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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观察其他人的习惯来，似乎能够从他们的身上找到一点生活划过的痕迹。

　　虽然我和顾则西从高中就认识了，但是我还是不自觉地打量着他，想透过他的一举一动看到他的内心，就像心理师那么神奇。

　　但是我显然不是心理师，每次也只能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疏离和若有若无的阴郁的味道。

　　我就这样目送着他回了自己房间，过了一会儿以后他便拿着睡衣去了卫生间。我像条尾巴似的跟了上去：“你们班不是有一个女生在追你么，这次她去了没？你们有没有什么进展。”

　　“你觉得我会看上她吗？”一阵细细密密的水声渐渐将他的声音掩盖了，我倚靠着门框双腿散漫地交叉着，一只脚脚尖点地。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有合适的就从了吧，总不能一辈子和我撕扯在一起吧。”

　　我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他说话，漫不经心地扭头准备敲门提醒他的时候，门忽然打开了，一团温热的蒸汽率先扑在了我的脸上，顾则西那张面容清隽的脸渐渐清晰起来。

　　我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季明川那张阴沉沉的脸来，不过顾则西和他比起来还是嫩多了。

　　“要不是你缠着我，你以为我愿意给你收拾烂摊子么。你懂什么叫撕扯么！”

　　“我！”我提了一口气颇为不服气地瞪着他，又妥协似的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洗澡吧，我不想和你掰扯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我被顾则西那锐利探究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舒服，索性在被他发现端倪之前转身向客厅走去。

　　“你们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明显比刚才说话的语调高了一些，我忽然停下了脚步，大脑高速运转着，想着怎样解释会比较合理一些，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你觉得我们可能发生什么事情吗？就算是发生事情，那也是鸡飞狗跳的事情。”

　　我说完以后就快步离开了，急于摆脱季明川的阴影。

　　直到顾则西关上卫生间的门以后，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拿着那些瓶瓶罐罐回了自己的房间。

　　碘酒擦着伤口上的时候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的感觉，我咧着嘴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将棉签放在一边。

　　还真别说，郑林下手还真是够狠的，和泼妇都没有什么区别的。

　　简单收拾好以后我用力将自己扔在床上，随手抓住一个枕头垫在身下，眨巴着眼睛看着厚重的窗帘。

　　这个窗帘还是我买的，原来的是透光的小清新的窗帘，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阳光就会照进来，太刺眼了。

　　我索性就拉着顾则西去商场买了一块厚重遮光的窗帘，二话不说就将原来的窗帘撤了下来。顾则西将原来那块窗帘洗干净以后叠得整整齐齐的放进了衣柜里。

　　我和顾则西就像是两个极端，我就像是一个长于阴暗处的苔藓似的，散漫又阴郁。顾则西却是一种向阳的草木，规规矩矩却又生性淡漠。

　　要不是高三的时候我因为旷课被老师惩罚在大太阳底下绕着操场跑十圈的话，我也不会遇见当时昏倒在地的顾则西。

　　我吭哧吭哧地把他从大太阳下面拽到了树下面，又跑去买了一瓶水，兜头就从他的头上浇了下去，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给摇晃醒了。

　　虽然我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但是我当时已经累得半死了，沉睡已久的怜悯之心忽然苏醒，顺便救了他一命。

　　就在我瘫软在草地上等他恢复精神的时候，班主任出现在我面前。我还记得那天天气很热，老师就这么笔直地站在我面前，帮我挡住了太阳。

　　我慢慢睁开了眼睛，只看到一道金光璀璨的黑影，但是那副折射着阳光的眼镜和那五短身材却提醒着我他是谁。

　　“苏末，我让你跑圈，你却在这里偷懒，还找了一个小男生，还真是会享受啊。”

　　那讥讽的语气将他那龌龊的心思泄露无遗，要不是我当时已经累得虚脱了，我肯定会上去狠狠揍他一顿。

　　事实上这个心愿最后还是完成了，是顾则西帮我完成的。毕业那天晚上他把我叫出来，一本正经地带着我去了学校，趁班主任一个人回家的时候将他狠狠揍了一顿。

　　从那以后我就默认顾则西是我的好哥们儿，还跟着他报了一样的大学，没想到我竟然擦着分数线滚进这所学校了。

　　事实证明，我这笔买卖做得是很划算的。我救了他一命，换来以后他对我的百般照顾，但是我们也一直保持着狐朋狗友的原则，谁都没有对对方存在一点非分之想。

　　用顾则西的话来说，就算全世界只剩我一个女人了，他也不会打我的主意，因为他不是一个饥不择食的人。

　　看吧，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当你不下心坠入地狱的时候，就肯定有人跟你一起下地狱。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乱七八糟的场景在我的脑海中迅速闪过，有时候还会重叠，脑袋像是要炸掉似的，眼睛也酸涩得厉害。

