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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绷紧了脸上下打量了面前这个男人几眼，目测身高也只有一米六，身上裹了一件极为厚重的脏兮兮的棉衣，头发乱蓬蓬的，脏得都打了结。

　　凡是露出来的地方，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他拄着一根木棍，一声不吭地抬起另一只手，将一只破碗怼到我面前，上下颠了颠。

　　那只碗里有几张或新或旧的零钱，还有几块硬币。那些纸币都被硬币压着，安安稳稳地躺在碗底。

　　我皱了皱眉，睨了他一眼后关上了窗户。

　　他却像是吃定了我一样，就这么定定地站在车门旁，隔着车窗直直地盯着我，一声不吭，也不敲窗户。

　　就像是一个守门的一样，只是有些阴森而已。

　　我被盯得心里一阵发毛，忍不住向后视镜瞥了几眼。他的眼睛异常浑浊，表情很是麻木，更谈不上什么脸面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烦气躁地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张十块一张五角的纸币来。

　　我拧眉向车窗瞥了一眼，好死不死地和他那双毫无光彩的眼睛对在了一起，忍不住暗骂了一声。

　　“给你！”我拉下脸来降下车窗随手将手里攥着的那张五毛钱扔进了碗里。

　　我正要关窗的时候他忙把碗往前伸了伸，这下颠得节奏更频繁了一些。那些硬币时不时地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那……”

　　他不时地抬抬下巴，眼睛紧紧盯着我手里的十块钱，喉结上下滑动着，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靠！这会儿要饭都要挑三拣四的了吗。”我暗戳戳地骂了一句，却还是将那张十块钱扔了进去。

　　看到被风吹起边角的五毛钱时，我脑子一抽，竟不自觉地将手探进了乞丐的碗里，将那张五毛钱给拿了出来。

　　快要攥到手心里的时候，乞丐一把将钱抢了回去，搂着碗连连向我鞠了几躬之后提着木棍跑远了。

　　我看着他那在人群中肆意穿梭的身影时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拿出一张纸巾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手，这才关上车窗发动车子扬长而去了。

　　看吧，现在这个世道，做乞丐都要讨价还价，像我这种缺心眼儿的人恐怕只有混吃等死的份儿了。

　　我在心底将自己挖苦一番后，继续漫无目的地在江城转悠着，竟然不知不觉地将车子开到了季明川公司楼下了。

　　我就这么坐在车里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衣着光鲜的人在这栋写字楼里进进出出，心无波澜。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下了车向里面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台认识我，她竟然就这么任由我上了楼。我自顾自地向季明川秘书处走去，敲了敲她的桌子：“你们季总在公司吗？”

　　她抬头看着我愣怔了几秒之后才忙不迭地说道：“在的，我这就带您过去。”他作势就要起身。

　　我忙按了按她的肩膀：“我在休息间等他就好了，他下班以后告诉我一声就行。”

　　秘书点了点头，将我带到休息室后就忙去了。

　　我就这么坐在休息室里将桌上的两本杂志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翻了好几遍，喝了好几杯咖啡，去了两次卫生间。

　　就在我的耐心快要被磨完的时候，季明川进来了。

　　他站起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走吧。”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心头一松，甚至还生起一种极为微妙的喜悦的情绪来，说不清道不明的。

　　我装模作样地将一丝丝雀跃给隐藏了起来，放下书朝他走了过去，刻意没有去看他。

　　下楼以后我很自然地朝自己那辆车走去，准确地说，是季明川看在多生面子上暂时借给我的一辆他家用来买菜的车。

　　我刚钻进驾驶位，季明川后脚也跟了上来，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你上来干嘛。”

　　“咱们用一辆车就够了，我的车子就放在这儿。明天我和你送多生上学，然后你再把我送到公司就好了。”

　　季明川说这些话的时候脸色不红不白的，说起多生的名字时神色也很自然。我看了他几眼后没有吭声，自顾自地发动了车子。

　　每次我想刚起了询问他的念头，就自动将那哥们念头给压了下来。

　　多生在我的心中有多重要，那这件事情就在我心中占有多大的分量，甚至让我无法独自面对残破的结局。

　　要是结果不是我所想的那样的话，我害怕我承受不起。与其这样，倒不如装聋作哑骗自己一回。

　　就在作出选择的那一瞬间，我心头一松，轻轻巧巧地将自己哄骗过去了。

　　我将车子停在了距离校门口不远的地方，让季明川在车里等着，自己进去接多生去了。

　　刚走到多生教室门口，下课铃声就响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学生成群结队地从教室里涌了出来，我忙停下了步子贴墙站着，不时地向教室门口张望着，眼看着他的同学从教室里出来了，也没看见多生的影子。

