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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舍长也是官

天南地北雁双飞 无雨之城 6894 2021-04-06 17:18

  李非见到魏启明满脸微笑的朝她点头致意,先是看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闲人,他确实是在朝她打招呼,才迟疑地微笑着向他点了一下头。李非明显的有一种和他刚到学校时一样的感受,在这陌生的环境里面,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孤独与慌张。

  他首先礼貌的向李非打了招呼:“同学,你好!你也是刚来的新生吧?”

  李非微笑着回答:“是啊,你也是吗?”她的表情有些轻松了,跟人说说话,能很有效的减轻紧张感。跟学哥和杏花聊了天,已经让魏启明不那么慌张了。

  李非的声音很好听,很标准的普通话,非常清晰甜美,让人一听之下就感觉她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女孩。尤其是当她笑一下的时候,右腮上有一个大大的酒窝,在他的中学里,最让男生们偷眼观看的女孩也比不过她的清纯。

  “我也是刚来的新生。你是哪个班的啊?”魏启明心里暗想,要是和她一个班就好了。

  “我是管理系的,计划统计班,你呢?”李非说道。

  “我是化工系的,表面处理专业的。那你是从哪来的?”魏启明追问道。如果她来自东北任何一个省,这个老乡关系就可以确定了,当然,她要是来自山西,他就把自己的籍贯改成这个不太喜欢的地方。

  “我是河南来的,洛南。”李非推了推她那个大眼镜。

  河南?没去过,目前魏启明到过最南边的就是石家庄了。洛南,只在中学课本上学过曹植的《洛神赋》里,知道洛南有洛水。

  他对河南人比较深刻的印象就是,街上扛着大被子的河南民工,随处可见。尤其是上火车时,那些硕大的行李卷把车门堵得严严实实,上车后随便找个落脚的地方就可以在行李上睡觉,全不理会有没有阻碍了狭窄的过道。

  他们抽的旱烟充斥了车箱,直往你鼻孔里钻,特别呛。难道河南那个地方也有如此美丽的女孩?魏启明对于她的家乡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感到失望。

  他正想着下一句说点什么,学哥却在这个时候,办完了杏花的手续回来了。

  “走吧,启明,带你们去宿舍。杏花,你到宿舍要看看你的行李到了没,要是没有的话,还得让学校联系铁路呢,要不你晚上就没法睡觉了,夜里很冷的。”学哥拿起了杏花的大包,依然热情的带他去宿舍,看来并没有计较他籍贯的意思,他放了心。

  他没有和李非说再见,也没有问她的名字。毕竟他们连认识都算不上,也许以后还会碰到,但他并不在乎碰见的时候,能不能认出彼此来,打个招呼。

  打发时间的一次偶遇而已。

  跟着学哥走出礼堂,已经快十一点了,太阳升起了老高,照在身上有些热,魏启明心情有点好了。眼前最关心的事情是看看学校的全貌,宿舍什么样,同学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下了礼堂台阶往左一拐,顺着化工系楼前的柏油路往前一直走,尽头就是宿舍,不过现在看不见,被化工系的楼挡住了视线。

  “这就是化工系。”魏启明自言自语,看着灰色的三层楼。

  “是啊,咱们都在这楼里上课,我也是表面处理专业的。”学哥听到了他的话,给他们介绍着。

  “额们机械系在哪里上课?赵哥。”杏花还挺有礼貌的。

  “跟我们一起的,化工系和机械系都在这栋楼里。”学哥把杏花的包换了个肩背着,那包看着挺沉的,不知道里面都有啥土特产。

  “额自己背吧,额想先去教室看看呢。”杏花听说教室就在眼前,顿时开心的笑了起来,看学哥背得吃力,忙招呼他把包放下来。

  楼门口也有新生背着包在好奇的看,胆大的已经上了台阶进去看了。一个教室,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杏花一直在窑洞里上学?魏启明扭头撇了撇嘴。

