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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轻勾了一下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拉开椅子站了起来，径直向门口走去。

　　我努力让自己目不斜视，作出一副认真吃菜的样子，却又能准确无误地感受到背后的那道光，脊背生凉。

　　“明天不要迟到。”季明川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之后，推门离开了。

　　我瞬间成了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有些发虚地靠着椅背，机械又麻木地咀嚼着食物，食不知味。

　　睡觉的时候我还特意定了六点多的闹钟，结果还没等闹钟响就已经醒了。我正穿着睡衣在客厅里晃荡的时候，季明川也从自己房里出来了，衣服都已经换好了。

　　他向我扫了一眼：“我在楼下等你，十分钟够吗？”

　　我忙点了点头快步回到自己房里，打开衣柜随便找了一件衣服套上了，又检查了一遍需要带的证件。临出门的时候顺便去厨房拿了两个面包塞进了包里，马不停蹄地往楼下赶。

　　我刚把车门关上，季明川就发动了车子，直冲了出去。

　　我本以为开车要去机场，当车子停在江城民政局门口的时候我愣怔了几秒：“不是应该先去多生在的那个镇上么？”

　　“那边的手续已经办完了，把材料提交上来等结果就行了。”季明川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就下车了，我紧随其后。

　　在去往材料室的时候从办理婚姻登记的门口经过，我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向里面看了几眼。

　　一对刚领上结婚证的小夫妻就吵起来了，女方将手搭在小腹上歇斯底里地斥责着一旁的男人：“刚才你在跟谁打电话啊！你是不是还和她有来往？！我都有了你的孩子了，你还和她牵扯不清！你有没有良心！”

　　“我没良心？！我要是没良心的话会和你结婚？！谁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男生神色厌恶地瞥了那个女生一眼，快步向门口走来。

　　那个女生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气得半天说不上话来，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给老子放手！贱货！”男生横眉竖目地弯下身和她撕扯着，“起开！结婚证也领了你满意了吧！以后老子的事情不用你管！”

　　他一把就将那个女生摔倒在地，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面色不善地扫了我几眼后下了楼梯。

　　“离婚！我要跟你离婚！这日子没法儿过了！”那个女生哭喊着冲了出来，一把将结婚证给撕得粉碎，妆容也被泪水冲刷得一塌糊涂。

　　我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石头一样的心没有起一丝波澜，也只是一个冷漠的看客而已。

　　当季明川忽然问我在看什么的时候，我紧紧是被他吓了一跳。我有些生硬地扯了一下嘴角：“没什么，走吧。”

　　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要是不结婚的话，就像是死无葬身之地一样。那于我而言，这场误打误撞得来的婚姻算是什么，提前把自己给埋葬了吗？

　　之前是想离不能离，现在却生生变成了不敢离。

　　我轻提了一口气，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想趁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交完材料之后季明川直接开车去了家具城，转了好一会儿才买了一套桌椅，而且看上去像是写字桌。

　　难道是给多生买的？

　　我忍不住用探究的目光向他多看了几眼，他倒是没有多少表情。

　　回去的路上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多生现在念几年级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应该是五六年级了吧。”

　　“让他去外国语学校读书吧，那里的教学条件都是顶尖的，去了也能多锻炼一下。”季明川目不斜视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不想让他去那种学校，那样的环境不太适合他。那里的学生个个出身都很好，多生去了很难适应下来，对他的心理成长不太好。”

　　我将目光移到了窗外，不想面对季明川那挖苦嘲讽的眼神。好在他也没多说什么，也没有借机讽刺我居然会为别人着想。

　　我们前脚刚进屋，家具城的人后脚就把那套桌椅送到了。季明川直接将那套桌椅放进了另一间客房里，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屋子，转过头来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抢在他前面说道：“那就把这个房间当成多生的卧室吧。你已经帮了不少忙了，他的事情就由我来处理吧。学校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不会给你造成麻烦的。”

　　虽然我也不想让自己用这种语气说话，但是情势所迫之下不得不这么做。也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而已，我就从那个随时随地可以和季明川叫板的人，变成了一个不得不察言观色的人物。

　　尽管我内心再鄙夷再瞧不起自己，但是不能在脸上表现出一分一毫来，以免将最后一点身段也给败光。

　　之后季明川也确实没有再管多生的事情。

　　我给福利院的院长打了一个电话，了解了多生的基本情况后花了好几天的时间选了一所综合起来还算不错的学校，学费也很好看。

　　为了能够给多生安排一个好点儿的班级，我最后只能拉下脸来找启讼帮忙，却也不敢和他说实话，只能说是一个好朋友的孩子要上学。

　　启讼在江城混了这么多年，有不少人上赶着想和他攀关系，就因为学校的事情找他确实有一种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好在他也没有推脱，当即就安排了下去，当然晚上校长就给我打了个电话，直接问我我想让多生进哪个班级。

