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长顺修好了聚福堂那两个坏了的酒池子,把五大车粮食都装进了仓库,世琦一手拿着银票,一手拿着红包说:“长顺,粮食是按市价,你雇的这些马车和车夫钱按一百两银子算,修酒池子的钱在这个红包里。”世琦说完将钱递向吴长顺。
长顺见世琦这样说:“衣东家,您真是见外,粮食全按成本价,想当年我爹爹的粮食卖不出去,全靠聚福堂伸以援手,现在我赚谁的钱,也不能赚您的钱!什么车钱夫钱修酒池子钱,统统不能要。”长顺不肯接银票,扭头就往外走。
世珍几兄弟拦着,说:“您做的是买卖,没有让您做亏本生意的道理。”
吴长顺真着急了,脸涨得通红,大声说:“做买卖,也不能谁的钱都赚。”
几个人拉拉扯扯,推来推去,抬高声音,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在吵架,“吵架”吵累了,几个人终于达成一致,那就是,给长顺修酒池子的一千两银票红包,世琦收回,其他的银票,吴长顺揣在怀里。
吴长顺要告辞,世琦拉着长顺的袖子舍不得他走,一定要摆宴席,吴长顺不肯,说等聚福堂再开张的时候,吴家定会前来贺喜,到时候你不摆宴我都不肯回去,我要吃得肚子溜圆,吃一顿两顿不饥。
世琦听了端着金烟袋哈哈大笑,说:“行,长顺也忙,就不多耽搁你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过不多久,聚福堂就要重打锣鼓另开张。开张的时候给你送请柬,你要是不来,八抬大轿抬你去。”
“衣东家,您抬举我了,请柬都用不着,我听到信儿就来了。一准儿见!”长顺抬起手臂再见。
“好,一路平安,后会有期,代问你父亲好。”世琦朝大车上的吴长顺挥着胳膊。
兄弟几人回到大掌柜房,不由都心生感叹,立身转着豆青釉小酒盅说:“这场大火,让聚福堂伤了元气,票号王掌柜补上咱的银票,保全了聚福堂这棵大树的根;钱锁柱送的粮,还有吴长顺送粮修池,给大树浇上了水,这下子,聚福堂将会比以前还要枝繁叶茂!”
世琦端着金烟袋,点点头说:“不错,总是在跌入低谷的时候,上苍就派人给咱送绳子,拉咱一把。”
世珍
世珍倒背双手,踱来踱去,摸着辫稍说:“大哥,人必自救,然后天助,这些日子,我总算明白了因果关系。今天的因就是明天的果。人啊,什么时候都不要怨天尤人。过得好,请感谢昨天的自己,过得不好,请审视昨天的自己。要想明天过得好,现在就要努力,就要付出。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劳而获的,不劳而获的只有苦果。大哥,聚福堂能这么快走出困境,全是因为您的乐善爱施,您的善良,您的真诚,没有白白付出,如今都硕果累累,让我们一起品尝到了人间甜美。这真是应了那句话:‘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
“世界上真的永远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善待他人,就是善待自己。”世瑜摸着左手拇指上的白玉骏马图扳指说。
“衣家的商人们,都要改行了吗?”立身转着豆青釉小酒盅故作严肃地问。
“立身哥何出此言?”世珍摸着辫稍问。
“我看你们都要做哲学家了。”立身仍旧故作严肃地说。
他话音刚落,大掌柜房里响起一阵哄堂大笑。
大家从大掌柜房出来,世琦俏俏拽了一下立身的袖子,立身会意,跟着世琦来到世琦家的大会客厅,坐下,丫鬟倒上茶。
立身摆一摆手说,今天不喝茶,给我倒酒。
世琦吩咐倒桂花酒。
立身仍然摆手,让世琦的小厮到自己家里,找赵太太取,说他上次从束鹿带回来的桂花酒还剩一坛。
小厮出去取酒,立身跟世琦叙述事情经过。
原来,聚仁回京那天,世琦送立身坐上船,立身看了看,水面上各式船舶,也不知道前头哪条船里坐的是聚仁和雪梅,他东张西望,船家一度怀疑他是三只手。立身想,急也没用,只得耐着性子,直到上了岸,换成骑马,聚仁他们有女眷,走得慢,过了一天,立身才追上雪梅他们。
聚仁、雪梅听到立身追来了,大吃一惊,聚仁下马,雪梅和凤珠都从轿子里走出来,给立身跪下请安。
立身怒气冲冲,问雪梅:“我的女儿,你以后还打算不打算回汉南,聚仁跟他的父亲断绝关系,雪梅,你也要学你的丈夫,来个夫唱妇随吗?”
雪梅听爹爹这样一说,不由哭起来。
立身说:“你不跟父母告别,就偷偷离开,爹爹只是来问个说法,哭什么,好好说。”
雪梅跪在地上,眼含热泪,说:“爹爹,一时说不清楚。”
立身扶起雪梅说:“儿啊,爹爹追来,不是为别的,只是为的说清楚,以后爹娘好再与你相见。”说完他大声对聚仁说:“前头有个客店,咱们里头去说。”
聚仁点头同意,一行人等到了客店,雪梅和爹爹坐在一个远离他人的角落里,雪梅眼泪止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立身说:“我知道,聚仁的牛脾气。我今天来,不是劝聚仁,因为就算劝聚仁回心转意,跟他的爹爹重归于好,还有凤珠呢,我如何劝得凤珠回心转意?我此次来,只是给我的女儿,你,一个台阶下,回汉南或者回束鹿看望爹娘的台阶下。以后聚仁不回汉南也罢,凤珠不回汉南也罢。聚仁不认生身之父,生身之母也罢,凤珠不认公公婆婆也罢,你都要回家看望你的父母,既回来看父母,那就要看公婆,今天咱们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
雪梅点一点头,为父亲不辞辛劳,千里追来,只为以后能与女儿相见而感动,雪梅的头埋在胳膊里,趴在桌上哭,头上的红宝石鎏金梅花簪一颤一颤,天赐在旁边坐着,看到母亲哭,也哇哇大哭起来。
立身见孩子哭,着了慌,让雪梅快哄孩子。
父女二人商定好,回到众人身边,聚仁已经点好了菜,立身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说:“今天,有件事,咱们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 衣钵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