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申越轻轻摇头,他对这样的回答不甚满意。
唇角逸出一丝苦笑,他慨叹着自己的悲哀,“她醒来之后能不能原谅她的丈夫,现在我也不敢肯定,所以,我跟你一样在恐惧着未来要发生的事情,但是,爸,您知道吗?我是真的爱上了她!再也离不开了!爱她,所以就希望她生活得开心一些,希望她那张动人的笑脸永远为我绽放,希望她能够平静的享受生活享受我给她的爱,我们有了儿子有了女儿,本该是多么和睦又温馨的一个家啊,却突然间失去了平衡,已经不想……不想再让她的生命中出现什么黑色的意外了,所以,一个悲剧已经造就了,这第二个悲剧,我可以阻止,绝对不能让它再发生,绝对不能再来伤害她了!”
字字真切,句句痛彻心扉!
只需一搓灰,便可以使这世界瞬间灰沉。
心是冷的,血是冷的,如同地面忽然裂开,将人拉住了十八层地狱,那是最寒冷,最令人绝望的一层。
唐志刚笑得欣慰又苍凉,“申越,现在的你,比我更有资格说爱她了。”
“爱情,是我能够给她的,而亲情,我无法替代你们!如果你不介意,我会派人二十四小时守在你那里,放心,他们专业素质一流,像是影子一样,绝对不会影响你的日常生活。”阎申越说这些话时的表情,完全没有容人反驳的余地,也就是说,即使他介意,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好吧。”他自嘲的一笑,离去了……
廊台已空,阎申越却久久的杵在了那里,不知道下一步自己该如何迈步,想要出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可是,又不忍心丢下屋内的女人;想要回去跟她呆在一起,可是,又害怕看到那双天真无邪的清纯眼眸;想要埋头在书房里,处理年后汹涌而来的工作,可是,又无法让一颗心安定下来;想要把她唤醒,让她早一天接受这现实,可是,他害怕自己无法承受她的判决,想要想要想要……可是可是可是……
老天,他完了!他完蛋了!
他阎申越竟然也有这一天,他爱得患得患失又六神无主,那么深沉的爱,激荡在体内,就像无时无刻不沸腾的熔岩,无处可去,只能任由它烧毁自己,这样苦煞人心的煎熬什么时候能够越过去呢?
如果可以,他也想来个选择性失忆,跟他的爱人一起,忘掉这一段悲伤,重新开始他们的生活,可是,现实终究是现实,他无可奈何得要抓狂!将脑袋重重的靠在身后的墙上,两根手指揉着太阳穴,拼命的想要抑制住怦怦乱跳的头部血管,小暖,小暖……
脚步,一个轻捷而缓慢的脚步慢慢向他走来,偎近他的怀里,双手揽抱着他的腰身,小脑袋乖巧的搁置在他的胸口,体贴的问候,“老公,你怎么了?”
下意识的将她打横抱起,眼光很自然的掠到她的双脚,意料之中的看到那双雪白光裸的莲足,此刻正掩藏在睡裙的下摆里若隐若现,他心急的去触摸,入手的冰凉让他大怒,一个忍不住就骂了她,“小暖!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没有我在旁边,你不可以下床的,就算出来至少也得穿鞋的,怎么这么不听话呢?我真想把你……”
“我给你打哦!”她调皮的冲他吐舌头,阎申越啼笑皆非,摇头叹气,“小机灵鬼,你明知道我舍不得。”
“嘻嘻。”她乐呵呵的笑,然后猛然定了一下,侧头看向楼梯口,仔细聆听着什么,“咦?”
“怎么了?”警铃大作。
“我好像听到楼下客厅豆豆的声音了,是在哭吗?是豆豆在哭吗?”
她挣扎着要着地,阎申越一刻不停的往卧室走去,敷衍的说,“没有,怎么可能?”
门一关,人刚触到被面,他就一个俯身吻过来,深深的吻……
唐暖睁开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直直的看向他,幽幽的含娇带怨的说,“你总是这样。”
“喜欢吗?”他的脸上突然绽放一个极其妖娆的笑容。
她羞怯的点头。
阎申越暗暗的吐了一口气,总算暂时掩盖了过去……可是,又能拖延多久的时间呢?
追悼会,是阎申越一手承办的,很隆重,而且出乎意料的轰动全城,作为大学教授的她并没有什么新闻爆料价值,死因是经过粉饰之后的心脏病突发,也不是媒体追逐的目标,所以,唯一的亮点就是‘阎申越岳母’的这几个字,然后,一切就大为不同了,社会各界都来悼念这位‘金融巨子’的母亲,唐志刚因此上了新闻头条,‘一夜之间白头’证实了他们忠贞不渝的爱情,同样感动了很多很多人。
继阎申越宣布结婚的消息之后,第二次,唐暖成为了焦点,这次的身份是名副其实的阎太太,因为二度怀孕身体不佳无法参加母亲的丧礼,她和阎申越之间的浪漫童话羡煞了大众,一时之间,各大媒体争相报道,更有阎申越亲自提供的夫妻二人亲密拥抱的照片为证,上面的唐暖一脸幸福的捧着肚子偎依在阎申越胸膛,眉间犹自带着一抹忧伤的神韵,阎申越却是满面爱怜的用唇贴着她的发,柔情似水的眸光落在佳人的脸颊,满脑满怀的心神全部被她吸引了去,忧伤着她的忧伤,多么温情又多么唯美,他是用情至深的王,而她,就是他眼中最为完美的独一无二的王后。
这一幕,看了之后的人都止不住的讶异和羡慕,之后就是发自内心的叹服,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被他们二人演绎得如此凄迷又伤感,自此之后,唐暖被刻上了阎申越的印章,她是他的!他们是彼此的!
