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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生似乎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抬起头来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后，又继续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季明川看了我一眼，面色平静地示意我到里面来签字。

　　领多生走的时候，民警说了很多。具体说了些什么我也不记得了，唯一印象比较深刻的就是让我们和多生多沟通，不能只忙着工作。

　　我在单子上签了字之后带着多生率先离开了，季明川还嘱托民警记得将多生的寻人启事给撤掉。

　　多生一直低着头走在我旁边，我麻木得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在寻找多生的时候一个念头就隐隐有了雏形，当我在派出所见到多生的时候，这个念头忽然无比清晰地闪现出来。

　　狠狠地震荡了一下我的心脏后，这个念头也更加坚定了几分。

　　“上车吧。”我打开副驾驶的门，抬手揽着多生的肩膀。

　　“苏末姐姐。”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眼底神色小心翼翼的。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我面色清冷地说了一句后，帮他关上了车门，自己绕过车头进了驾驶室。

　　季明川背对着我们站在车旁打电话，自始至终都没向这边看过一眼。

　　我向他扫了一眼，自顾自地开车离开了。我本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找到多生了，最起码抱头哭一会儿也是情理当中的吧。

　　可我却无比冷静，甚至已经到了冷漠的境界。我没问多生一晚上去了哪里，也没问他冷不冷，更没问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对于一个终将离开的人来说，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一直督促自己当好一个孩子的家长，却忽略了，我在法律上也只能算作多生的监护人而已。

　　也许他的班主任是对的，一直以来都是局外人看得最通透。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车速放缓了一些。

　　沉寂了许久之后，多生才闷闷道：“苏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不想连累你而已。我来了这么长时间了，一直都在给你添麻烦……”

　　我撩起眼皮向前反镜看了一眼：“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吧。要不是我的话，他们也不会那么说你，你也用不着和别人打架了。拳头只能解决一时的麻烦，要想将这些麻烦彻底解决掉的话，只能想别的办法。”

　　他的眼底闪出一丝光亮来，又很快湮灭。沉默了几秒之后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什么办法？”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的语调，我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到家以后我脱了外套，穿着一双棉拖进了卫生间，洗了洗脸后直接将头发扎了起来，还像以往一样进厨房做了三个人的早餐，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当我将早餐端到桌上的时候季明川还没回来，多生倒是很自觉地将书包放在了客厅，洗了洗手坐在了餐桌前。

　　“你先吃吧，我给他打个电话。”我拿着手机回了自己房间，坐到床上点了一支烟，在通讯录里找到季明川的电话号码之后拨了过去。

　　刚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

　　我深吸了一口烟，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用最快的速度回来一趟，我有事跟你说。”

　　挂断电话以后我就这么坐在床边，双腿交叠，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夹着烟，就这么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什么也不想。

　　当之前坚信不疑的信念在面前被人生生撕碎之后，就没有什么好绝望的了，也似乎没什么东西是值得期待的了。

　　我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一下接着一下地摁着打火机。我慢慢吐了一个烟圈，稍稍偏了偏脑袋，将垂下来的长发给捋到了耳后，余光瞥见多生就站在我的门口，目光平静地看着我，没有一丝波澜。

　　按照往常，我一定会掐灭烟，告诉他吸烟不好，以后千万不能抽烟，不能跟着我学坏，不能像我一样。

　　可今天我却当着他的面吸完了最后一口烟，随手将烟头掐灭后扔在了地上，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他盯着散落在地板上的烟头，眉心蹙了蹙，低声道：“姐姐，我去上学去了。”

　　“今天先不要去了，我有事要跟你们说。先回房里去吧，等他回来我叫你。”

　　“哦。”多生应了一声后就转身离开了，还回头看了几眼。

　　我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轻轻闭上了眼睛。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这才坐了起来。

　　门口适时地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我提了一口气向门口看了过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季明川那格外清冷的脸。

　　我穿着拖鞋神情恹恹地进了客厅，季明川不远不近地跟在我身后，坐在了沙发上。

　　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多生的名字后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水，捧着还冒着热气的水坐在了另一头沙发上，慢慢沉了沉气。

