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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了？”还没等我真正消化掉这些信息，这两个字就脱口而出，心下一阵触动，像是被什么给狠狠砸了一下似的。

　　季明川像是没听到我说话似的，深吸了一口烟：“多生现在在距离清水镇不远的福利院里面，之前有人说是要领养他，他没跟着走。”

　　“为什么。”

　　“这个没说，可能是父母的关系吧。他已经大了，和其他孩子还是有些不同的。”

　　我的脑海中不停地闪现出那天晚上他趴在门口神色惧怕地盯着我的模样，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一层亮光，让人忍不住为他心疼。

　　一想到这里心中就一阵悸动，心脏也加速了跳动，一种空虚到让我不知道如何适从的感觉劈头盖脸地扑了过来，防不胜防。

　　我忙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几口气，企图将这种异样又窒息的感觉强制压下去，隐隐感觉季明川好像向我这边看了过来。

　　“他……”说出这么一个字以后剩下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儿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走的时候把你的手机号给他了，让他有事给你打电话。”

　　我拧眉睁开眼睛向他看去，一时之间各种情绪到处乱窜，混杂着对他的不满还裹挟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感觉，竟然还有些感动。

　　越盯着他看眼睛越是干涩，鼻子还有些泛酸。我吸了吸鼻子，将目光移到了别的地方：“你有烟吗？”

　　他将一盒烟扔了过来，我扫了一眼，手指有些颤抖地摸出了一支烟，动作忽然僵住了，眼巴巴地望向了季明川。

　　他这次倒是颇有眼力劲儿地把打火机扔了过来，我摸起打火机点着了烟看着窗外深吸了一口，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有了舒缓的趋势。

　　多生，多生。

　　我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他的名字，喷出来的烟雾挡在我和玻璃窗之间，整张脸看起来模糊异常，就连眼神看起来也有些迷蒙。

　　夹着烟的手一抖，带着火星子的烟灰就掉落在了手背上，刺疼刺疼的。

　　我匆匆地将那根烟抽完正要用手把烟给捻灭，季明川便冷冷地说了一句：“那里有烟灰缸。别人的手是肉做的，你的手是玻璃做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理会，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后把窗户降下来一些，一股冷风吹了过来头脑立刻变得清醒了许多，脑仁儿还有些疼。

　　“所以……你之前说是出差，其实是去打听多生的消息去了？”

　　“那时候还不确定能不能找到，提前告诉你也不一定有好处。虽然结果有人不尽人意，但是也算是有一个交代了。”

　　有那么一瞬我甚至觉得这是季明川有史以来说过得最好听的话了，不论是语气上还是措辞上，都无可挑剔。

　　可我总觉得哪里好像又缺了点儿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

　　从车上下来往单元楼走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有点恍惚，看什么都带着一串光影。站在原地顿了顿这才继续往前走了几步，还有些恶心。

　　自此之后我不管做什么，脑海中始终都浮现着多生那张稚嫩的脸。偶尔还会想到他那暴躁酗酒的父亲，以及只会哭着跪在地上求饶的母亲。

　　一开始怎么也说不着，后半夜的时候还是有些扛不住了，脑袋昏沉地闭上了眼睛，隐约听到好像有人在跟我说话时的，我还迷迷糊糊地回了几句。

　　过了好一会儿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说话，睁开眼睛向周围看了看，黑漆漆的一片，手机也一直保持着静默。

　　我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闹钟还没响就起来了。我甚至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意识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例行惯例浏览公司网页的时候发现寻找多生的消息还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轻轻敲了敲小桑的桌子，让他把那个消息给撤掉了。

　　“找到了？”他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算是吧。”我沉吟了几秒才吐出这么几个字来，目光在他的身上顿了几秒之后挪开了。

　　写稿子的时候总是写错，这样删删改改好几次以后只剩下十几个字，仅仅是题目和日期。就连题目旁边的名字看起来也有些碍眼。

　　我深吸了一口气，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镜子中的我脸色蜡黄眼睛浮肿，双目无神。

　　我掬了一捧水洗了洗脸，神志异常清醒的时候给季明川打了一个电话，也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他才接起来，我沉了沉气：“我想好了，我想收养多生。抚养他的费用我一个人承担就好，不会拖你后腿的。”

