰难都度过了,你说,爸爸答应过你的事情,什么时候没有办到过?你妈妈她,只需要我在身边,就够了……”
唐暖笑得甜甜的,一直以来,爸爸都是家里的中流砥柱,是她和妈妈的依靠,过去的那些日子,虽然有过太多的痛苦回忆,但是,甜蜜的瞬间也不是从来没有的,她好开心,又看到了以前那个斗志昂扬的爸爸。
阎申越却是一愣,心头漫过一个不好的预感,他抬头,冷眼看了一下身边这个似乎万念俱灰的男人,沉思了良久,低头掩去眸子里犀利的锋芒。
似乎再也无法多呆一分钟了,唐志刚起身离开,“小暖,你好好休息,知道吗?”
“我会的,爸爸,你慢走!”
阎申越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也跟着起身,“爸,我送你。”
“呃……哦,好的。”男人愣了一下,因为这一声‘爸’来得太突然,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门外,阎申越陪着唐志刚走到楼梯口,一脸宠溺的笑容在合上那扇门的时候骤然转为黑沉,他没有再多迈出一步,低声唤住了一语不发只顾垂头走路的男人,他那种失魂落魄的颓废表情,如果前面是万丈深渊,只怕也会一脚踩下去。
“爸,您就这么放心的把自己最宝贝的女儿交给我吗?”颀长的身躯倚在扶梯上,他的嘴角噙着奚落的晒笑。
“你……”男人回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他,似乎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心思会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阎申越挑眉,嗤笑一声,“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男人无力的叹息,“唉!请你帮我照顾好她!我……已经没脸见她了!”
阎申越收敛了刚才的恣意嘲讽,缓慢沉稳的走到下面的一个台阶上,直直的与他平视,他用特有的既充满威胁又拥有磁性的嗓音说,“爸,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时候您没有珍惜,逝去了,再说什么补救已是枉然,如果您觉得简单的一死可以挽回这不可逆反的一切,那么,我可以告诉您,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一种可怕的怒意从阎申越的黑瞳深处若有实质的射出来,刺得人皮肤微微发疼,面前的男人忍不住一个愣怔,直到一种宁静的光忽然汹涌地闯进他阎转的世界,把所有阎转的频率赫然中断,他哑然失语了。
“小暖现在神志不清,她不可能永远这么容易应付过去,以后清醒了怎么办?她要妈妈,没有了,要爸爸,难道我也要说没有吗?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
“她失去了妈妈,你还要残忍的让她失去唯一的爸爸吗?这双重的打击,你让她如何承受?你们两个做父母的,真是让我寒心,一个逃避得那么干脆,另外一个也要重蹈覆辙,把所有你们不能忍受的痛苦都扔给她一个人!”此时的阎申越,眼睛里满是深沉的担忧,即使这样,却还是无法掩盖那来自于眸底的厉厉寒光,那活像一名将军在萧瑟静寂的沙场上终于要下最后攻击命令的决断眼神。
生无所依的男人也被震慑了!
万千个念头在心头一一闪过,五指死死拽紧衣服的前襟,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感觉那起伏剧烈的胸膛中氧气越来越稀少,他痛苦地喘息,最后,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仿佛忽然软了下去似的,身体也不再像是一张绷紧的弓,他抬头迎接着阎申越不肯移去的坚定视线,眼睛如快熄灭的蜡烛般亮了一下,希望点燃了,他艰难却清晰的吐出四个字,“我知道了。” 阎少掠爱很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