所有这些,唐暖都不得知晓,她的记忆依然停留在那几天最为幸福的时刻,她抱着他送的水晶球睡觉,今晚,还多了一样特别的,那就是他和她的一整本装订精美的相册,里面都是他和她、还有未出世女儿的照片,是他送她的另一份新年礼物,她一张一张的翻看,每一张都要看好几分钟,唇角满是喜滋滋的笑容,她在心里沾沾自乐,嗯,她的丈夫真的好帅气哦,她是不是赚大了?
阎申越拖着疲乏的脚步回来,推开卧室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已经被他放在心间的人儿,此刻,她正一身慵懒的斜靠在榻上,相册已经从她指尖滑落,掀开的那一页,是他唯一的单人照,是她逼他拍下来的,说什么都是合影太单调,而他,虽然不情愿却不得不遵命行事,空空的手掌中,缺少了伊人的柔荑,有些落落寡欢的遗憾神情,正如此刻的他,那张心心挂念的脸颊就在眼前,他却总是无法在这一步之遥内靠近她。
手机的嗡嗡响声让他惊醒了,他立即无声无息的退出,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瞬间恢复了以往的从容和镇定,“南宫北冥,你好。”
“你这么做,有什么企图?”对方的语气冷静,却带着凛冽的寒霜,如果听者是普通人,那肯定是周身染尽了锋寒。
可是,他是阎申越,他不为任何人折服,中国文化真的博大精深,两个字“折服”,意义深远,折断你所有的棱角倒刺,你不能不臣服,金融商场上将打垮的对手,收编麾下,让他为自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也是一种慷慨,只是,这只是弱肉强食的法则,一旦强者遇到强者,那‘折服’二字就无用武之地了。
阎申越淡淡然的一笑,不紧不慢的说出了自己的理由,“第一,小暖的爸爸有求死之心,小暖不能再失去他了,我让他曝光,让他去接受大家的采访,让他多接触一些外人,可以适当的分散他的一部分注意力,过了这个敏感时期,他才会慢慢平静下来;第二,小暖的记忆,暂时没有恢复,医生告诉我,她看到的那一幕是问题所在,所以,我想……用另一段不那么可怕的记忆来取代!”
南宫北冥冷笑,为他冠冕堂皇的说辞而喝彩,“是吗?可是我怎么听知情人士说,你貌似是在害怕她恢复记忆,哈哈,真是有趣得很,我很好奇,也很想知道,难道你对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吗?”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却带了幸灾乐祸的成分,所以,聪明如阎申越,也基本上可以确定了,对方对这个答案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他这样问,只是纯粹在讽刺他罢了。
哼,他也太小看他阎申越的肚量了吧?
他沉思,不为别的,只是那四个字‘知情人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默默的低喃着,腹中早就将周围的人想了一个遍,却依然没有头绪,他不相信,在他阎家的地盘会有南宫家派来的信使,但是南宫北冥却说得头头是道,那么一定是他阎家的人故意将这个消息泄露给他,目的是为了赚取自己的好处,可是,这个人,是谁?
他的心思,除了自己的父母和苏爸爸,似乎没有别人知道了,他们是绝对不会无聊的说出去,那是谁呢?
该死的!如果让他知道,他绝对让他不得好死!
南宫北冥高深莫测的低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是吗?”
“你没有理由不说。”阎申越势在必得,因为,他深知,南宫兄弟是不会受任何人威吓的,也绝对不屑于跟无名小卒做什么交易,所以,如果有哪个不长眼的找上门送上好处,那么他们的做法自然是利用完了之后就丢弃的,很残酷却很现实!
“哈哈,你说得没错,不过,他现在还有利用价值,我暂且不能告诉你,等时机一到,你自然会明白。”
说这些话的时候,南宫北冥显出了超乎年龄的沉稳和笃定,这让阎申越不由得愣了好大一会儿,虽然知道这小子迟早有一天会羽翼丰满,但是他却没有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看来,他哥哥的病情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大到让他放弃自己的追求和梦想,毫不犹豫的成为南宫家下一任结班人,而且,上任没多久,竟然就开始来他这里挑衅了,啧啧啧,果然是初生牛犊不畏虎。
两个人彼此试探的客套话已经说完了,南宫北冥就言归正传了,他最关心的,莫过于唐暖的病情,这也是他今天刚下飞机就急匆匆打电话过来的用意。
“你以为她会相信报纸上简简单单的‘心脏病突发’这个说法吗?”
阎申越颇为头痛的靠在身后的墙上,语气里满是无奈和疲倦,“所以,我在尝试。”
“让她知道真相,未必行不通。”
“我不想冒险。”
阎申越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
南宫北冥不以为然的轻嗤,说了一句让阎申越差点跳起来的话,“那么,我来!”
“她是我老婆!她肚子里有我们的宝宝,你觉得我会允许你胡来吗?”心头一股不知名的怒火窜升,她是他的宝贝!她是他一个人的!别人休想动她一根毫毛!
