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琦和继仁带着一群人,抬着水桶拼命往火上泼,可火势不仅不减,反而越来越大。
火是先从凤珠住的这间屋子的窗户烧开的,当晚聚仁和凤珠都喝多了,睡得沉,刚开始,完全没听到仆人们的喊叫,玉烟顾不了许多,直接跑进卧房,把聚仁摇醒,他们胡乱穿上衣服,凤珠又到大连间的另一间卧房,喊醒两个女儿,大家一起准备出去时,发现火已经把门烧着了,火势很猛,呛得他们不住咳嗽,正礼脸都变白了。
刚好两个女儿所在房间上头通往一个小阁楼,他们看了下,小阁楼暂时没有着火,几个人又匆匆忙忙跑到阁楼上,打开窗户大声呼喊。
有几个胆大的仆人架上了一部梯子,几个人扶着,一个人冒着浓烟往上爬。
很快,爬上去的这个仆人从聚仁手里接过正礼,一只手抱着他,护送他平安着陆。
紧接着,凤珠爬出窗户,沿着梯子慢慢溜下来了。
可是聚仁和两个女儿迟迟不出现,刚才救出正礼的仆人,直接窜进了窗户里,再也不见出来。雪梅焦急地朝窗户望着,眼看火苗在往阁楼窗户上舔,雪梅急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把天赐交给婆婆叶秀敏看管,自己不顾众人反对,快速爬上梯子。
这时聚仁探出头来,喊:“绳子,绳子!”
雪梅又快速爬下梯子,牧童早准备了绳子,他要换雪梅,雪梅坚决不让,说她有武功。
雪梅爬到梯子顶部,跳进窗户,只见衣可儿和衣婉儿已经傻眼了,一动不动,只是在那里哭,聚仁无论如何劝说,两个女儿就是不肯钻出窗户。
烟雾从楼下冒出来,屋里的烟越来越多,几个人都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雪梅大声喊:“你们不下去,就是死!快,跟我下去。”
这时两个孩子脸煞白,喘着气,呼吸急促,又惊又吓,作声不得,只躲在聚仁身后,缩成一团。
雪梅也不管是可儿还是婉儿,随手抓住一个孩子,将她往仆人背上绑,同时,她大声对聚仁说:“聚仁,你快下去!”
“不,我最后!”聚仁艰难地用尽力气说。
“只有一部梯子,不要耽误时间,快!”雪梅把聚仁扯到窗边,聚仁还在挣扎,雪梅满脸通红,大吼:“我有武功,你不要送死!快!”说完她使劲托他跨过窗户,她已经开始咳嗽了。
仆人让雪梅先下,雪梅推着仆人背着可儿往梯子上迈,可儿的脑袋已经耷拉下来。
雪梅这时才感觉到惊恐,她赶紧回头看婉儿,却到处看不见,她蹲在地上用手摸,摸到孩子的脸,她也不管孩子是死是活,两手抱起就往窗户边走,这时又上来一个仆人,接过婉儿,下了梯子。
雪梅也快速爬到梯子上,下了没几步,谁知梯子搭着的窗户横梁,断了,咔嚓一声掉下来,梯子从侧面倾倒下去,背着婉儿的仆人和雪梅,全部被重重摔到地上。
雪梅昏迷过去。
世琦命人把雪梅、婉儿、可儿和那个仆人抬到垂花门旁边的几个卧房去休息,这时仆人来报,说槽坊临街的店铺和酿酒的那进院子也被烧光了。
聚仁急得团团转,继仁也慌了。
“人呢,怎么样。”世琦边说边往外走。
“死了两个踩曲的伙计,伤了十多个,我都派人善后了。就是死的那两人,要东家去看看怎么赔偿。”牧童跟在世琦身边。
“老太爷的房子怎样,世珍他们的呢?”世琦想抽口烟,无奈金烟袋没有带出来。
“老爷,您快回去吧,两位小姐醒不了,请来的先生说让准备后事。”玉烟跑来追上世琦。
世琦大吃一惊,让继仁带着牧童去看槽坊,自己和聚仁赶紧往回走。
他们回到家里,雪梅已经醒了,无甚大碍,背婉儿的仆人只擦伤了一点肉皮。
雪梅这才知道,大火被扑灭了,可儿和婉儿都窒息而死,俩孩子其实在阁楼里就被呛死了。正房六间以及抱厦全部化为灰烬。
聚仁站也站不住,坐在孩子们身边哭,叶秀敏早哭成了泪人。
最伤心的是凤珠,说什么不肯让两个孩子入殓,一直抱着两个孩子不肯松手。
世琦眼泪掉下来了,吩咐仆人们去准备棺椁,说:“人死不可复生。天气这样热,快料理后事。”
世珍和世瑜很快赶来了,衣传广的宅子、世珍家、立身家的房子都没事,都不临街。世瑜、世瑛家的宅子着了一部分,被扑灭了,除了婉儿、可儿两个孩子和两个踏曲的伙计,再没人员伤亡。
这时,牧童将从破壁残垣里找出来的金烟袋,递给世琦,世琦端着金烟袋,不胜感叹,他环顾左右,问道:“青子呢!”
牧童上前一步,向世琦施礼道:“东家在上,大哥昨晚对牧童说,要出去另谋出路,又无面目向东家提起,愧对东家多年栽培,让我今天一早代为告辞,请东家见谅!”牧童脸上的连鬓胡须一颤一颤,显然是激动羞愧。
世琦听了点点头,说:“聚福堂现在被大火烧得所剩无几,另谋高就是对的。”然后抬高声音,对满院的仆人伙计们喊话道:“聚福堂毁于大火,目前尚无具体损失数目,愿意陪聚福堂一起走的请留下,随我艰苦奋斗;愿意另谋高就,另找高明的也请自便,到牧童这里来登记一下,三日之内发放当月折算工钱。”
并无一人要走,全部伙计和仆人都表示愿意留下。
世琦甚觉欣慰。
世琦先给两个孙女停灵三天,既而发丧,凤珠几近疯狂,披头散发,金项圈也摘下来了,儿子正礼也顾不上,三天内哭晕了十多次,不吃不喝,请来的先生开了镇定的药物,让凤珠睡觉休息。
凤珠醒来神情恍惚,喊着可儿、婉儿的名字,一路跑到坟头坐着哭,谁拉都拉不回来。
聚仁既心疼凤珠,又恨大火,咬牙切齿地说,这火要是天火也就罢了,要是被我知道是谁有意放的,一定跟他拼命,此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衣钵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