  “来,这是额娘给额带的大枣,给你们分上些,额也不用背着那么老沉的了。”杏花在她放在地上的包里,掏出一捧大枣来,往学哥和魏启明手里放。

  “不用不用,我也没地方拿,你留着自己吃吧。”学哥啥也没带,就是裤子上有两个兜而已。

  “么事么事,放小魏包里吧,等哈你俩到宿舍吃,额娘都给额洗干净了的。”杏花不由分说的拉开了魏启明背上的帆布包,把大枣往他包里塞。他的包瘪瘪的,面包和火腿肠都吃完了,他都觉得很饿了。

  红红的大枣,晒得半干,吃一个满嘴香甜。每当到了九月份左右,榆次的街头就会到处有卖枣的,魏启明也很喜欢吃,尤其是酒枣,那可是山西最有特色的出产之一了。

  咽了两口口水,他压制住了当场吃几个的冲动,连忙拉上了帆布口袋,否则杏花还要往里放呢。

  杏花是正宗的山西人,他们淳朴的性格,对陌生人也是发自内心的好。

  “那你自己小心些,早点回宿舍,要是行李没到,要赶快去礼堂找人。”学哥见杏花已经背起大包往楼里走了,对她又嘱咐了几句。杏花冲他们挥挥手,笑着去看教室了。

  经过化工系教学楼,是一条稍窄的柏油路,两边同样长着一人多高的柳树,隔三米左右一棵。路的左边是一排红砖平房,很高大,学哥告诉他说是化工系的实验室,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有穿着白色大褂的人在做试验。

  砖房有四排,要顺着一条煤渣路进去,在尽头是一道高高的围墙,通过学哥的介绍,他知道围墙那边是整个东北都赫赫有名的一间兵工厂。

  马路的右边是荒草地和食堂。荒草地的那一边,对着化工系的教学楼,是一栋六层的现代风格的大楼,那是管理系的教学楼,白色的外墙,高高大大的气势。由于隔得远,再加上和自己没有直接的关系,他没有再仔细观察。

  食堂是两层的白色建筑,窗户很多,近乎落地窗,高高大大的,里面的光线肯定好。

  “咱学校食堂饭菜咋样?”魏启明问学哥。上中学的时候,无论初中还是高中,伙食质量都很差,炒白菜,炒土豆丝,最好的也不过是肥肉炒青辣椒。中午尽量回家吃,虽然学校离家蹬车得半个小时,他还得回家给弟弟做饭。

  “伙食还不错吧,早上有米粥,凉菜。中午菜式多些,有瘦肉,排骨,鸡蛋炒辣椒什么的,晚上跟中午差不多。周末有时候会卖饺子。还是咱榆次的刀削面、炒灌肠、饸烙面好吃,这次放假回家,我天天都吃面。”学哥介绍着食堂。说起榆次的那些面,魏启明感觉更饿了,肚子很合时机的咕碌碌叫了起来。