相比于阎申越的大动肝火,南宫北冥却出奇的镇静,不紧不慢的回他,“是不是胡来我自有分寸。”
就是这胜券在握的态度,让阎申越极为愤懑,他邪狞狂慢的一笑,“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凭我帮她战胜了人生里第一个梦魇,凭我跟她相处了最困难的几年的时光,我了解她,我懂她,我爱她,所以,这第二个挑战,我依然有信心!”
是的,他就是有这份勇气和决心,在他的字典里,没有他南宫北冥办不到的事情,除了,除了……得到她的心,他没有一点点的把握……可是,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尝试,即使有时候不得不答应她,不去想不去做那些她所谓的过火的逾矩举动,但是,他内心深处,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撒手!
“爱?”阎申越的唇角噙满了笑意,熠熠生辉的黑眸清晰的透露着危险的信号,乍看之下有一种诡异的华丽感觉。
“不要小看我对她的爱,这份感情比你的深厚无数倍!我的心,没有为谁动摇过,里面满满的从来都是她!而你的呢,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他的光辉灿烂情史,世人都是一清二楚的!
“是吗?你觉得你已经看透了我吗?你觉得我对她的感情纯粹是子虚乌有是虚张声势的承诺吗?”他的目光申越冷,如最深沉的夜空,看不透阴雨晴。
南宫北冥顿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太咄咄逼人了,所以,接下来的语气稍微婉转了一些,“大家有目共睹的,你以前对她,并不好。”
“也就是说,犯过一次错的人,要被判处极刑,让他终身失去再次拥有幸福的权利吗?”过去的那些事情,阎申越也不想做过多的苍白无用的辩解,但是关于现在和未来,谁又敢来质疑他的真心?
“这个问题,你要问她,问你现在爱的这个女人,她会不会原谅你。”中肯的回答,很不受听却是事实没错!
阎申越沉默了一会儿。
“你觉得她不会原谅我吗?”
“你觉得她会吗?”
“我他妈不知道才问你,你不是自诩很懂她吗?”阎申越被他惹火了,不顾形象的开口咆哮,南宫北冥也非常不客气的给了他答案,“那么,我很不幸的告诉你,凭她那个死心眼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呵呵,是吗?”高大的身躯只能靠墙壁的支撑才能站得稳,明明知道会是这个结局,但是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
南宫北冥没有给他伤感的时间,火急火燎的催促他,“我已经在门外了,快点快点,给我开门!”
“她已经睡下了。”
“从今天开始,我要住在这里,直到她康复!”
好一个南宫北冥式的嚣张跋扈!
年轻气盛,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阎申越的脸色阴霾得堪似雷雨来临前的天空,如果可以,他多么想把他一脚踢到南极北极去啃冰,去撒哈拉陪伴孤独的骆驼,去南非被火辣辣的太阳炙烤,去南美洲丛林里去填鳄鱼的嘴巴,他多么多么的想……
可是,他凭什么这么做?他凭什么自私的把一个声称可以治好他的爱妻的医生拒之门外?他跟他们一样,期待她能够安然无恙,如果,如果这样做需要陪上他的爱情,那么,他也是不得不答应的,但是,他又好不甘心……
压下胸口的烦躁憋闷,他淡淡的说了一句,“这是我家。”
“我知道,所以我才没有破门而入。”
狂妄的语气让阎申越忍不住沉声笑了起来,泰然自若的来到走廊尽头的窗边,探出头去,对着大门口挥了挥手,示意正往这边张望的门卫放行,他豁达的说,“好吧,我阎申越不是小气的人,也不是害怕面对困难的人,如果你的本意是帮她脱离苦海,那么我欢迎,如果你意欲跟我争夺我老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她对我有情有爱,让她放弃我放弃我们的儿女,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情!”
南宫北冥不受威胁,他不轻不重的回他,“如果她选择了我呢?”
“这不可能!”阎申越想也不想的就否定了这个不合理的假设,以前小暖是自由身的时候没有给他机会,那现在也绝对不会出现这个意外。
哦,看来这个问法让他极其反感,好吧,此路不通!
南宫北冥认真考虑了一下自己的措辞,再次问他,“那好,我这样问你算了,如果她要离开你,你是选择潇洒的放手让她走还是懦弱得不肯放手,反而去禁锢她,卑躬屈膝的乞求她再次给你一次机会?”
明知道南宫北冥是在故意激他,但是男性的自尊还是让阎申越恨得咬牙,他告诉自己不能低头,他坚定的说,“如果她知道了我为她所做的一切,如果她知道了我对她的真心付出,如果她知道我和孩子已经不能没有她了,到头来,她还是执意不肯原谅我,那我绝对会放手!我阎申越说到做到!决不含糊!”
“好!”南宫北冥大喜,他潇洒的停好车子,动作敏捷的直接跃出车门,稳稳的落在几米开外,看得站在门口的管家一愣一愣的,满脸的赞叹和不敢置信。
“即使她离开我,也绝对不会选择你!”阎申越嗤笑他。
“只要你放手,就足够了!”他南宫北冥要的,并不多,而且,循序渐进的道理,他懂得很,现在她不选他,并不代表以后就没有机会,幸好,他对她的耐心多得一辈子也用不完,刚好可以用来等她。
阎申越不语了。
南宫北冥语气颇为郑重的说,“阎申越,你知道吗?我和你最大的不同就是,在她面前,我可以做到一切!我可以放下你不能丢弃的那些尊严和男人的里子面子,我可以把那些无用的虚伪的东西通通他妈的甩掉,她让我做什么,我都肯!”
