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是你自己的意思？是张经理自作主张的了？”张工不太信他的话。

　　“她以前都说要干满一年才能转正的，谁知这么快就给我转了。我一个实习生，能有什么办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魏启明确实是身不由己。

　　“早不转正晚不转正，我这边说要你，她那边就给转正，这个小张，跟我对着干啊这是。”张工还真是直脾气，啥话都敢说。

　　“那您这边办的怎么样啊，还有可能吗？”魏启明得先探探他的底。

　　“你还是想跟我去开发部？”张工也在探他的底。

　　“当然想啊，士为知己者死。”魏启明还挺能煽情。

　　“那就好，我找我们经理去，毕竟这事儿还得经理出面。”张工挠挠头。

　　“要不算了吧，别为了我的事儿让你们闹不愉快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办不成也没事儿，只能说咱们没缘分了。”他用话语刺激刺激张工。

　　“什么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也甭在这激我，只要你愿意来，我肯定能办成。”张工也不傻，不过刺激他一下还是有用的。

　　“那我就等您的消息了。”跟着张工一起走出车间，他毕恭毕敬的对张工说。张工骑上自行车，没说话就走了。

　　这一天的思绪好象风车一样转个不停，他的脑袋都疼了。晚上下了班，他直接回了宿舍，想晚点再去吃饭。

　　门被熟悉的节奏敲响了，他打开门，果然是李非，脸带不悦的站在门口。

　　“哎呀，你来了，稀客稀客，快进来。”宿舍没人，徐子应该是吃饭去了。

　　“进什么进？赶紧跟我走，我爸让我叫你回家吃饭呢。”李非站在门口不进屋。

　　“好吧，等我穿上外衣的。”他捞起厂服一边穿一边出门。

　　“你最近没胖吧？怎么这么费劲。”他又开始逗李非。从东门到北山，一路上坡，魏启明蹬着破自行车，李非坐在后座上，手环抱着他的腰。

　　“你这是干活干少了，还得去车间继续锻炼才行。”李非捶捶他的背，很舒服。看来李非已经知道了自己转正的事情。

　　“呵呵，我这不是想等有空了再告诉你嘛。”他是想等落实了开发部的事情再跟李非说的。

　　“且，要不是我爸遇到张经理，我们还不知道你转正了呢，魏技术员，这下开心了吧？”李非把脸靠在了他背上，也不顾一路都是人了。

　　“我还不稀罕这技术员呢，要转咱就转个大的。”他无比的嘚瑟。

　　“啥意思，你还不想干似的？谁一天到晚哭着想转正啊？”李非讽刺起他来。

　　“先不跟你说，咱买点熟食加菜吧。”他终于可以下来歇歇了。

　　拎着一份炒鸡，一份卤牛肉，两根香肠，他和李非前后上楼进了家门。接过她妈妈手里的锅铲子，李非继续炒菜，他则在一边拿出熟食装盘，切香肠。

　　李非妈妈去客厅坐着了，他站在阳台上李非身后，扳过她的头，迅速而准确的吻上她的嘴唇，她撑着身体一边和他接吻，一边还不忘用铲子胡乱的在锅里搅动。

　　“别了，阳台外面人家能看见。”李非好不容易挣脱他的纠缠，回身继续在灶边忙活。

　　“怎么就给你转正了？这么突然。”李非爸爸夹起一片牛肉吃着，眼睛看着他。

　　“是开发部的张工要我去给他当徒弟，也不知道张经理怎么想的，马上就给我转正成技术员，车间编制不是满了吗？何必强留我呢？”他在炒鸡盘子里夹起一块鸡胸肉。

　　“你管她怎么想，反正先当了技术员再说，占了位就是了，她还能把你再整到车间干活去？没有这事儿。”李非吃完一口青菜，跟他说道。

　　“你认识张工？他怎么想起要你当徒弟？”李非爸爸接着问。

　　他把上次日本人来的事情又讲了一遍，也许就是那次张工看上他了吧。

　　“开发部的人我倒是不怎么认识，听说这张工脾气不好，你要是真能过去，得加点小心啊。”李非爸爸说着话。

　　“不一定呢，张工说找开发部经理去了，不知道他能办成不。”他用筷子抄起两片香肠，塞进嘴里，蒜肠，味道很重，李非她们不爱吃。

　　“要是开发部经理出面，这事儿倒有很大把握，看看吧，反正你也不用说什么做什么，能去开发部固然好，去不成也没啥，在涂装部也可以，反正是转正了。”李非爸爸站了起来，定了调子。

