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有动静，是其他人下楼的脚步声，转移了魏启明的注意力，他赶紧走到另外一张桌子边坐下，离李非远点。这也是一张带柜子的办公桌，跟张经理一样，一整块玻璃压在桌子上，玻璃下面是一张合影。

　　李非走了过来，跟他一起看照片。

　　“这就是马处长。”李非指着照片中间站着的一个中年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头发谢顶了，一边鬓角的头发留长了，从脑门上甩到另一边，围着头顶绕了一下，掩饰住锃亮的秃头，个头不高，也不太胖，一双眼镜眯缝着，看着一股色相。

　　“这是赵姐？”合影里只有两个女的，一个是李非，另外一个高高大大，略显富态的女人，大概三十多岁，留着一头长发，白皙的面孔，大大的眼睛，确实有一股媚态。

　　李非冲他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赵姐爱人跟你还是本家呢！也姓魏，在合资公司采购部。”李非忽然说道。

　　“好嘛，两口子一个采购，一个配套，都是肥极了的部门啊。”他咂咂嘴。

　　“可不嘛，赵姐前几天才买了个电脑给她家孩子，486，一万多块呢，真有钱呀。”李非感慨着。

　　“等我有钱了也给你买个电脑，在家玩。”他开着空头支票，一万多块，好家伙，他得不吃不喝六年才能买呀。

　　“你就拉倒吧，等你买电脑，黄花菜都凉了。”李非打击着他。

　　“你说为啥大家都是说黄花菜都凉了？为啥不说红烧肉都凉了，拍黄瓜都凉了呢？”魏启明跟她扯淡。

　　“谁知道呢？约定俗成，大家都这么说呗。”李非又坐回了她的靠背椅上。

　　他还在看那张合影，想着可别以后遇到了不认识。李非嘟囔道“看什么看啊？是不是你也想找个相好的？”

　　“我相好的在跟前呢。”他走过去扶住李非的肩膀，胳膊从她脖子下面绕过去，环抱着她。

　　“听说赵姐爱人也不闲着，有一次出差，跟一个女同事不清不楚的，让人知道了，女的说是强迫的，赵姐爱人说是自愿的，闹得满城风雨。”李非声音放低了，带了慵懒的、吸引人的味道。

　　“管他们呢，爱咋咋地，咱俩先不清不楚吧。”他走到门边，把门上了插销。

　　“你干嘛啊？这可是办公室，别乱来啊。”李非洞悉他的目的。

　　“这都快九点了，谁还来啊？不关灯就是了，速战速决。”他抱着她，李非不由自主的跟着他到了办公室黑暗的角落里。

　　上正常班了，晚上就有了很多时间，魏启明也没多回家几次跟李非一起。子林最近搭上了另外一栋楼的单身同事，晚上没事就去打牌，也叫上他一起。

　　住在单身宿舍，如果没有谈恋爱的人，生活是极其枯燥乏味的，于是大家就会找乐子打发下班后无聊的时间，除了喝酒，就是打牌了。打牌有打麻将赌钱的，也有纯是为了打发时间的。魏启明偶尔和子林去别的单身宿舍打拱猪打发时间。

　　刚转正那个星期的周日，久未露面的剑辉一大早跑了来，不知从哪儿听说他转正了，不由分说的拉着魏启明去他和师兄住的地方，要给他庆贺庆贺，盛情难却，他只好取消了去李非家的打算。

　　他俩一路骑车直奔北山，路上剑辉还在菜市场买了排骨、鱼、香肠等，号称中午给魏启明做一桌，他打算买几瓶啤酒拎着，剑辉说他那还有一箱呢，他只好作罢。

　　穿过了北山家属区，往西面农村走，又拐上一条往北的小路，他俩在一个独门独院的房子前下了车，把车子推进了院里。房子有三间，附近几十米都没邻居，倒是挺清静，一个男的正坐在屋里窗前看书，见他们进院了，放下书开门到了院子里。

　　他高高的个子，剪着短发，脸上鼻梁附近有几颗雀斑。剑辉给魏启明介绍说是他师兄，一个学校的校友，比他高两届，也在老厂同一个单位工作。

　　午饭很丰盛，红烧排骨，红烧鲤鱼，酱牛肉，香肠，炒了个青菜，大部分都是师兄做的，魏启明则下手做了个拍黄瓜，号称给他做一桌的剑辉其实不会做饭。

　　吃完饭也没睡午觉，三个人聊了一阵，觉得时间漫长，剑辉提议去享受下乡村狩猎项目----打麻雀。师兄有一杆气枪，于是三个人拎着气枪出了门。

　　远近都是一片土黄色，天空灰蒙蒙的。冬天里的田野，都是枯黄的庄稼秸秆，短短硬硬的杵在田埂上，不小心还会扎脚。到了北山家属区附近的地里，有几棵分枝浓密的杨树，只是没有叶子，还有几排电线杆，电线一根根的排列着，从天空里划过。

　　在师兄的坚持谦让下，由魏启明来打第一枪，近处有一根电线上停着几只小麻雀。蹲下，举枪，瞄准，射击，一只麻雀应声而落，剑辉伸出大姆指直夸：神枪手。可惜他们搜遍了附近的庄稼地，也没看到那只麻雀，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或者又飞走了？接下来连个麻雀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剑辉提议的晚上来盘油炸麻雀的美食计划泡了汤。