说得如此慷慨大方,如此悖谬伦理,却让阎申越没有言语去反驳,唉,罢了罢了。
电话收起,他重新回到了属于他们的卧室。
熟睡的人儿换了一个姿势,正好将照片上他的脸抱在胸部上,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人刚刚靠近她的一侧,她便若有感应一样的偎依过来,睡得粉扑扑的俏脸放在他黑色的衣襟上,更是衬得一张白皙稚嫩的脸蛋精美如画,这表示亲近的动作都是她在无意识情况下完成的,一想到这个,他的心里不由得掠过一丝甜蜜。
红唇不经意间轻微的翕合了两下,嘤咛声起,“申越,好可怕的一个梦啊!”
他一怔,低头看那双紧闭的双眸,长长的睫毛一动一动的,无法掩饰她眼睑底部的那些青色痕迹,她睡得并不好,每次都这样,又在做那个梦吗?即使身边堆满这么多甜蜜的东西,即使他一直呆在她身边,却依然无法为她驱走心中那些该死的恐怖记忆。
他怜惜的俯身凑近,神情恍惚的看着她,无端的想起了南宫北冥刚才说的话,他什么都肯抛弃,连身为男人的自尊也可以完全扔掉,只为博得红颜一笑,呵呵,多么幼稚多么自大的宣言,可是,他却被那种忘我的气势震慑了!
该死的!他竟然会被一个毛头小子触动了掩埋在心底的感动!
其实,他也可以的,不是吗?
他都可以做到的!
但是,他却不能像他一样大胆的说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他爱得还不够深吗?
他茫然了……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一身粉红色的高领毛衣,暗蓝色的长裤,软底皮鞋,优雅帅气中透露出一股特别的闲散,盅惑的气场弥漫开来,他安静的在原地站着,并没有急着要冲过来。
正在亲热的二人都回头看过去,目光的聚焦点就是那张风尘仆仆的俊逸面孔,一个讶然双眼圆睁,一个淡然锋芒毕现……
在这目光灼灼的氛围中,越发衬托出他异于常人的视觉冲击力,脸上划过一抹被欺骗的愤然,他斜了一眼她身边的男人,质问,“不是说她睡了吗?”
“你不是照样进来了吗?”阎申越并没有一点的愧疚之色,怡怡然的回答,揽着佳人的手臂并没有一点点要放开的打算。
“北冥?!”
唐暖揉了很多次眼睛,还是不敢确定自己眼睛所看到的男人是不是幻觉。
被她呼唤到的男人立刻换上了另外一张嘻嘻笑的神情,用那双闪着浓浓笑意的眼睛盯着她看,直到她从迷蒙中完全清醒过来,脸上的惊惧神色慢慢褪去,他才缓步踱过来,他走近她,动作很轻很柔,浅浅的笑意凝聚在流光灿烂的眼底,漾出熨贴人心的光和温,唯恐把她吓到一丝一毫。
“姐。”他试探的叫了一声。
“真的是你!”唐暖这下基本上确定不是在做梦了,她最后回头向阎申越求证,看到他微笑着点头,她差点兴奋得跳起来。
“嗯,姐,我回来了!”
这个时候,南宫北冥才敢放心的在她身边坐下,夸张的表情龇牙咧嘴的笑,红色的钻石耳钉在空中划过一道璀璨的光芒,胳膊一张,很自然的将她抱了一个满怀,各人胸中自有一番唏嘘短叹,几个月的分离而已,竟然有斗转星移沧桑巨变的感怀,阎申越神情落寞的安坐一旁,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余热犹存,只是佳人却不在怀里,他们二人相拥的动作是如此和谐如此让他羡慕。
在众人眼中的南宫北冥一向属于那种高高悬挂的星辰类,向来是带着冷冷倨傲之感,尽显他的尊贵骄矜,只有在面对唐暖的时候才会带上这样坦荡荡又毫无心机的笑意,而这感染力在别人眼中足以致命,可是,唐暖看到的,就是一个可以相依为命的亲人,不由得双眼迷离不清。
可是,这泪水完全不由得她掌控,她本意是想笑着安慰他的,却总是不能如愿。
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情绪,抬头关切的问他,“你哥哥他……”
“昏迷了一个多月,刚醒没多久,暂无大碍。”
“一个多月?”唐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一脸的懵懂。
阎申越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南宫北冥不客气的抢在了前面,“是啊,姐,我看你整天和宝宝一起睡糊涂了,距离那次我给你打电话都过去一个月了呢!”
“啊?”她大惊失色,询问的眼神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阎申越,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南宫北冥一眼,无奈的耸肩回头跟她解释,“老婆,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看唐暖皱了皱眉头,南宫北冥却闷闷的笑了起来,“姐,还记得以前你怀豆豆的时候吗?你也经常闹什么失忆的,还总是丢三落四,搞得我怀疑你成了七旬老太,为此还跟你大吵大闹过几次,有一次我把你惹急了,你就拿家里的平底锅砸我脑袋上,还起了大包,喏,就是这个地方还记得吗?”
委屈的点了点额头上方的部位,他一脸无所谓的说着她失忆的事情,浑然把这个当作了稀松平常的笑话来讲,唐暖本来是心有芥蒂的,听他这样一说,倒也如释重负的点点头,“就是!你说我怎么会这样呢?咦?这是不是就是什么怀孕综合征?”
