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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以后他慢慢抬起头来用一种探寻的目光向季明川看去，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像是在面对老师似的，看得我心下一紧。

　　我深吸了一口气帮他擦了擦嘴角：“那咱们就走吧，得去机场了。”

　　多生又往季明川那边看了一眼，轻垂眼帘点了点头。

　　出门的时候我就特意叮嘱过季明川，多生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有时候对他不能太过严苛。他倒好，刚把人接到就开始摆谱了。难不成真把自己当成一家之主了？！还真是可笑。

　　想到这里我加快了脚步，牵着多生的手径自往前赶。免得他一会儿再说出什么不受听的话来。

　　多生紧紧攥着我的手指，一直快步跟在我旁边。等到和季明川之间的距离拉开了我这才放慢了脚步，故作轻松地安慰道：“多生，那个叔叔虽然看起来不太好接近，但是……他还算是一个好人。他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知道吗？”

　　多生闷闷地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后又转过身来了。

　　他的言语间流露出一种少年老成的味道，沉闷得根本就没有同龄人应有的纯真和神采。

　　在真正接他过来的时候我还是心怀期待的，当现实慢慢在眼前铺陈开来的时候，一切又都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在办理登记手续的时候我牵着多生在偌大的机场到处走着，有意无意地向多生讲一些他没有机会见到的，以后却无法避免的东西。

　　上了飞机后我和多生坐在一起，季明川和我们隔了一个过道。多生一直趴在窗户上往外面看，还不时地摸一摸椅子。

　　我就像一个慈母一样，笑眯眯地看着他，竟然有一种想要给他最好的想法。

　　要是搁在从前，我会不遗余力地把钱都花在自己身上，胡吃海塞花天酒地。这会儿我居然要在一个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人身上花去我的精力和时间，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我以后要当一个飞行员，天天坐在飞机里不下来。”多生回过头来兴奋地看着我，那双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明亮的星光，让我自惭形秽。

　　我弯了弯嘴角搂住他瘦小的肩膀，顺势把下巴搁在他的脑袋上：“想开飞机啊？那你以后可得好好学习好好锻炼身体了。对了，飞行员可不能近视。”

　　“我的视力好着呢！晚上我都能看清东西！”

　　“不知只有小动物晚上才能看清东西吗？像小猫啊小狗什么的。”

　　他忽然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睛看着我：“我就是属狗的！而且还是腊月的生日！他们都说冬天的小狗好，有肉吃。”

　　我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却也跟着频频点头。

　　也就聊到这些的时候，才发现多生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一个会苦中作乐又有满腹心事的小孩子。

　　飞行途中遇到了一股气流，飞机上下颠簸得非常厉害。有些大人也被惊得叫了几声，多生却紧紧抓着扶手，瞪大眼睛看着前方。小脸儿煞白，目光却异常坚韧。

　　我似乎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无穷的力量和极为坚定的信念，足以将经历过的一切都给照亮，没有半分阴影。

　　我轻勾了一下嘴角，慢慢闭上了眼睛。多生比我强多了，他比我勇敢，比我坚强多了。

　　当我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眼睛不觉有些湿润。紧紧压在心上的那块石头也终于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给撬动了，顿时轻松了不少，似乎还能感觉到丝丝缕缕的阳光照进了缝隙里。

　　就在我为这种微妙的感觉暗自喟叹的时候，一行眼泪自眼角滑落。我吸了吸鼻子，正要抬手去擦的时候，一只小手已经小心翼翼地帮我擦了一下，却什么话也没说。

　　我抿了抿嘴角，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开始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这种神奇的感觉是什么。当我和多生慢慢相处下来之后，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虽然表面上看来，是我收养了他，给了他安定的生活和以前未能享受到的物质。实际上，我从多生的身上看到了希望和力量，名为救赎。

　　他就像一抹朝阳一样，将我身边的阴霾渐渐照亮，让我生出一种想要在阳光下慢慢长大的欲望。也许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渡人渡己吧。

　　只是我还是一介凡夫俗子，无法将这一高深的法则给参悟透彻，我也只能活在当下，甚至无从估计未来到底是怎样的一番模样。

　　当我们一行人回到江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精神已经困倦到不行。季明川的司机早已在机场外面等着了，目光在多生的身上掠过。