　　这种太过热情的问询反而让我有些不太好意思，却还是厚着脸皮选择了排名靠前的班级。

　　我前脚选完班级，季明川后脚就告诉我手续都办完了。当我看到户口本上多出来的名字时，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慢慢滋生。

　　“名字为什么还是多生？多生不是他的小名吗？”

　　“这是他自己的想法，可能是有别的寓意吧。”季明川喝了口水，“学校的事情搞定了？”

　　“嗯，选了一家私立学校。”我将户口本放在了一边，“先让他适应下来再说吧。毕竟之前的教育条件和江城比差得太远了，读初中的时候再帮他选一个更好的学校也不迟。”

　　季明川轻笑了一声，我条件反射地向他看了过去，却见他眼神清明，不像是在嘲讽什么。

　　他转过头来轻眯着眼睛看着我，嘴角的弧度渐渐收敛了回去：“苏末，你要是对别人也有这份耐心的话，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

　　“是吗？可惜再没有人能对得起我的这份耐心。”我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胳膊，“周末的时候和我去接一下多生吧，有些仪式还是很重要的。”

　　季明川轻轻挑了挑眉，将杯子放在了桌上后转身走了，还发出一声意味悠长的叹息来。

　　我也没有心思去揣度他的心思，只管把心搁在肚子里等着接多生的那天。

　　当我们赶到福利院的时候，发现李小姐和她父母也都到了。两位老人见我们来了就迎了上来，满脸的笑意，就连皱纹也加深了许多。

　　“季先生季太太，多生就交给你们照顾了。”李小姐的手搭在多生的肩膀上，面带笑意。

　　“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他的。”我摸了摸多生的头发，倒是觉得他这段时间好像又长高了一点，看季明川的时候倒是有种怯生生的感觉。

　　李小姐的爸妈仔细打量了我们几眼，将季明川叫到一边去了，面色复杂。

　　我带着多生向车子走去，打开车门正准备让他进去，李小姐忙说了一句：“多生他晕车，要是可以的话就让他坐在前面吧。”

　　“是吗，”我忙向多生招了招手，“你来前面坐。等到了市里我去药店帮你买一些防晕车的药。”

　　多生闷不吭声地坐在了副驾驶座位上，百无聊赖地向四周打量着。

　　李小姐拍了拍我的肩膀冲我怕眨了眨眼睛，将我拉到了一旁。她压低声音别有深意地说道：“苏小姐，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希望你能够照顾好多生。我知道你们不缺钱，但是有些东西是钱无法弥补的。季先生那边……”

　　“这些手续一直都是他帮忙办理的，他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非常肯定地说出了这些话，试图打消她的疑虑。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航班。”季明川向这边走了过来。

　　李小姐的脸色微怔了一下，接着便勾了勾唇角松开了手，上前几步帮忙打开了车门。

　　我们再一次在众人的目送下离开了福利院，只是这一次带上了多生。我看着靠着前座椅背的小脑袋顿时松了一口气，莫名地生出了一种欣慰的感觉来。

　　我向季明川看了一眼，他正靠着车窗看着外面，神情里看不出喜怒来。一种极为微妙的感觉在空气中滋生，又渐渐蔓延开来。

　　我轻咳了一声：“多生，你感觉怎么样？要是感觉恶心的话就把车窗打开一点，要么停车休息一会儿。”

　　“我没事，不晕。”多生说了这么一句话以后就恢复了沉默。

　　到了市里我们找了一家餐厅吃了点东西，多生一声不吭地埋头扒拉着米饭，都快要见底了都不夹点菜。

　　我努力做到不动声色的样子，往他的碗里塞了许多菜。他忙抬起头来连说了好几声谢谢，嘴边还沾了几颗饭粒。

　　“嘴里没东西的时候再说吧。”坐在一旁的季明川阴仄仄地来了这么一句，我帮忙递纸巾的动作也顿在了空中。

　　多生低着头半天不说话，筷子在手里攥了好一会儿以后才搁下了。

　　我狠狠瞪了季明川一眼，强颜欢笑道：“多生你吃饱了吗？要不再喝碗汤？”

　　“我……我吃饱了。不对，是吃好了。” 你是我挣不脱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