　　人都到齐之后我看了一眼多生，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经过郑重的考量之后，决定将多生交给多生的亲戚抚养。就是那个举止很优雅，回国不久的女人，你们应该都见过。”

　　多生的眼底浮现出几分诧异的神色，眼底的神色晃动了一下之后低下了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理由呢。”

　　我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却是看都不想看季明川一眼。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想继续演下去么。

　　是什么样的心理下，他还能这么泰然自若地问我理由。

　　要不是多生还在这里，我恨不得现在就将手里这杯水都浇在他的脸上，好好看看他的真实面目到底是怎样的。

　　我低下头来喝了一口水，努力将情绪放得平稳些。抬起眼帘来审视着他，扯了一下嘴角：“理由？你觉得还需要什么理由吗？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多生跟着我学会了什么？又跟着你学会了什么。我一直以为我能庇佑他，给他以前都没有过的一切。结果呢？结果就是他因为我去和别人打架，因为我的缘故离家出走，因为我的缘故想要补偿我！你满意了吗！”

　　之前按捺下来的躁动情绪跟着每个字眼蹿了出来，所有情绪都被搅和在了一起，气血一下接着一下地冲刷着脑仁儿，眼前一阵发晕，就连杯子都拿不稳了。

　　“苏末，”季明川压低了声音，“收养多生的时候你就应该料想到今天这副局面。”

　　“收养他的时候我以为我会把他保护好，我以为只要我不曝光他的身份，他就会好好地生活在江城，长大成人。但是他们不愿意放过我，不想让我过清净的日子。你不是一直都不想让他待在这里么，现在我选择放手了你是不是很开心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他的声音陡然凌厉了许多，脸色瞬息万变，深邃的眼底满是愤怒的光芒，压都压不住了。

　　我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不甘示弱地回道：“是我胡说八道么！你为了不然我抚养多生，你背着我给那个女人塞钱，说什么愿意资助多生上学。这一边又是帮我办手续又是联系福利院的，你他妈就不怕精分！”

　　我红着脸厉声将这些话都还了回去，他的脸色顿时变黑了许多，双眉紧蹙在一起，心口上下起伏着，面部肌肉都在轻微地颤抖着。

　　被人当面揭穿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伪装了这么久却被人看穿了，除了气急败坏和恼羞成怒以外还能做什么。

　　我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冷眼看着他气得发抖的样子，心口也憋着一口气。

　　我递给他一个嘲讽的眼神后重新摔坐在沙发上，摸出手机就准备给多生的亲戚打电话。

　　反正短短几个月以来已经出了这么多的事，她也找过我两回了，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明白了。

　　与其让多生留在这里跟着我受罪，还不如让他跟着他的亲戚享福去吧。最起码她那边不会有这么多的风言风语，也不用经受这么多的煎熬。

　　我刚找到她的电话号码，手机就被季明川一把抢了过去，抬头便迎上他那冷厉到让人心生凉意的目光。

　　“是谁跟你说的这些。”他握着手机冷声质问，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咄咄逼人的凌厉味道。

　　我扯了一下嘴角：“自己做的事情不是自己最清楚么。一切都称心如意了，你还在装什么？不累么。”

　　“是许少卿？”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每笑一声都觉得心尖也跟着颤抖，五味杂陈。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乱咬人。

　　“你觉得许少卿会陪你玩儿这无聊的把戏吗？季明川，你最喜欢看的不就是我卖惨时候的样子么。如你所愿了，把手机还给我。”

　　“你他妈知道许少卿是什么人吗！也就你！蠢到被人当枪使！”

　　“是！我是蠢！可是那又怎么样！”我死死地瞪了他一眼，痛恨万分的眼神剜了他一眼之后站起身来就去抢手机，却被他一把摁在了沙发上，胳膊死死地卡着我的脖子。

　　“季叔叔，你放开！”被我们抛到脑后的多生连忙跑了过来，伸手拽着他的袖口，企图将他的胳膊拉开。

　　季明川死死地盯着我，赤红着双眼一字一顿道：“许少卿，他就是那个把我约到酒店给我下套的九爷。也就你，被他的人捅了几刀后还一个劲儿往他身上凑的傻瓜！” 你是我挣不脱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