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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在看他，侧过头来扫了一眼后将我那边的窗户打开一条缝任由细雨飘了进来，美其名曰是想让我清醒清醒。

　　我也没有理会，只要雨下得不大我一般也不会打伞的，现在淋得这点儿雨也算不得什么。

　　本来打算回去换一件干净的衣服的，半路被杨柳一个电话给喊到了公司，很多事情可想而知。

　　比如，稿子写得不过关，晚上走的时候忘记关窗户了，亦或者是不小心得罪了最不该得罪的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敲了敲办公室门，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来。

　　“进来吧。”

　　我推门走了进去，杨柳正气定神闲地坐在座位上喝着咖啡，桌上还摆着几份文件。

　　那悠然自得的样子像是没有看见我似的，再次把我晾在一边等着我猜她的心思，当场便来了一场心理战。

　　“杨主编，您找我什么事？”我波澜不惊地问了这么一句，她这才放下咖啡杯撩起眼皮看了我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听说前几天你和其他员工参加某个聚会的时候扬言不想在报社工作了，还说什么上司太过苛刻？有这回事吗？”

　　她挑了一下嘴角冷笑了一声，胳膊肘撑着桌面，双手手指交叉在一起放在下巴下面，随手指了一下椅子：“坐吧，站在那里干什么。”

　　虽然此刻的她是笑着的，可笑意却不达眼底，即便没有将话说得一清二楚，但是她想要的无非就是一种结果——我主动辞职。

　　这样的话我们之间的拉锯战就以我的失败而告终，她在又一场办公室斗争中再次取得胜利。

　　如果这么点儿大的事情就让我服输的话，那我之前受过的苦不是白受了么。我尚且能和季明川熬到现在，杨柳这么些下三滥的手段根本就上不了什么台面。

　　我拉开椅子不紧不慢地坐在了杨柳的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眼睛：“我确实参加过应酬，但是您所说的事情我还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还不等我把话说完，她便调整了一下坐姿将我的话给打断了。

　　“你当然没有印象了，因为你当时已经喝得烂醉了，抱着客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还把季总给搬出来了。”她冷嗤了一声，“虽然大部分人知道你和季总的关系，但是这并不代表你能胡作非为。之前季总还刻意向我关照过，让我好好带你，不能没了规矩。”

　　她说话的时候刻意将几个字眼咬得特别重，我的脑海里却只回荡着其中一句话，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被人灌醉以后抱着别人又哭又笑的勉强还算正常，但是为什么却在喊季明川的名字。平时也就算了，为什么就连喝醉后都不让我喘口气。

　　我正想辩解几句，但是当我看到杨柳那玩弄的眼神时所有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面去了，抿了抿嘴唇：“您这段时间也确实在关照我，季总要是知道的话应该会很高兴的。”

　　她的眉峰蹙了蹙，也就一个晃神的功夫便恢复了以往的神色，笑意越发悠长了。

　　“拿来吧。”

　　杨柳向我摊开了手心，补充道：“你的记者证。”

　　我愣怔了几秒，有些失笑道：“我的酒量一直都很好，那次宴会上不只是我一个人喝多了，大家都喝得不少，况且那是几个人一起灌得我。”

　　“你觉得我有必要听你说这些废话吗？我只看结果。”她挑了挑眉，递给我一个不耐烦的眼神后身子稍稍向前倾了倾，伸出的手指动了动。

　　我微微侧着脑袋看了她一眼，嘲讽地嗤笑了一声后将记者证放在了桌上。

　　就在我以为这场战役就此结束的时候，杨柳连我写稿子的权利都给剥夺了，直接打发我给所有人打杂。

　　事情最大不过就是整理一下东西，包括一些细碎的文档，小到帮别人打印复印，每次进文印室都得半天才能出来。

　　当我看到那些纸进去又出来的时候不自觉地想起杨柳那张化得浓墨重彩的脸来，却还得不动声色地将还带着余温的纸拿出来，放到办公桌上让他们自己来拿。

　　我还坐在电脑前神情麻木地做着表格，两眼昏花。

　　“小末，主编让你把近五年的重大事件归类整理出来，下班前发到她邮箱。”小桑走过来取文件的时候顺便说了一声。

　　我拉长声音随口应了一句，过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近五年的？我来公司还没多长时间，收集五年的资料似乎有点难度啊。”

　　“你直接用账号进公司内部网站搜索就行了，到时候自动就出来了。虽然事件比较杂，但这个过程还是比较简单的，最起码不用怎么动脑子。”