　　我也没当回事，默不作声地帮多生打开车门，让他坐了进去。

　　季明川和我坐在后座上，靠着椅背轻阖着眼。车开出好一会儿了季明川的手机震动了几声，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我蹙了蹙眉，向他看了几眼，自作主张地把他的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了，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你的电话。”

　　“挂断吧。”他闭着眼睛换了一个姿势，神情疲惫地挤出这么几个字来。

　　我犹豫了几秒还是按照他的吩咐将电话给挂断了，还没来得及放下手机，电话又响了几声。

　　这次季明川不耐烦地从我的手里拿走了手机，微眯着眼接起了电话。

　　“季总，这次各个公司的市场份额变化不小，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一道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我看了季明川一眼后就看向了车窗外面，不想让他觉得我这是在听人墙角。

　　“明天吧，具体时间你来安排。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的话不要给我打电话。”季明川说完以后就将手机扔在了一边，继续靠着车窗抱着胳膊休息去了。

　　到家以后他直接回了自己的卧室，我带着多生四处看了看，特别嘱咐他，不能去季明川的卧室和书房，更不能乱动他的东西。

　　我总觉得把季明川和多生放在一起的话，季明川不会给多生好脸色看。

　　好在多生都记下了，也没问为什么。其中也包括我和季明川明明已经结婚了，为什么还分房睡。

　　虽然他经历的两个家庭看上去都有点问题，但是我不希望他因此就去质疑婚姻，更不想带给他任何负面影响。

　　我没想到，像我这么没心没肺又冷血的人居然有一天能做到这种地步。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我看着多生进了房间，我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直到躺在床上的那一刻，我仍然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却又真实得有些可怕。

　　当我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我翻了个身蜷缩成一团继续睡去，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睡意朦胧中瞪着天花板。大脑空白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家里来了个小家伙。奔波了一天以后他都没怎么吃饭，这会儿已经八九点了，估计也已经饿坏了。

　　我忙穿了拖鞋往外走，边走边用手将头发抓了两下，随便扎了起来。我刚走进客厅就隐约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拧眉往餐厅走了几步。

　　季明川和多生正低头吃着东西。

　　我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正要抬脚走的时候多生却抬起了脑袋看了过来，冲我说道：“苏姐姐，你也过来吃饭吧。是季叔叔做的。”

　　季明川？

　　我拧眉看了看他的身影，迟疑了几秒。我以为他顶多只是叫个外卖，没想到居然会下厨做饭。

　　“我不饿，你们吃吧。”我扯了扯嘴角，转身就回了自己卧室。

　　就在我低头摆弄电脑的时候，多生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碟糕点。

　　“苏姐姐，我可以进来吗？”他抿了抿嘴唇，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忙扯了扯嘴角将电脑放在一边：“进来吧，你拿这些东西干什么？”

　　“你晚上没吃饭，我就帮你拿点儿吃的。”他将那些糕点放在床头柜上后就准备走，我忙把他给叫住了。

　　“你可以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吗？”

　　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思忖了几秒后点了点头：“但是时间不能太久，我一会儿还要洗碗呢。”

　　“洗碗？”我有些失笑，毫不犹豫地想到了季明川，“是那个叔叔让你洗的？”

　　“不是。以前在我们家的时候，就是我来洗碗的。现在我和你们住在一起了，更要多做点事情，不要麻烦你们。”

　　他的表情异常认真，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很重的分量。虽然我在他面前始终都拿出最和善的态度，但是我心里却始终都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

　　也许其他人可以仗着年龄优势不把一个十多岁孩子的话放在心上，但是我不能。现在许多决定都是我小时候暗暗许下的，当我终于活成小时候期望的模样时，才知道这种影响都多么深远。

　　“为什么不想麻烦我们？咱们住在一起不就是互相麻烦的吗。”我抬起手来想摸摸他的脑袋。

　　多生用一种冷静又很睿智的眼神看着我，一字一顿道：“这不一样。苏姐姐，你放心，我长大了一定会把这些钱还上的。我也会很乖，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

　　当他忽然说要还钱的时候，我那抬起的手却怎么也放不下来了，心脏上像是裂了一条缝儿似的，疼得厉害。

　　“姐姐，我先去洗碗了。”多生看了我一眼后咚咚咚地跑了出去，顺便将门给带上了。 你是我挣不脱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