  “咋?你路上没吃多少东西吧?”学哥看着他的包,很细心的问他。

  “出门不想带太多东西,路上麻烦。”魏启明揉揉肚子。

  “还有一个小时才开饭呢,对了,你包里不是有枣吗,吃几个先顶顶。”学哥说着就拉开他的包,拿出几个大红枣,放在了他手里。

  “食堂卖排骨多少钱?贵不?”现在要是有一碗米饭,加上几块红烧排骨多好。红枣虽好,可不顶饿。他吃了几个枣,肚子感觉更饿了。

  “不算贵吧,最好的菜一块二一份,不过今天不一定有排骨。那就是你们宿舍了。”学哥说着话,手指着左前方。

  走到柏油路尽头,向偏左方向拐过去,一段大约一百米的灰渣路,就来到了宿舍楼。

  “我们老生不住这边,这栋楼是新盖的,你们是第一批入住的呢。”学哥有点羡慕的说。

  “那你们住哪里?”魏启明觉得有点奇怪。

  “我们都住校外的三层小楼,是老宿舍了,很旧。这栋楼光你们这一届新生就能住一大半房间了,新宿舍楼不够,旁边那里又新盖宿舍楼呢。”学哥又指了指宿舍楼的旁边。

  可不嘛,他们这栋楼旁边有个工地,大坑里地基都打好了,走近了才发现。

  魏启明的宿舍,在这栋五层白色公寓楼的一楼,靠西边,朝南。这让他微微有些不快。他从小到大都没有住过楼房,特别想住在高楼上,越高越好。好不容易有楼房住了,还是个一楼,没劲!

  推开宿舍门进去,已经有三、四个人在里面了,见到他俩进来,也没人和他打招呼,只管自顾自的整理东西。大家还很陌生,他也不是自来熟那种人,只好象他们一样,自己忙自己的吧。

  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红箱子,正摆在进门右边的下铺上,今晚能好好睡一觉了。

  学哥一边帮他把箱子搬到地上,一边小声跟他说,他是这个宿舍的舍长了。

  前两天学哥帮忙搬托运的行李,看到箱子上写的托运地是榆次,就帮他占据了靠门的一号下铺,自动成为本宿舍的舍长。

  这个突如其来的官职让魏启明激动了起来,一扫刚才因为楼层问题带来的轻微不快。他从上小学开始直到高中毕业,所担任过的最高官衔就是课代表,因为他功课好,不是物理课代表就是化学课代表,再没有当过象学习委员、班长一类有管理性质的职务。

  舍长到底有多大他不知道,毕竟手下有七条枪了,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他就是最高权力代表,他站在床前自我陶醉了一把。

  宿舍的床是木架床,上下铺,每张床上铺着厚厚的草垫子,中间的过道仅有一张三屉桌那么宽,纵向的两张床之间的空隙,仅可以放下一个脸盆。上铺的空间可以容得下一个人坐在上面而脑袋不会紧贴天花板。

  为了上学,妈妈特地为他买了一个新的大樟木箱子,外面是红色的人造革,带着暗紫的花纹,合口处安装着银光闪闪的扣锁,现在它正静静的躺在他的脚边。

  打开箱子,那件羊毛衫在最上头。

  学哥看着他收拾东西,在一边站了几分钟告辞了,他还要去关心一下其他新来的老乡。

  赵海滨是一个充满热情的人,在他这个伪老乡这儿,已经用掉了几乎一个小时的时间。

  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很少再来了,魏启明也没有主动去拜访过他,他毕业之前把两个沉重的哑铃转赠给了魏启明。那两个哑铃的份量,让他怀疑瘦弱的学哥是否真的能拎起来做扩胸运动。

  魏启明毕业前夕,把一直放在床下面的哑铃,还有心爱的吉他,又转赠给了关系不错的学弟。

  报到时已经提前换了饭菜票,到一楼另一边的小卖部先买了饭盒和勺子,快到吃饭时间了,他跑到了食堂,老生还没下课,食堂人不多。

  一个个窗口看过去,菜的花色确实比中学多,可依然有炒白菜,土豆丝,还好最边上的的窗口卖的菜是炒纯瘦肉,他赶忙打了一份。

  另外一边还有卖凉菜的,拉皮、黄瓜、木耳,都是他爱吃的,也打一份吧,凉菜三毛一份,不贵。

  食堂都是大圆桌,可惜没凳子,只能站着吃。吃过味道还算不错的午饭,他回了宿舍,躺在刚刚铺好的床上休息。在火车上不可能好好睡一觉,下车后一系列新鲜的景象刺激着他根本感觉不到困倦。

  他跟同屋的人还没打过招呼,加上他也只有四个人而已,还有四个没来呢。他们都没在,应该也去吃饭了。躺在床上,尽管许多新鲜的事情让人兴奋,没用五分钟,他就在一阵阵疲乏的冲击下进入沉沉的梦乡。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睁开眼睛之前,半梦半醒的头脑非常混沌,有差不多一分钟的时间他搞不清楚是醒着还是在做梦。下午斜晒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感到眼前好像悬挂了一只火球一样,烤得他无法睁开眼睛。

