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仁多付了钱,让客店加做了饭,伙计送来一小碗面条,掌柜的知道雪梅身子不爽,还特意让厨房加了一个荷包蛋。
聚仁端着碗,亲自喂给雪梅吃,雪梅披着衣服,上身靠在床头上,腿放在被子里,她一边吃,一边望着聚仁笑。
聚仁也笑,说:“笑什么?”
雪梅说:“今宵梦暖。”说完忍不住又开始吐。
聚仁啊了一声,采薇闻声进来,赶紧给雪梅倒了一杯水漱口。
聚仁看雪梅这样子,想起凤珠怀孕初期,也是这阵势,猛地明白,雪梅说有喜了是对的,他刚想说:“凤珠怀孩子时也是这样的”,又怕雪梅多心,硬生生把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雪梅见聚仁有话说,问:“聚仁,你想说什么?”
“哦,我想说,这一路把你折腾辛苦了,不知水寨那穷乡僻壤,有啥好吃的,让你补补身子。”聚仁脑子转地挺快。
采薇服侍雪梅躺下,聚仁也睡下了,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客店掌柜的打听聚仁要前往水寨做县老爷吗。
聚仁笑了,问:“掌柜的您未卜先知啊,不知您从哪里看出来我要去水寨做县官?”
掌柜的笑笑说:“一看你长得模样,就是个大官,青天大老爷来了,水寨县人们这就有福了。小可这厢有礼了。”说着就要下跪,被聚仁一把拉住。
聚仁跟掌柜的打听当地风土人情。
掌柜的说,此地四面环山,出行不畅,人民穷苦,民风彪悍,草寇四起,所幸县老爷一路平安,虽说到水寨只剩几日路程,切不可疏忽怠慢,一定小心谨慎,钱财不可外露,俗话说,不怕贼头就怕贼惦记。
聚仁谢过掌柜的,玉烟他们找了一辆马车,把行李搬到车上,雪梅和聚仁和采薇也坐进去,玉烟挥着鞭子,向前出发了。
他们按照掌柜的提醒,只走大路,不走小路,小心谨慎。
快晌午的时候,路过一片小树林,聚仁吩咐,不要在小树林停留,驱车快行。
玉烟见小树林枝叶茂密,一眼望不到头,心头一紧,低声喊着:“嘚!驾!”本想在空中挥一个响鞭,为了不弄大动静,只把鞭子轻轻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那马懂人心似的,迈开四蹄,抬高马头,狂奔向前。
从进入阴森森的林间路开始,聚仁的心就一直悬着,眼看能看见林外的大道了,聚仁心里念着佛,希望马跑得更快一些,恨不能马上出了树林才好。
正在这时,从前面道路两旁呼啦窜出来二三十号蒙面大汉,各个持枪弄棒,为首一个粗壮的大汉,手里拿一把明晃晃钢刀,喊着:“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
马嘶鸣着,四蹄站定,两条前腿不住地刨着地下的泥土,鼻子里喷着气。
雪梅拽出了随身携带的一把宝剑,想出去迎战,被聚仁摁住了,轻声说:“你现在是两个人,使不得。你们好好在车里呆着,不要露头。”说着,他轻轻掀开车帘一角,低着头弯着腰钻出车篷,随手拎着一大袋银子。
他跳下车,朝对面的大汉们拱一拱手说:“各位好汉,咱井水不犯河水。衣某人路过此地探亲,留下买路钱,天经地义。过不多久,还要回去,再过此地,仍会筹足路费。”说完,他扬一扬手,把手里的一袋银子朝为首那个大汉的脚底下扔过去。
那大喊蹲下身子,解开布袋子一看,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那群人,点一点头,那些人随即分做两排站在道路两旁,手里的刀明晃晃地各位摄人心魄,为首这人打手势让聚仁走。
聚仁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他不敢马虎,跳上车辕,轻轻掀开车帘一角,弯着腰钻进车子,玉烟扬起鞭子,吆喝着马快跑。
那马也似害怕一样,抬起四蹄,飞一般跑出树林,玉烟额头的汗珠一滴一滴往下掉,不禁回头一看,那些蒙面大汉早都不知去向。
又过了几天,聚仁他们到了县衙门,拿出随身携带的文书,衙役带他见了前任县官,俩人开始交接印信、账簿等等,交接完毕,聚仁又拜访了当地名士鸿儒,一应繁琐事务都完毕后,才得以喘一口气。
这时聚仁才想起来,要赶快请先生来给雪梅诊脉。
雪梅果然怀孕了,先生判断胎儿大概有一个多月,当他得知雪梅曾小产过之后,开了安胎的药物,让雪梅多卧床休息,等过了三个月后,再慢慢走动。
岭南天气闷热,雪梅时感头晕,吃的饭食又不合胃口,仍是时时呕吐,聚仁一来不断处理前任官员遗留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二来果然领略到了当地的民风彪悍,民事纠纷不断,不是这家滚了另外一家的畦背儿,就是那家盖房子占了这家的胡同,要不就是共用的井,这家不肯掏修井的工钱,凡此种种,让聚仁觉得不胜其烦,每当明月当空,聚仁分外思乡,更添一份惆怅。
过了两个多月之后,雪梅身子渐渐爽快,能吃能睡,长胖了不少,肚子也开始显了,聚仁摸着雪梅圆圆凸显的肚子,把耳朵贴近,仔细听。
雪梅问他:“你能听到什么?难不成,他会说话?”
聚仁笑笑说:“我倒是想啊。”
正在这时,雪梅第一次感觉到肚子里很快地动了一下,像一条小鱼游过,她嘿嘿笑着,说:“有小鱼在我肚子里游呢!”
聚仁拍了雪梅的脑门一下说:“净瞎说!你大白天做梦呢!我看你现在是睡得,分不清白天晚上了。”
“真的,真的,我没说梦话。”雪梅满脸惊喜,头上的红宝石金钗闪着光。
聚仁拿起腰间的玉笛,坐在雪梅身边,悠悠扬扬吹起了梅花落。
雪梅轻轻念道:“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苏轼的词,真真地好!” 衣钵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