　　技术员的工作恢复了他的正常作息时间，接下来到了周日的时候，他就等李非来找他，或者约好了在车站等，一起去市里逛街，吃东西，日子变得有声有色了起来。

　　刚刚发了工资和一季度奖金，因为他刚提技术员，还是按照实习的工资标准发放。提了技术员之后，他工资差不多有三百五十元了。加上他以前的少少积蓄，这时他手上就有七百块钱可以支配。

　　一个周日的上午十点多，他在医院前的公交站等李非，坐上公交车之后，他俩一路晃荡着来到了洛南百货楼。洛南百货楼离火车站很近，远远的都能看见火车站的楼顶了。

　　百货楼是个繁华的地方，档次比上海市场广州市场要高，这里主要是商铺为主，当然围绕着这个商业集中区，附近也有很多摊档。

　　他们周日一般是到了市区才吃饭，就算连早饭带中饭一起解决了。

　　百货楼后面有一条小吃街，都是小小的门面房为主，有温州烤鸡店，广州叉烧店，重庆担担面等等，街道两边的空地上也有凉皮摊，米线摊，花色品种很是丰富。

　　他俩最近都去一家开封灌汤包店里吃，门面是这条街上最大的，店里面有十几张桌子，要上两笼不同馅料的灌汤包，两碗粉丝汤或者三鲜汤，美美的吃上一顿，又不是很贵，是他们这些逛街的人的实惠选择。

　　他今天没和李非说他揣上了自己所有的钱，毕业这么久，他还没给她买个象样的礼物，一直在温饱线上挣扎，现在有了得体的工作了，该给她表示下他的心意。

　　象往常一样，他们吃完灌汤包，来到百货楼一楼空地上的几个沙发座上歇歇，这里是个茶馆，叫陆羽居，也卖咖啡。他每次都喝咖啡，显得自己的品味与众不同，按照老粗的说法，叫装B。

　　一杯咖啡十二元，一杯茶三元，还能消费得起，两边的扶梯上是摩肩接踵的人流，他不再象吃包子那样狼吞虎咽，而是坐在那拿着咖啡勺优雅的搅着一小杯咖啡，带着忧郁的眼神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这B，装的可以。

　　他俩一个楼层一个楼层的进行目光扫荡，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恨不能统统把自己喜欢的都买下。来到黄金柜台前，她仔细的看着，造型美观、金光灿灿的戒指、项链、耳环、吊坠、手镯，真是让人眼花缭乱的。

　　他看着花色，暗暗比较着价格，24K的就别想了，基本都是千元以上的价位，倒是有几个18K的符合他钱包的要求。

　　离开金店挺远的了，李非在一个服装店里面比量着，他借口出去抽根烟，快速回到金店里，让售货员拿出一个戒指，一条项链，总共五百六十元。他没要外面的包装盒，用店里的塑料密封袋装好了，揣在上衣里面的口袋里，匆匆付账之后又跑回去找李非，速度之快不象来买金子的，倒象刚抢了金子的。

　　晚上在家里吃过晚饭，他和李非坐在她卧室里聊了一会，悄悄站起来，到门口看看她爸妈的卧室，他们在看电视。

　　他把卧室门慢慢关上，留着缝，回身跟她说：“你把灯关了呗。”冬天天黑的早，才六点多，外面已经全黑了，前楼邻居家的灯光在窗前闪耀着。

　　“干嘛啊，关什么灯啊，你还敢在家里？”李非以为他要耍流氓呢。

　　“不是，我肯定不敢，就关一下，几秒钟。”他央求着她。

　　“装神弄鬼的。”李非在床上侧过身，把墙上的开关关了，屋里一片漆黑。

　　趁她转身去关灯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伸进了口袋，把戒指先拿在了手里，用右手箍住了，左手拉住她的右手，摸索到她的无名指，匆匆忙忙的给她套了上去。

　　这时却听到她妈妈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欣欣，咋黑灯了，灯坏了？”这老太太看的真紧啊。

　　“没有没有，我买了点东西给欣欣，想给她个惊喜。”项链是来不及套上去了，他打开门，李非已经打开了灯，面红耳赤的。

　　“买啥东西，还要关灯？”她妈妈不依不饶的站在门口问。

　　“项链，还有个戒指。”他拿着项链跟她妈妈晃晃，李非手上的戒指也在熠熠生辉。

　　“这花不少钱吧？你也要注意节约着点。”她妈妈转身走了，不想再破坏他俩的气氛。

　　“嘻嘻，你今天悄悄买的？”李非乖乖的看着他给她脖子上套上项链，问他。

　　“是啊，好看吧？”他弄好了项链，又坐到了椅子上。

　　“这戒指有点大，我明天到办公室弄点红线缠缠才行。”李非嘟囔着，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随你吧，项链和戒指，你先戴着，等我再攒点钱，买个金脚链，把你套的死死的，再也跑不了。”他听着外面的动静，靠近了她，双手捧起她的脸蛋，吻了上去。

　　“往哪儿跑？都是你的。”李非呢喃着。 天南地北雁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