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身不管世琦怎么说,就是要回去,说安禄县热就热个痛快,这边热得头疼。世琦寻思着,伯玉垒伯伯岁数大了,一个人在家,虽说有立德他们陪着,终归让立身挂念,世琦只得把信交给立身,择日为立身践行。
过不多久,聚仁和雪梅带着一岁多的儿子衣正和回来了,世琦夫妇高兴地像过节,同样高兴的还有赵太太,她嘟囔着立身不务正,非得这个时候回束鹿,见不着聚仁和雪梅,可怪不得别人。
当赵太太得知采薇命丧深山之后,忍不住哭了,她问雪梅有没让人把采薇的棺材护送回来,当听雪梅说没有的时候,就怒了,说,你们怎这样狠心,舍得留她一个孤女子,独在异乡为异客,到清明和忌日,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
雪梅自觉惭愧,赵太太说,没事,我再派人去把采薇姑娘接回来,葬在汉南郊外,也好逢年过节,不时看望。
凤珠得知雪梅生了儿子后,心里有一丝丝不好受,担心自己地位不保,随即马上想到自己和儿子两条命都是雪梅拼死救上来的,应该心怀感恩才是,况且,雪梅有子嗣,自己的儿子也多个兄弟,将来相互扶持,这是好事,于是也像家里其他人一样,为雪梅生儿子而高兴。
世琦为正和取了小名,叫天赐。
世琦本想到后湖临江楼大摆宴席,为聚仁和雪梅接风洗尘,想到父母离开汉南回束鹿之时,敦敦教导,不可铺张浪费,便取消了这个念头,换成摆家宴。
当天晚上,在世琦家内院和大厅,摆起四桌酒席,男席两桌,女眷两桌,除了衣家四兄弟还请了伯庸夫妇和孩子们,以及伯庸的娘赵太太。
仆人们在内院掌起火把,桌上摆上烛台,屋里屋外灯火通明,大八仙桌上摆满了菜,有
菠萝杏仁豆腐,虾子茭白,鸡粥豌豆,酥炸丸子,鸡汁鱼唇,蝴蝶燕窝,锅贴鲈鱼,八宝全鸡,云腿鸽片,扒肘子,糖醋里脊,炒腰花,葱爆羊肉,松鼠鱼,芙蓉肉糕,还有小孩子们爱吃爱喝的冰糖银耳、橘酪汤圆、蜜汁糖藕。男席上摆着白酒,女眷席上还有葡萄酒和梅子酒。琳琅满目,色彩纷呈。
自从衣传广夫妇和伯玉垒回束鹿后,大家好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大家觥筹交错,诉说别后之事以及所见奇事异闻,更有所思所感和人生感悟、处世哲学。不由地,吃到很晚,又说了好久的话,到半夜才逐渐散去。
世琦感觉很困乏,和叶秀敏躺在床上,没说几句话,就沉沉睡去。朦胧中,他听到了几声吹牛号的声音,好像就在宅子附近,若隐若现,听得不甚真切,他心里一惊,心想,难道又起了战事?他想起来,却觉得乏得很,侧着耳朵再听时,听不到了,他觉得是自己在做梦,复又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听到人喊马嘶,哭声一片。牧童急促地敲着世琦里屋的门,大喊着:“东家,快起床,着火了!老爷,太太,快,快穿上衣服出来,着大火了!”
世琦和叶秀敏都醒了,只见窗外的天空红彤彤的,很亮。他们一骨碌起来,自己把衣服胡乱穿上,就往外跑,服侍他们的丫鬟和小厮紧随其后。跑出屋子,才发现屋后墙着火了,火舌舔着后房檐,沿整个屋顶向前蔓延。
牧童已经指挥上夜的仆人们拎着水在灭火了。火势越烧越猛,泼上去的水,只换得嗞一声白烟,根本不顶用。
世琦走出院子,才发现,着火的不只他们一家,而是吉庆街大部分人家都着火了,不知是从哪家开始的,反正现在吉庆街,也就是被人们称作状元街的,向东望一片火海,向西望火海一片。到处都是烈焰蹿天,金星乱冒,烟雾腾腾,人喊马嘶,哭声一片。眼看整个一条街都被烧着了,不时呼喇一声,房屋坍塌,房梁垮掉,屋瓦破碎。
有因着财物未救出,还要奔进屋去拿的妇人,被家人四五个拖着拽着,妇人哭着喊着;有的被烧伤砸伤了,呻吟着;有的怕自己孩子走散,呼喊着。哭声、喊声、骂声混杂成一片。一时死伤无数。
那天晚上牧童当值,酒席散后就过了半夜,仆人劝他眯缝一会儿,他口里应着,却慢慢转过身,各处巡查。
突然,他听见几声牛角号声,感觉就在附近响,他觉得奇怪,想派人到宅子外头看看,这个想法还在脑子里酝酿的时候,就发现远处火光连天,赶紧把上夜的仆人们喊过来去看情况。
仆人们还没走出院子,牧童就发现世琦家后山墙在冒火了,火已经把街边的树烧起来,火舌舔着正房的后屋檐。
牧童急忙去喊醒世琦夫妇,紧接着给上夜的仆人们分工,让一拨人到各宅院去喊人救人,一拨人拎着水桶去救火。然后又把上夜之外的仆人们喊起来,让他们到各屋帮着往外搬东西。
世琦的院子是两进,正房住着世琦夫妇,凤珠和三个孩子,聚仁,雪梅带着正和,另一进院子住着继仁夫妇,继仁他们这一进院子是没事的。
聚仁当天睡在凤珠那,聚仁、凤珠带着正礼睡在东间屋,衣可儿和衣婉儿睡在西间屋。
雪梅独自带着正和睡在抱厦,她被嚷嚷声吵醒了,摸了摸身边,天赐还睡熟着,推开窗户,发现天都红了,知道不好,就赶紧拿床凉被把天赐一裹,接着她穿上衣服,抱着天赐跑出院子。雪梅一出来,看满院子的人,公公婆婆,继仁一家都在,而凤珠房里的人一个也没出来,就知道不妙。转头看,凤珠房中窗户纸被燎着了,冬天刚抹了桐油的窗棂子瞬间噼啪响着着起来,火光冲天,火舌舔着前面的屋檐,不知怎的,门扇也烧着了,门口已成一片火海。
隐约看到聚仁抱着儿子正礼,站在门内大喊着什么,火声噼啪,人声鼎沸,聚仁说什么根本听不见。
叶秀敏急得跺脚,大喊着来人,快去救聚仁和凤珠! 衣钵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