阎申越点点头,生硬的说了两个字,“是吧。”
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南宫北冥起身,四处打量着,“姐,我家好久没住人了,回来这些天也不打算再麻烦的去整理了,我想住在这里陪你,你不介意吧?放心吧!我可不是白吃白住的,等本少爷把这段日子缺少的睡眠补足了,我就想方设法的帮你把遗漏的事情都给补上,你的记忆不就没有那些遗憾的窟窿了?”
“真的啊?”唐暖大喜,连连点头,然后又突然想起了这个家貌似不是她说了算了,赶紧回头征询阎申越的同意,“老公?”
“只要你想,我都会答应!”阎申越笑得温柔,心里却在腹诽着大骂南宫北冥,这家伙很喜欢演戏嘛!
他的宠溺赢得了唐暖的好感,‘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颊上,“谢谢!”
“我要一个漫长的湿吻。”他不满足的奸笑,说着就抬起了她尖尖的下巴。
唐暖面色酡红。
南宫北冥适时的开口了,脸上带着隐藏得极深的一丝哀痛,笑着打断了他们的亲热戏码,“好了,姐,你早点休息,我去睡觉了。”
“我带你去卧室。”唐暖热心的起身,阎申越却不允许,将她从坐榻上抱到床上,为她掖好被角,“老婆,还是我去吧,你睡觉的时间都过了半个小时,一会儿回来如果你还没睡着,我可是会惩罚你的哦!”
她一听,立即闭上了眼睛,还不忘记叮嘱他,“那你一定要等十分钟之后再回来。”
“真乖!”拍拍她的脸颊,他笑意绵绵的为她关得只剩下微弱的壁灯,这才随着南宫北冥出来。
似笑非笑的斜倚在墙壁上,南宫北冥看他,语气略带挑衅,“你这是在向我炫耀吗?”
“有一部分吧!”阎申越拿了一支烟,衔在了嘴里,要点燃的时候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烦躁的捏在了手里。
南宫北冥挑眉,“一部分?”
“我们保持这样的关系已经一个多月了,这短短的三十多天,是我和她仅有的一段幸福时光,说起来你肯定不会相信,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在经历一场懵懂却又深刻的初恋,以前,从来没有爱得这么死心塌地过,你说,我是不是跟她一样,同样沉迷在这个梦境中?如果是,那我真的不愿意醒来!”而她呢?是否跟自己一样的想法呢?唉,他完全没有头绪!
刚才的戏谑和调笑消失殆尽,脸上带着危机来临之前的防范,南宫北冥在心里默默的讶异着,幽幽的开口,“什么时候,你爱上了她?”
“……不知道。”
爱与不爱,从嘴巴里说出来就是简简单单的音符,可是,心理上敏感的变化却是微妙难测的,他不知道那个分界点在哪里,不知道是哪天,不知道是哪个钟点,他对她淡漠的感情开始变质了,他甚至不清楚自己以前对她的霸占和禁锢到底是不是爱,如果是,那么,应该说很早以前就爱上了吧!
手里的烟已经被他揉成了碎末,他苦笑着看了看,扔到了走廊里的垃圾桶,领着他来到唐暖经常睡的侧卧,他瞄了一眼那张床,发现上面竟然有唐暖落下的一个睡衣,走过去捡起来,挂到衣柜里,他回头,语带微讽,“这间卧室离她最近,床单也是她刚用过的,我想你肯定不希望我换掉吧?”
“谢谢你肯让我入住。”南宫北冥在他临走前说了一句。
阎申越的脸呈现铁青色,英俊轮廓变得僵硬,“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病,你不会有这个机会靠近她!还有,她现在是我老婆,你最好不要妄图有什么出格的对她表示亲密的举动,否则,惹急了我,这里不会有你立足之地!”
“哦?”南宫北冥露出玩味的笑容。
“临盆前只有这一个多月了,所以,我只给你这段时间,如果最后证明你的办法是不可行的,那我不会再等,从世界各地召集过来的专家已经听候待命了,他们会立即接手,你我都知道,移植一段崭新的记忆并不是难事。”
“一个月,足够了!”自信满满的挥挥手,他放松的躺在床上,那肆意的潇洒让阎申越看了更是不顺眼,他推门走了出去。
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回卧室,而是来到了书房,南宫北冥所说的‘知情人士’让他耿耿于怀,并不是在意让他知晓了这件事情,因为他早已料到,凭南宫北冥的聪明才智,早晚有一天也会上门来的!
最让他介怀的,是一些在他身边的人,似乎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不管那人的初衷是什么,伺机报复也好妄图挑衅也好,他都不会放任他继续狂妄下去的!
在他阎申越眼皮底下,绝对不容许这种突发状况的发生!
既然做过,就绝对不可能不留下可查的蛛丝马迹,而他需要的,不多!也就是凭着那不经意间留下的证据,顺藤摸瓜的抓到这个人!
拨了一个电话,沉声吩咐了一番自己的要求,似乎察觉到对面的人有些许的迟疑,他锁紧了眉头,“说!”
“这个调查范围,包括老爷、夫人和心雅小姐吗?”
说到后面那个人名时,声音似乎有意顿了一下。
一道闪电在脑海里一划而过,阎申越眸光微眯,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膛而出,他压下这种不适的感觉,该死的,他这是当局者迷吗?
是她!
竟然是她!
到现在,他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长叹一口气,他懊恼又无力的吩咐,“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她接触的每一个人,每个电话都不能放过!”
“是!”
