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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启叔叔已经在轮椅上坐了几个小时了，我扶他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她作势就要推启讼出去。

　　启讼也只是弯了弯唇角，没有拒绝。

　　直到他们彻底离开餐厅，他的眼神和嘴角的弧度依然在我眼前不停地晃悠着。这么多年来他也没给过我什么好脸色看，最近几次三番地向我示好，我反而有些不踏实了。

　　至于陈美蓉……她走的时候还扫了我一眼，估计是被我的话给戳中了心窝。

　　当初她和启讼结合的时候没有婚礼没有见证人，只是将我和她接到了这个大房子里，就算是过门儿了。

　　他们在一起的消息对外隐瞒了不短的时间，最后还是被一些好事者给挖了出来，这才承认了结婚的事实。

　　那段时间里我几乎天天上报纸，屁股后面有一堆人跟着拍照。而陈美蓉则不停地被人拿来和启讼去世的前妻相对比，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也就是那个时候启寒对我变本加厉，由一个人欺负我变成了发动所有能发动的力量来对付我。

　　但是那还不是最痛苦的时候。

　　最煎熬的是启寒去世的消息散播开来的时候，我成了人们口中的杀人犯，陈美蓉成了一个人人喊打喊杀的恶毒后妈，启讼是一个有了媳妇忘了儿子的不称职老爸。

　　在他们看来，我们这几个人就应该自刎谢罪，没有任何颜面活在这个世上。

　　那段时间陈美蓉一看见我，就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竖起指尖咬牙切齿地骂我，甚至拖着我进了浴室要把我按在浴缸里淹死。

　　最后我自己搬出去住了，给他们一条活路，给我一条生亦可，死亦可的路。

　　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将勾起的往事慢慢按压了下去，坐在椅子上点了一支烟，在烟雾缭绕中慢慢忖度启讼说的那些话。

　　把许少卿讲的事情套进这么话里，倒是也说得通。可是说了半天也没有搞清楚许少卿的父亲是谁，就连苦劳都算不上。

　　我沉了沉气，刚站起身来手机就响了几声。我轻眯着眼一手夹着烟一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许少卿打来的。还真是想曹操曹操到啊。

　　“许总，项目的事情我会再和季明川沟通一下的，但是……”

　　还不等我把话说完，他就把话给打断了：“我不是为了项目的事情找你的。做生意也是要看缘分的，成不成也不是谁能决定的。季总对我的误会我会亲自和他说明的，你也不用夹在中间为难了。”

　　这些话缓缓道来，我也隐隐松了一口气：“那你找我是……”

　　“我刚打听到多生就在一个福利院里，听说你已经和季总去过一趟了？”

　　我愣怔了几秒，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之前事情太多忙昏了头，忘了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了，实在是对不住。其实……我是想收养多生的，正在办理手续。”

　　明亮的玻璃窗上映射着我的面孔，面色苍白，神情尴尬。

　　“收养？”轻微上挑的尾音里带着几分笑意，“难道季明川没告诉你，多生还有一个远房亲戚吗？”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个晴天霹雳一样，直直地从我的脑袋瓜劈了下来，脑袋嗡嗡作响，半天回不过神来。

　　“据我所知，那个远方亲戚也有要收养的意愿。难道季明川没告诉你吗？”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逼迫自己在最短的时间里接受这个事实，声线有些发紧地问道：“那你知道对方的联系方式吗？我想跟他谈谈。”

　　“这个……我暂时还没有打听到。季明川既然已经带你去过了，说明他的消息比我的灵通多了。你要不去问问他？没准他当时忘了呢。我这边也帮你留意着，有情况告诉你。”

　　许少卿说这些话的时候语调没有一分一毫的波澜，我浑身的血液却像是凝结了一般，就连思考能力也减弱了几分，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

　　“苏末？你在听吗？”

　　“我……我在。”我有些仓皇地答了一句，吞了吞口水将额前垂下的长发捋到了脑后，“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我……貌似已经麻烦你很多次了，你看……”

　　“想补偿我？”许少卿轻笑了一声。

　　我抿了抿嘴唇，嗯了一声，有些窘迫。

　　“等我想好再说吧，你先好好想想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我还有事要忙，先这样。”