　　我忍不住走到门口向里面看了几眼，只见班主任背对着教室门口站着，多生和另一个比他高出半头的男生站在一起。

　　班主任的身子将他们的脸挡得严严实实的，三个人里看不见一个人的脸，气氛却异常紧张。

　　我正要进去，突如其来的一声苛责让我生生顿住了步子。

　　“说！谁先打得谁！”

　　“老师！是他先打得我！”那个男生愤愤不平地指着多生，“他还把我的作业也撕碎了！”

　　打架了？

　　我皱了皱眉，却也没当回事。

　　小孩子哪个不打架？我小时候没少挨打也没少揍人。

　　“多生，你凭什么打人家。你知不知道最近在你身上发生了多少事情，你就不能稍微消停一会儿？！一会儿把你……监护人叫过来，让他们好好看看你做的好事！”

　　班主任说完，又抬手戳着另一个学生的心口：“还有你，把你家长给叫过来！”

　　这些话落进我的耳朵里的时候，越琢磨越觉得别扭。

　　好好的家长轮到多生那里的时候就变成了监护人，这个老师还真是会玩儿文字游戏啊。

　　我在心底冷笑了一声，放缓了步子走了进去。

　　就在我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的时候，多生忽然抬起头来厉声道：“是他先骂我的！他骂了我就该打！”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呢，他骂你你能少块儿肉吗。就算是骂了你了你告诉老师就好，老师可以帮你主持公道啊。”

　　“找你没用！”还不等班主任把话说完，多生便一口打断了她的话，急声道，“你还背着我和其他老师嚼我们的舌根我为什么要去找你！”

　　“你！”

　　多生说话的语气极为凌厉，身影交错间他的侧脸在我的眼前一晃而过。虽然只是一眼，却也足够让我看清楚他的表情有多冷硬严酷。

　　我从来没有见过态度这么强硬的多生，暗自心惊了一下，也不自觉德停下了步子。

　　还不等我彻底将这些信息消化完，多生一把推开了挡在他身前的男生，拽着书包向门口走来。

　　那个男生趁机在多生身后一把扳住了对生的肩膀，脚勾住了多生的小腿，立马便将多生给撂倒在地，顺势骑在了多生的身上。

　　眼看着拳头就要落下来了，班主任惊呼着走上前去，却也只是干看着。

　　我深吸了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趁他挥拳的时候一把将班主任推到一边，拽着他的衣领就将他给甩到了一边，一把拽着多生的胳膊将他拽了起来。

　　“苏……苏小姐……”

　　班主任面色难看地看着我，结结巴巴地说了几个字。我冷嗤了一声，扫了她一眼后便将目光移到了打多生的那个男生身上，死死地瞪着他。

　　“苏姐姐……”多生拽着我的胳膊，说话的时候软软糯糯的，全然不像刚才那样强硬，甚至让人生畏。

　　“说，他打你哪儿了。”我死盯着面前又高又大的胖子，自动忽略了他脸上的伤口。

　　“没打哪儿，咱们回去吧。”

　　多生小声说了一句，我拧眉回头看了过去。他忙抬起手立起了校服领子，看了我一眼后忙心虚地挪开了目光。

　　我一把将他的手扯下，青紫的指头印毫无预兆地闯入眼帘。就连我这个见惯了打打闹闹场面的人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不是准备往死掐，谁能下了这么重的手。

　　我咬了咬牙，一把就揪着那个死胖子的衣领拽了过来，二话不说便将他甩到了墙上，也掐着他的脖子：“嘴巴长得不干净的人就是欠打！你妈没教你出来混的时候管好自己的嘴是吗！”

　　“苏小姐，他还是个孩子。有什么事情咱们坐下来慢慢商量，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要是出了什么闪失怎么和家长交代啊。”

　　班主任快步走上前来，一脸焦虑地盯着我的手。

　　我冷嗤了一声：“孩子？！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他的家长就是家长，到了多生这里就成了监护人了？！我看你就不配为人师表，所以才教出了这种货色！”

　　“苏小姐，请您放尊重一点。”

　　“尊重？就你？！说吧，背着我嚼什么舌根了。”

　　“我没有，多生……”班主任神色慌乱地将锅往多生身上推，我冷笑了一声，一把松开了那个胖子，拿出手机给季明川打了个电话，将他叫了上来，顺便将校长给请了过来。 你是我挣不脱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