挂了电话,阎申越的心情久久的不能平复下来。
心雅,心雅……
他竟然把她给忽略了!
这段时间,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沉寂了很多,不再给他打电话诉苦,不再追着他说忘不掉,也不再任性的缠在他身边,她非常体贴的帮他照顾失意又惊恐的妈妈,甚至主动请缨陪他们祖孙二人出去外面旅游散心。
所以,他自然而然的想,她已经跟他一样,完全放弃了那段感情,但是,现在看来,她似乎并不甘心就这样了事,呵呵,什么时候她也学会了这种明里暗里的套数了?是跟他学的,还是她一直就是如此?
难道,她以为,他这次是逢场作戏或者简单的玩玩而已吗?
心雅,二十多年了,你还是这么不了解我吗?
不!不!他又摇头否定了!
她是了解他的!一直以来,她都是最了解他的!对,她肯定知道他这次是认真的,所以,才冒险跟南宫北冥透露一些她知道的内幕。
唉,心雅,你背叛了我,就是抱着这一份虚弱的侥幸的心理,因为你清楚的知道,百分之一的可能是得到我,而百分之九十九的的可能就是彻底失去我!即使这样,你还是要背水一战,还真是够决绝的呢!
好吧,既然这样,我索性就陪你玩一玩!
可是,还是想奉劝你,聪明和愚笨也只在一念之间而已,南宫北冥是不是那么容易处事的人,十八岁的外表,深沉摄人的成熟心智,想摆布他,那是天方夜谭!
心雅,现在的你,是想利用他来破坏我和小暖的关系,但是,你知不知道,最后被利用的,除了你没有别人!
第二天,阳光明媚,正是户外运动的大好日子。
经过阎申越的特许,唐暖终于跟着南宫北冥走出了卧室,本以为会见到妈妈和儿子,却被告知他们从三亚回来一趟又匆匆的离开了,因为豆豆游兴未尽,所以就索性由爸妈带着到处去旅游了。
让她失望的是儿子好久未见,但是让她更为欣慰的是,公公和婆婆终于有机会可以在一起了,她祝福他们,也衷心的希望他们彼此都能够放下心中的芥蒂,幸福的过完一生,这样的结果,于阎申越,于她,于豆豆,都是完美无缺的。
一走出大门外,入目的就是那片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草地,即使到了冬天,这些由国外引进精心栽培的草皮也不见丝毫凋萎的迹象,嫩嫩绿绿的格外引人喜欢,他们相携着散步,脚步踩到上面只觉柔柔的软软的,非常舒适,唐暖心情前所未有的大好,呼吸着新鲜的含着草香的气息,笑脸一直没有变。
南宫北冥小心的搀扶着她,给她讲在意大利的所见所闻,将他在那里的家和生活,讲她关心的南宫北寒的病情,讲她所好奇的那个女间谍的故事,他用草叶编织了一个手链,套在她手腕上,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说着让她瞠目结舌的话,“姐,跟你打电话的第二天,我就遇到了她。”
“真的?”唐暖多么渴望能够见到那个女孩子,所以,不由得兴奋连连,南宫北冥为她的反应笑了笑,“是她自己主动找来医院的。”
“是不是去看望你哥的?她害怕你哥会真的离去,是不是?”
“哼!我才不相信她有那么好心呢!”
“北冥,你对她有偏见,所以才否定了她对你哥的感情,你想啊,如果她不爱你哥,她干嘛冒险过去找他?”她试图开导他,南宫北冥却执拗得很,“我才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错误已经铸成,想让人原谅她,没那么容易!”
如此的武断和不近人情,如果是平时,唐暖铁定又是一个爆栗子到了他头上,只是现在,唐暖清楚的知道,那个女人对南宫北寒和他的伤害如此的深刻,想三言两语就说服北冥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更别说让他原谅她了,所以,她并不打算多劝,弱弱的多问了一句,“那她现在呢?”
他故作惊诧的大叫,“这还用问?当然是被我抓了起来,然后拖到地下室,大刑拿来伺候,再找男人把她给轮奸,然后干脆就地灭尸!一溜烟,什么也没了,她就从这个世界华丽丽的消失了。”
他说得极其轻松惬意,完了还非常解气的哈哈大笑。
唐暖愣了好大一会儿才控制不住的跟着笑了起来,没好气的用手指捣着他的额头,“再拿这些生生死死的来吓我,我跟你急!”
她根本不相信南宫北冥会做出那样狠绝的事情,只以为他在惹她笑,可是,她又怎么知道,他说的,有一半……是真的……
不愿意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兜圈子了,南宫北冥不以为然的撇撇唇,“生死有什么可怕的?谁又能逃得过一死呢?”
“你这家伙今天怎么回事,以往你最是讨厌我说这些的,今天我不愿意说,你倒是非要跟我作对!”
“哪有啊,我就是感慨一下嘛!毕竟我哥这次发生的意外对我的触动蛮大的。”
他委屈的眨眨眼,唐暖不由得想到那天晚上他因为南宫北寒病危而流泪的那一刻,顿时心软了,她怜惜的看他,“我知道你跟你哥感情很好,但是每个人都有他选择的人生,如果他执意颓废下去,如果他要选择那条不归路,那我们除了尽力的帮助他劝导他,也做不了什么,不是吗?”
南宫北冥重重的点头,然后眸光暗沉,话题来了一个大偏移,“嗯,姐,你很会劝人哦,那么,如果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怎样呢?”