  毫不容易分清楚现实与睡梦,他转了个身,面对着墙壁躺着。新鲜的石灰味、陈年的草秸味、被子上的洗衣粉味,让他意识到,自己是在沈阳的学校里睡了一觉,而不是象以往那样,躺在榆次家里的床上。

  上午的那股激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助与委屈的情绪,强烈的想家的念头,开始不受控制的让他陷入悲哀的感觉当中。这时候他才感到妈妈的重要,是她才让自己有无忧无虑的生活,是她呵护着,才让自己觉得是个长大了的人,没有什么不可以应付的事情。

  现在妈妈不在身边了,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肤浅,感到这么无助与孤独。在这里,没人会理会自己的感受。

  他转身抬起头看了看,宿舍里只有那个靠窗户左边的下铺上坐着一个人,是那个铁岭的同学,他和另外两个同屋说话的时候,魏启明听到了。

  此刻他正襟危坐在床边,一只手搭在桌子上,一只手放在大腿上,没干什么事,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注意到他的探视,他朝魏启明的方向瞄了一眼,魏启明回过头继续脸朝里躺着。

  他不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

  吴杏花应该很高兴,教室都能让她先去参观参观,她的行李到了没有?他想转移下自己的情绪,想起了吴杏花,可根本没用。

  走廊里传来不知哪里人唱的歌,很明显,那个家伙也挺高兴。是啊,为什么不高兴呢?学生,尤其是农村的学生,能够考上大学,是多么幸福的事啊:天之骄子、挤过独木桥的优胜者、国家免费教育、包分配、国家干部……。

  几年后,即使考上大学,每年近万元的沉重学费,也会让很多佼佼者泪流满面。

  学校每年的学费是象征性的一百块,谁家都出得起,而且每个月还补贴十块,总体算下来,每个学生每年还白白赚二十块呢。

  在他的记忆中,与上学有关的,很有几个非常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第一次和最后一次。因为年中那次震惊中外的事件,他们有幸成为第一批必须接受军训的大学生。小学考初中,他是最后一批五年制小学毕业生。

  他现在高兴不起来,而且感到悲伤。想起学校,他又为上午的轻狂感到羞愧,这并不是一间出类拔萃的学校,甚至他在填报志愿的时候,都没在表上见到过,就那么四、五栋楼房,就这么一栋男女生混住的宿舍楼,就这么几百个学生,还不够大的院校一个系的规模。

  他原本可以上比这个好得多的院校,他的理想并不是上这么一个破学校里的破专业,自己考试前半年的辛苦算是白费了。那时他每天早上五点钟就起床,晚上要学习到两三点钟,下午才睡上两三个小时。可是,为什么那么简单的数学、化学却没考好,几道平时不在话下的大题却没有做好,这又能怨谁呢?

  他也可以不选择这间学校,他们家里单位和上海的一所大学,有定向培养协议,由单位出钱,选择本单位考生去上学,但条件是必须回本单位工作,他的高中同桌就在这间大学。

  那所大学在铁路系统是比较有名的,相信比这里要好很多倍,起码有上万的学生,他的几个考上大专的同学,都选择去了那间学校上定向,他们把学校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了。

  以他的高考分数,去上定向是没有问题的,连一百块学费都不用出,甚至,他可以上定向本科,但要每年个人交一千块给学校。妈妈鼓励他去上本科,每年一千块家里还是负担得起的,但魏启明不想上,就因为必须回本单位这个条件。

  他不想回到家里的单位工作,不想几年甚至几个月就换一个工作的地方,经常在深山老林里架桥、开路、铺铁轨,过那种动荡的生活,跟爸爸一样常年不回家。 天南地北雁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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