　　小桑留下这句话就飘飘然地离开了，我这才试着注册了一个账号，刚将年限打上去，铺天盖地的文字便将屏幕占得满满的了。

　　我咬了咬牙看了一眼时间，再次将杨柳问候了好几遍。毫无意外地，这次又工作到了深夜，刚把邮件发过去，杨柳难得地回复了三个字：辛苦了。

　　看着那三个冷冰冰的字眼，一时之间还以为我发错了邮箱，又检查了一遍，退出页面后关掉电脑拍拍屁股走人了。

　　刚走出大门就有一股潮湿清新的味道扑鼻而来，极为细密的雨从空中落下，倒也挺舒服的。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不紧不慢地走着，还不时地活动着肩膀，倒是忽然想了之前答应过许少卿的事情。

　　当时他父亲结婚的事情已经上了电视，说明影响力还是很大的，只要知道他的父亲是谁，那一切不都好办了么。

　　我的脑袋就像是被一股泉水洗刷过似的，头脑一片清明，我掏出手机比较委婉地问了一下这个问题。这条消息刚发出，便不时地拿出手机看一眼，心像是悬在半空似的，就连等待都变得无比漫长。

　　当手机震动的时候，波澜不惊惯了的心竟有一丝雀跃，当看到那一串陌生号码的时候还是犹豫了几秒，震动却不见停歇。

　　“喂？请问您是哪位？”

　　“是苏末姐姐吗？我长大以后可以去找你吗？”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将哽咽的说话声衬托得断断续续的，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似的。

　　“你爸又打你了？”我条件反射地问了这么一句，那边沉默了几秒，我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一口气憋在了心口，怎么也说不出道歉的话来。

　　为了挽回刚才那句话所造成的后果，我放缓了声音道：“只要你努力学习，你一定可以走出来的，到时候来江城上学，我来给你接风好不好。”

　　多生这才闷闷地说了一个好字，一个雷声忽地在耳边炸开，我忙抬头向天边看了看。昏黄的路灯下也只能看到细细密密的雨，根本没有要下大的迹象。

　　多生这才小声道：“苏末姐姐，我们这里已经下了三天的雨了，而且还下冰雹了，他们说要是再不停的话就有人要遭殃了。”

　　忽如其来的不确定性因素将我内心潜藏已久的侥幸给激活了，我一边向路两边张望着一边轻声安慰道：“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我们这边也在下雨，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虽然咱们改变不了天气，但是总能调整自己的心态对吗？”

　　又一道雷声将我的话给打断了，电话那边传来一道冷厉的呵斥声和稚嫩又怯懦的应答声。

　　轰鸣声和嘈杂的声音忽然消失，我的心也在那一瞬间变得空落落的，几乎在短短的时间里经历了喜悦、期待、惊异和落寞的情绪。

　　我握着手机走在大马路上，雨点在灯光下锃光发亮，几辆车子从一旁经过溅起不少雨水。

　　也就是这个晚上，我将一个小孩子的恐惧缩略得太过轻描淡写。如果我当时能够用客观情况来代替骨子里的侥幸思想的话，那我之后的半个多月也不会被深深的负罪感所缠绕。

　　就在我的大脑处于放空状态的时候，手机又响了几声，我忙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不是多生打来的，倒是许少卿给我发来了一条短信，约好了时间和地点。

　　我深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加快了脚步，在网上约了一辆车回家去了。

　　本以为季明川已经休息了，可刚进门就看见沙发上有一道人影，电视机的声音还在响。

　　我沉了沉气没有说话，拿着包目不斜视地向自己房间走去，季明川幽幽说道：“比昨天晚了半个小时。”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遥控器换了一个频道，倒是没有露出什么表情。

　　“生活所迫，为了养活自己，这点苦也不算什么。”

　　“仅仅是为了养活自己？”他轻嗤了一声，抬起头来向我扫了一眼，胳膊搭在沙发上，“那我每个月固定给你一笔钱，你只需要洗衣做饭就行。和杨柳比起来我的条件应该比她好了不止一点两点吧。”

　　“那得看你给多少钱了，像我这样的钟点工可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请得起的。”我随口说了一句，倒是把他给逗笑了，眼角的细纹都出来了。

　　“那你想要多少。”

　　“那得看你有多少诚意了。”我嗤了一声，拽了拽背包带子大步流星地向房间走了过去，没有丝毫留恋。

　　“月薪一万，如果表现好的话有一点二的提成。要是我心情好的话，没准还会带你出去度假什么的，五险一金也都有。”

　　这么丰厚的条件从季明川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偏偏有一种薄凉的感觉，我微微眯了眯眼睛发出一道吸凉气的声音，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着他。

　　“条件开得这么好一定有道理的吧，季总是不是还有一些其他要求没有说出来？要不要我替你来说。” 你是我挣不脱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