“我身上?”唐暖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经历了豆豆的事情,你已经坚强了许多,那么,如果再来一次噩梦,你会怎样?我说的噩梦……是……生离死别,这次是我哥,如果换成……你的爸爸或者妈妈,姐,你也会这么豁达这么看得开吗?”他的语气很郑重表情很严肃,说得真有其事的样子,看她脸色微变,他立即拿出了她刚才的话,“毕竟,你也说了,道路是他们自己选择的,不是吗?”
“北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甩开他的手,她惊慌失措,转身想要跑开,却被南宫北冥抓住了手臂,轻而易举的将她带到怀里,捧着她四处逃避的脸,强迫她面对他,“姐,你看着我的眼睛,你知道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吗?是镇定!是镇定!”
迷茫中,唐暖被迫抬头看他,她知道,他的眼神向来能够让她平静,也许是他单纯的心境或者是他坚定的意志感染了她,不管怎样,以前,每当她意志消沉的时候,都是这双眼睛让她找到了方向,把她从心魔的困境中拉出来,这次,也不例外,她定下心神,抖着唇说,“我……经常做梦……”
“嗯,说给我听听?”脱下身上的衣服,他摊开放在草地上,扶着她坐下来。
唐暖心魂甫定的把折磨自己的梦魇说了出来,“曾经有一天,我梦见爸爸躺在我窗户外面那条马路上,血流成河,那天,飘着小雪,雪都被染红了,还有,还有,还有……初一那天,我回家看妈妈,她……她躺在浴缸里面,她全身都是血,她的手腕垂在池子边沿,血都流干了,淹没了她的身体……好可怕……好可怕……”
唐暖这样说着,就好似眼前出现了那样的场景,她害怕得不得不躲起来,南宫北冥怜惜的拥住了她,心里想着自己以前也曾经因为亲眼目睹鲜血喷溅的场面而呕吐不止,更何况是脆弱的她呢?不由得感同身受,轻轻拍抚着她的头发,她惊恐的呢喃着,“人的血,真的有那么多吗?”
“也许。”他叹息。
“北冥,我怕,我感觉……那就是真实的存在!似乎我已经亲身经历过了那样的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你说,如果这是真的,你该怎么做?”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挣扎着推开他,她困难的跪着爬起来,盘阎在她眼睛里的泪水眼看就要滑下来了,不!她不能接受!不能够!
“小暖!”一声熟悉的叫喊。
是往这边跑过来的阎申越。
像是有人扔了一根救命的绳索,她看到了生的希望,毫不犹豫的走过去,“申越,申越,我要回去,我要回去睡觉,我困了,好困!”
“姐……”
身后哀哀切切的呼唤,让唐暖身体一顿,紧紧的咬着牙关,微红的眼眶中泛着点点珠光,却始终没有回头,逃避似的躲在阎申越胸口。
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远,南宫北冥手握成拳,额头青筋暴突。
“混蛋!我这是在干什么,混蛋!”像一头狮子一样咆哮着,心烦意乱的揪着自己的头发,残暴的一脚飞起,将那草皮连根踢出十几米之外,他不该如此心急的,他不该这样逼她的,他这是怎么了?阎申越担忧和真切的模样,让他心神不宁,他没有预料到这个男人会一反常态的爱上她,更想不到他投入的感情会是那样的炽热,突然间,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自信消失了,只剩下徘徊不安……
接下来的几天,唐暖都躲在卧室里面不肯出来,抱着她的相册,她的水晶球,还有南宫北冥送她的玉琀蝉,所有这些礼物的背后,都是一连串美好的回忆,她一遍遍的回想着,唇角带着笑意,她避免去想南宫北冥和她谈论的那些话题,但是不经意间,心神总是会抛锚,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再看向镜中的自己,脸上除了虚假的幸福,再也没有别的了。
她还是会做噩梦,但是她已经学会独自隐忍了,因为,她发现阎申越似乎越来越不能忍受这样的她了,一次次泪流满面的惊醒,他眸子中的焦躁渐渐的让她有了危机感,所以,她尽力的控制自己,她尽力的让自己在他面前保持着轻松的笑颜,可是,这样看似平静的生活过去一周的时候,阎申越表情严肃的把她从床上拽了下来。
“宝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需要谈谈。”他的轮廓有些沉静,眉峰不自觉淡陇,像是在思索某个问题,颇有困扰。
“可是,我不想……”似乎有些畏惧,她对那即将来临的话题胆战心惊。
阎申越一个阴鸷的眼神,让她不得不把后面的话咽下腹中,怯怯的坐在床的一角,她给他一个冰冷的背部,执拗的不肯与他面对。
心里虽然充满了不忍,但他还是强迫着自己阴沉着脸,狠声命令,“过来!”
“我不!”
像个赌气的小孩子,她嘟着嘴巴。
他苦笑,看来,最近这些日子,他真的把她惯坏了,他知道她已经逐渐的意识到了什么,只是一味的在逃避,他却放纵着自己去宠溺她,其实,他比谁都清楚,这样做,对她没有什么好处,对他也是另外一种变相的煎熬,他吃不好睡不好工作也无法正常开展,他爱她上了瘾,他喜欢看她跟他撒娇,他喜欢她像今天这样时不时的耍耍脾气,他喜欢她不顺心的时候打他来出气,可是,日复一日,他渐渐的力不从心了,他也多次夜半惊醒,满头满脑的大汗淋漓,因为,梦中的她,终于看清了事实,然后决绝的离他而去……
所以,他不想过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了,如果宣判之日迟早要到来,那么,就早一点让他解脱吧!