　　季明川那边始终都没作出反应，这种状况让我有些无措。

　　“我知道家里忽然多出了这么大的孩子你可能会不适应，但是对他放任不管的话我做不到。假如说哪一天你想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我也不会利用他来威胁你什么。”

　　在这一刻，我忽然有一种后继无力的感觉，像是浑身的力气没处使一样。

　　“这件事情等我晚上回去再说吧，我先考虑考虑。”就在我的身心备受煎熬的时候，他终于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紧绷着的神经暂时缓和了一些。

　　整个下午我都是在浑浑噩噩当中度过的，为了能够早点下班，临时将分配下来的工作敷衍了事，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我刚出公司大门就看见了季明川的车子，打开门坐进去以后才发现开车的是一个陌生男人。

　　“你是谁？”

　　“我是季总的秘书，季总今天加班，让我先过来接您。”他看了我一眼，将名片递了上来，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公司地址。

　　我抿了抿嘴唇，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半信半疑地将名片还给了他，趁他开车的时候向季明川确认了一下。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我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但是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说我缺乏安全感也好，说我神经过敏也好，这个毛病是永远都改不掉了。折磨着自己，又让别人感觉不舒服。

　　我回去以后在厨房里随便吃了点东西，洗了碗以后就拿了一本书窝在了沙发里。虽然眼睛始终都盯着那些字，可大脑里一片空白，一句话都没看进去，时不时地往后翻两页。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季明川才回来，随手将外套搭在了沙发上：“过几天你去和公司请个假，我带你去办手续，这几天我先准备各种材料。他的情况比较特殊，估计审批的时候比较费事。”

　　“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我望着他的眼底，情绪翻涌之下还是没能说出那句谢谢来。

　　“去休息吧，我还有些邮件没看。”季明川说着就拿起衣服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一丝逗留。

　　这件事情实在是来得太容易了，总觉得哪里有点发虚。就像是助跑了很久之后一脚踩空，却又没有摔疼，没着没落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书合上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在等季明川准备资料的这几天里，时间过得很快，又好像很慢。

　　向杨柳请假的时候她也只是瞪了我几眼没说什么，痛痛快快地批了一周的假期。

　　我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季明川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就连行李也都拿上了，直接往机场方向驶去。

　　我还特意留意了一下开车的人，和上次载我的人不一样。

　　“秘书有别的事情要做，这是新招来的助理。”季明川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坐在一旁不紧不慢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向他看了一眼，他正闭着眼睛假寐。我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移到了窗外，看着急速倒退的景物发呆。

　　下飞机后在市区住了一晚后第二天直接租车去了收养多生的福利院，越靠近那扇铁门，却觉得心颤，一种想要退缩的念头变得强烈了许多。

　　里面偶尔传来小孩子玩闹的声音，像是一只虚无的爪子似的，在我的心脏上时不时地挠几下，浑身都不对劲。

　　我咬了咬嘴唇看向季明川正要说话，就被他那坦荡又冷静到事不关己的眼神给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走吧。”不容分说，他就拽着我的手向里面走去，表情坚定又不容违逆。

　　我看着他那几近冷漠的侧脸眼眶有些发酸，攥了攥冰凉的指尖，将他的手握紧了一些。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在害怕什么。是害怕看见多生的眼睛还是害怕他拒绝我的提议，亦或者是……害怕在他的身上看见我当年的影子……

　　季明川和院长简单交涉了几句，我漫无目的地在院子里转悠着。

　　那些玩闹的小孩子们见我们进来了，一个个很自觉地站成一排，笑容顿时收敛起来，一副沉静到让人压抑的模样。

　　也有的小孩子露出一副很渴望的样子，眼睛里却混杂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深沉和迷惘。

　　我粗粗地扫了一眼，没在里面看到多生的影子，却也不敢再看他们一眼，忙转过了身去找季明川。

　　“姐姐！你不是来带我们走的吗？”一道稚嫩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我生生顿住了步子，却没有一种别人本该叫我阿姨却叫成了姐姐的喜悦的感觉。 你是我挣不脱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