　　“爸妈，我们出去转转哈。”收拾好了碗筷碟盘，李非一边穿外衣一边冲卧室说道。

　　“哦，早点回来。”李非妈妈站在卧室门口嘱咐，李非爸爸没出声。转正了，李非跟他出门都变得底气十足了。

　　他俩光明正大的拉着手，出了楼道门。三月份的晚上还是蛮冷，路边的摊档都在四周围了透明的塑料布，挡风抗寒，别有风景。

　　“老板，来碗馄饨。”李非没吃饱，魏启明买的熟食她都不爱吃，就吃了点青菜。

　　“你还要吃点不？在家吃饱没？”李非问他。

　　“我吃多了，香肠都让我吃了，两根呢。”他点上根烟，打了个饱嗝。

　　“那倒是，那你别吃了，吃多了晚上睡不着觉。”李非拿出手绢擦着眼镜，外面冷，塑料棚子里倒暖和，还有蒸汽，眼镜蒙上了水雾。

　　“那我喝点混沌汤吧，去去蒜味，省得等会你嫌弃。”他低声逗着她。

　　“一边去。”李非脸红了。

　　吃完了馄饨，他们在街上无目的的乱转着，没一会儿就觉得冷了，风吹得透身凉。

　　“要不回家吧，都快八点了，你爸妈担心你呢。”他拉着她的手。

　　“还早呢，着急啥？要不去我们办公室吧，上面没人。”李非远远的指着老厂的办公楼，上面有几处办公室亮着灯。

　　“行吗？那去吧，走。”他俩好久没腰肌劳损了，这大冷的天，外面不现实。

　　蹑手蹑脚的登上楼梯，直到进了她们办公室，关上门，魏启明才放心的长出一口气。

　　李非打开了一盏灯，办公室很大，七八张办公桌摆着也不显得挤，上面亮着灯的那张是李非的，其余的在昏暗的灯影里，若隐若现。

　　李非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又打开一张表格，亮在那里，万一有人进来，也好说是加班应付过去。李非的办公桌跟张经理的一样，是那种厚实的，下面两边带柜子和抽屉的。而他的办公桌，跟小冯一样，是三屉桌。

　　李非打开下面的一个抽屉，拿出个小盒子，冲他扬着：“给你，这是配套厂送的钱包，你一直也不回家来，我就放办公室了，都半个月了。你如今是大技术员了，要用钱包，整天把钱揣裤兜里，不舒服也不卫生。”

　　还有这讲究？不过拿个钱包是挺帅的哈，他拿到手上打开盒子，里面是个黑色的钱包，上面有个银色的小小的青蛙标志。他想起了学校小路上蹦蹦跳跳的癞蛤蟆。

　　“这是癞蛤蟆牌？”他一边翻看着钱包，一边问李非。

　　“什么癞蛤蟆，是青蛙，是卡丹路品牌，意大利的呢，那不是英文商标？你英语不是不错吗？好好的东西让你说的这么恶心。”李非对他的品味嗤之以鼻。

　　“话说你们这里人挺多啊，都是干嘛的？”他也想具体了解了解配套处的功能，应该跟小蔡一个性质，只不过一个是资本主义，一个是社会主义而已。

　　“就是工厂里有不能做的产品，比如大灯啊，链条啊，坐垫啊这些，要找配套厂供货，另外我们生产车间产量不足，厂里做不过来的，比如塑料件，发动机，化油器这些，也得找配套厂供货。”李非如数家珍一般给他耐心的解释着。

　　“那订哪个厂家的货，订多少，都是你们说了算呗？”他想起小蔡的话。

　　“也不是我们说了算，是处长说了算，不过要我先在电脑里根据数量和质量什么的，综合先做个计划表，再拿给处长审批。”李非就是计划员，做表的。

　　“那你也很重要啊，处长哪会看那么仔细，你多做点少做点，你就能做主了，权力不小啊。”他又羡慕了。

　　“那是，不多大数量还是处长掌握的，我协助处理而已。”李非有点小得意，冲他飞了个眼。

　　“怪不得有人送你钱包了，你这腐败分子。”他把兜里的钱整理好了，塞进钱包，揣到裤兜里。

　　“我这算什么腐败啊，人人有份的东西，我也不好不要嘛。”李非探头看看门，关的好好的，又神秘的冲他勾勾手指头，他拉了张椅子坐到她旁边。

　　“我们马处长，还有赵姐，那才是真腐败分子呢。”李非小声跟他说。

　　“赵姐？什么人啊？”他第一次听她说起。

　　“咳咳，不要出去瞎说啊。”李非咳嗽两声，郑重的警告他。他点点头。

　　“马处长就不用说了，那是做主的人，赵姐是我们这儿的老人儿了，在这里干了好多年，就是个人事员，别看官不大，不过有时候配套厂找她办事，可能比找处长还好使。”李非敲击着键盘。

　　“那是为啥啊，你赶紧说吧。”看她欲言又止的，他真的是很好奇，还有比处长牛B的人事员？

　　“马处长也在这里做了很多年了，他把赵姐从车间调过来的，明白了吗？赵姐原来是车间里的普工。”李非头也不回的说。

　　“意思是，他俩有问题呗。”他明白了。枕头风厉害。

　　“你可别出去乱说哈，听了就算。”李非又嘱咐他一遍。

　　“可这些事儿又是谁告诉你的呢？”关系不好的，肯定不会跟她说这些，她们配套处可就两个女的，一个李非，一个赵姐，总不能是赵姐跟李非说吧。别的男的跟她说的？关系挺好啊。

　　“你操心这些干嘛。”李非并没回答他的问题。 天南地北雁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