想到这里,他拿着她的衣服走过去,温柔的劝说,“乖,别又冻着了,来,我帮你穿衣服。”
虽然依然不情不愿,但她还是听话的配合着他的动作,穿得厚厚的暖暖的,跟着他来到了外面的绿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得很慢,他不说话,她低头闷闷的摆弄手指,他停住不前了,她讷讷的咬了咬唇,两眼睁得大大的,不解的看他,他伸手,她满脸欣喜的走过去扑了他满怀,他说,“小暖,我来帮你驱除那些可怕的梦境,好不好?”
“真的吗?”她的表情满是期待。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苦涩的笑了笑。
“我为什么要介意?”她钻进他的外衣里面,汲取着属于他的温暖和气息。
“真相让人痛苦不堪,假相让人沉迷不醒,我给你的是你现在想要的,如果你愿意,那么,就在今晚!”医生告诉他,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比预想的恢复的要好,既然她不愿意再接触南宫北冥,那么,他不想再等了!
“今晚?”她睁开双眼,眼睛有一丝朦胧的雾气。
“是的!”她一刹那的退缩,他看得清清楚楚,只是,这完全在他预料之中,他微微一笑,“宝贝,好好想一想,从现在开始到晚上,如果做好了决定,就给我打电话,我会立刻出现在你面前!”
“你……去哪儿?”她疑惑的问他。
“不知道。”
“为什么不在这里。”
“呵……”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缓缓倾吐道,“宝贝,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我怕我懦弱得无法接受你的选择,我怕自己会在你面前失态,这是我最不能容忍的,你很早就知道,其实我就是个虚伪的混蛋,懂了吗?”
他勾唇浅笑,却带着一丝难言的苦痛。
“……”唐暖哑然无语。
“过了十二点,没有等到你的消息,那接下来的日子,我将不会再出现,这里,还有你,我都交给南宫北冥了,哈哈,你知道那小子说我什么吗?他说我太心软太犹豫不决了,他说你其实没有我想的那么软弱,还说我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的影响你的恢复,所以,我想,我需要回避一下。”
他的眉目俊极,冷冷凄凄的笑在他嘴角聚敛,成了一朵既妖艳又残酷的花,黑色眸子里那一片熟悉耀眼的璀璨也渐渐的沉寂了,灰茫茫的天空留下死一般的苍凉寥落,这样的他,是她极为陌生的。
她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他的手从她腰间收回,看着他颀长的背影走出她的视线,看着他黑色的汽车消失在路的尽头,看着那天与地相连的地方开始混沌不清,她知道,一切事情都脱离了轨道,所有她不愿意面对的,似乎都要来临了!
她转身欲回,眼睛余光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不远处草地上横躺的一个身影,落寞孤寂,如果不是他侧头看过来,她会误以为他已经冻僵在了那里,几天不见而已,他似乎苍老了许多,不,是成熟吧!
那眼神……就好像被人抛弃的宠物一样的哀伤……
她紧抿着唇,低首,笑容忍不住的从双颊漾出,这家伙……是在埋怨她吗?一幅敢怒不敢言的神情,却让她极为受用,心情莫名其妙的转好了。
她向他迈出一步,只是这一步而已,他的眼底便跳跃出小小火花般的笑意,一个鲤鱼打挺,身手敏捷的从地上弹跳起身,动作潇洒又干脆,看得唐暖瞠目结舌,可是他那欣喜若狂的表情又让她摇头苦笑,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她站住不动了,微微侧身,做出要往回走的姿势,这下子,那人终于忍不住叫喊出声,“姐!”
她回头,他哭丧着脸,情绪变换之快,让她好笑。
他受挫的重新躺了回去,侧过身不去看她。
唐暖早就知道,这几天他都没有来主动找她,肯定是在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怪她不肯配合他,不肯接受他的好意,可是,她的恐惧总是让她退缩,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北冥,对不起,不要怪姐姐!
最终,她还是没有向他迈出第二步。
晚餐也是管家端过来的,她当时正倚在窗边看外面黑漆漆的夜空,饭菜的香气飘入鼻孔,打断了她毫无厘头的思绪,虽然没有什么食欲,却不得不为胎儿着想,幽幽一叹,她关上了窗户,举筷的时候,又顿住了,“去把他叫回来吃饭吧!”
“叫过了,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那给他送个毯子过去好了。”
“是!”
人恭恭敬敬的退去,唐暖心里却是五味杂陈,精致的食物嚼在嘴里,也没有寻常那令人惊叹的美味,草草的吃完,管家来收拾餐盘的时候说,“南宫少爷让我代问,今晚过后,他是不是需要离开了?”
她的心在地狱里燃烧,那种焚骨的火焰又开始烈烈的灼烧着她的神经,她在心里发出低低的呻吟,都要离开了吗?
都要离她远去了吗?
不!他们都在逼她!
五分钟,寂静无声,管家开口唤她,“少奶奶。”
陌生的称呼,欲言又止的神情,唐暖侧头看向这个精明能干的管家,他轻咳了一声,“少爷他……这次是真的……爱上了您!”
“……”
“我是看着少爷长大的,所以……”
“我知道了。”唇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淡淡弧度,像是找到了问题的答案一样,她轻笑着,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阎少掠爱很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