　　我沉了沉气，耳边的所有声音就断了。一种极为熟悉的窒息的感觉再次压了上来，难受得很。

　　我试着给季明川打了一个电话，提示关机。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迎着寒风踩着积雪出了别墅。每走一步就嘎吱作响，周围越发寂寥。

　　在外面整整走了十多分钟后才打到一辆出租车，一路向季明川公司疾驰而去，只能尽力祈祷他真的在公司加班，不要让我扑个空。

　　出租车稳稳地停在了写字楼下面，上面一副灯火辉煌的样子。

　　我沉了沉气，下车后缩着脖子快步跑了进去，前台小姐正托着腮盯着电脑打着瞌睡。

　　我刻意放缓了脚步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桌子，她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努力睁大了眼睛迷茫地瞪着我：“请问您找谁？”

　　“季总在公司吗？”

　　“季总……应该是在的吧。今晚公司高层开会，这个时间点儿应该还在会议室里。”她用力眨巴了几下眼睛，看了一眼手机，这才回了一句。

　　我轻勾了一下唇角，信步向电梯走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惊异的声音：“那个……您是季总的太太吗？”

　　我没有回答，直接进了电梯。看到电梯壁上折射出来的身影时，又将思绪往下压了压。

　　随着电梯一声轻响，过了几秒电梯门才缓缓打开，隐约听到几声说话声。

　　我刚走出电梯，就见一行人从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各个西装革履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就连迎面走过来都能感受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优越感。

　　我侧着身子等到他们都走完的时候才挨个儿去找季明川所在的会议室，我正趴在玻璃上向里面张望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一道阴仄仄的声音。

　　“你来这里干吗？”

　　我被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回头去看，生生地迎上了季明川那探究的眼神。

　　他那秘书还跟在身后，手里还拿着一摞东西。他看了我一眼后上前几步压低声音道：“季总，那我先回去了。”

　　“嗯，帮我把这些东西放到办公室。”季明川随手将一沓文件和笔记本电脑向秘书递了过去，上线打量了我几眼，“找我有事？”

　　我背靠着门，他又站在我面前，将我挡得严严实实的。这种被人居高临下审度的滋味实在是太过憋屈了，都有点喘不上气来。

　　我蹙了蹙眉，抬手将他推开一点，自己趁机摆脱了那个逼仄的空间：“听说多生还有一个远房亲戚，对方也有要收养多生的意思。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为了确保能够全方位无死角地注意到季明川的表情，我一直抬头盯着他的脸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的神色来：“我怎么没听说过？是谁告诉你的？”

　　“是，是……是我的一个同事。他在网上看到的消息，但是他也不知道那个亲戚到底是谁。”

　　在季明川犀利的目光下我硬着头皮撒了个谎，凭着良好的心理素质硬抗了过去。

　　他的表情凝重了一些，又慢慢缓和了下来。当他的目光从我身上移走的时候，我抿了抿嘴唇，背着他长舒了一口气。

　　他没说要去找多生的亲戚沟通，也没说不找。整个人沉静得不像话，让我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破绽。

　　不知不觉间我就跟着他走到了办公室前。

　　他推门而入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清冽的眼底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你在门外等着就行了，我进去拿一下东西就出来。”

　　我这才注意到我居然跟着他走到了这里，忙讪讪地收回了脚步，在门口反复做着深呼吸。

　　直到上了车他都没有重提这件事情的意识，我有些沉不住气了，只能暂时将脸面放在一边，试探着问道：“你能帮我联系一下多生的这个亲戚吗？有机会的话我还是希望和他谈谈。”

　　话音未落，季明川的嘴角就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来：“多生只是别人的孩子，你们正儿八经地见过几次面？他在你心中的地位就这么重要吗？”

　　“是很重要。”

　　“理由。”

　　短促的两个字直接将我的声音给盖了过去，凌厉的气息也顺着声音传来过来，忽然有一种被逼到墙角的感觉。

　　我咬了咬嘴唇一时半会儿答不上来。

　　我怎么能在季明川面前说我看到多生挨打就想起了我的小时候，看见他那双眼睛的时候心里就泛酸，一想起那天晚上他牵着我的手把我送到别的宾馆我就忍不住想流泪。

　　我怎么能让一个以取笑我为乐的人看到我心软的时候呢？！绝对不能！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眨了眨眼睛，稳住声线看着窗外：“我忽然发了善心而已，想为自己积点儿阴德，让自己老了以后有个依靠。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吗。” 你是我挣不脱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