　　我索性爬起来借着手机的光出了房间，一道细微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就连关门的动作也变得正大光明起来。

　　“你还没睡啊。”我像是一个孤独了很久的人忽然遇到了一个同伴似的，有些欣喜地向那缕微光走了过去。

　　顾则西正盘腿坐在地毯上看着电视，不同的光打在他的脸上，那双深邃淡漠的眼睛显得越发清冷了。

　　“睡不着。”

　　我顺势坐在他旁边，拿起茶几上的酒瓶就着电视的光倒了一杯酒，放松姿态和他一起盯着电视机。

　　这么多年以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看一遍《泰坦尼克号》，高兴的时候会看不高兴的时候也会看，而且大多是在半夜三更的时候。

　　“给你。”我把手里的酒向他递了过去，“我没喝过。”

　　他犹豫了一下，从我的手中接过了那杯酒，神色淡然地说道：“谢谢。”

　　我早已习惯了他的习惯，虽然我是一个性格奔放，不会和别人客气的人，但是却没有权力阻止别人保持绅士风度吧。

　　我看着他的侧脸，索性将拖鞋蹬掉了，伸直腿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当初为什么在操场上昏倒了？你的身体也不是很弱啊，怎么可能说中暑就中暑了。”

　　顾则西仰起头来喝酒，喉结上下动了动，他将那些酒水悉数咽下去之后还沉吟了几秒，最后才说了一句：“我也忘了，过了这么长时间谁还记得那些事情。”

　　我撇了撇嘴，看他这副样子，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他这是在撒谎，毕竟太不走心了。一般别人说自己忘了，有极大的可能是不愿回忆，但是顾则西只是单纯地不想告诉我。

　　我也没有强求，喝了几杯酒，陪着他看完电影以后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与其说是睡着了，倒不如说是虽然眼睛是闭着的，但是神志还是很清醒的。我甚至能够感觉到顾则西帮我盖了一张毯子，我懒得张口说谢谢，只是稍微侧了侧身子。

　　我已经很久没有在晚上睡过觉了，这种感觉很微妙。我隐约在睡梦中梦到了季明川那张欠扁的脸，以及启寒那双怨恨的眼睛。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所有的一切瞬间化为了泡沫，我不确定这些泡沫当中有没有陈美蓉和白光，但是这些也都不重要了。

　　饭菜的香味在空气中隐隐浮动着，我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寻着香味进了厨房，冰箱上帖了一张便签纸。

　　“我去学校处理一些事情，中午可能不回来了，你自己解决午餐吧。早餐就放在餐桌上，自己热一热。——顾。”

　　顾则西那潇洒恣意的字体几乎占据了整张便签纸，我挑了挑眉峰，拿起手机给他回了一个谢谢，顺便还发了一个呲牙的表情，以此来表达我对他的感激之情，最后犹豫了一会儿以后还了他五百块钱。

　　饭菜还是热的，豆浆和小笼包，很美味。

　　我吃饱喝足以后去他的书房里随意翻看着书籍，打开小说扫了两眼以后就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没有工作的日子是轻松的，也是百无聊赖的，更多的还是埋藏在心底的深深的不安。

　　也许是我很早就开始自己养活自己，经常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所以每次丢掉工作以后总有些发慌。

　　我深吸了一口气，想想卡里的余额后成功地将焦虑的情绪压了下去。一万块钱够我花一阵的了，暂时放松几天也不是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

　　我背着包包拿着钥匙出门了，临走的时候检查了一下窗户，余光掠过地板，这才发现地毯换成新的了。

　　一定是顾则西发现了原来地毯上的污渍了吧。

　　我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嘴唇，还有些庆幸。要是我没有睡着的话，肯定躲不过他的一顿说教。

　　我快步出了房门，季明川的门还是紧闭着的。我抬起下巴冷嗤了一声后快步下了楼梯，将有关他的所有事物都抛在脑后。

　　他的车子还停在小区里，我远远地看了一眼，犹豫了几秒后还是走了过去，忍不住用余光多瞄了两眼。 你是我挣不脱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