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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主编，您让我去采访我没什么意见，但是最起码应该多派几个人和我一起去吧。还有，一周的时间往返是不是太仓促了？”

　　“苏末，不是我故意想这么做的，只是现在谁都有自己的工作。经过上次的事情以后你觉得我还敢把那么重要的任务交到你的手里吗？环境艰苦一点，你也应该根据环境太调节是吧，毕竟你一个人，只要做得不是太过分，有些事情也还是可以理解的。”

　　杨柳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除了一笑置之也确实再做不了什么了。

　　我拿着那张所谓的行程单出了主编办公室，就见季明川就站在距离办公区不远的地方，手里还提着一个服装袋子。

　　“你怎么进来了？”

　　“给你的。”他抬手将袋子递了过来，我向里面看了一眼，里面躺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吊牌还挂在上面。

　　“没这么必要了，我一会儿就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差了。你要是没其他事情的话就去自己公司吧，被别人看见的话影响不太好。”

　　我=说完以后便回到座位上拿着包包向门口走去，季明川也没说什么。

　　刚出门就看见一辆出租车过来了，我拦下就上了车，也免去了和他继续聊骚的麻烦。余光向后视镜瞥了一眼，他的车子驶进了另一条行车道，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隐隐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份行程计划表扔到了一边，脑袋搭在椅背上放空着自己。

　　我随便收拾了一些衣服和干粮，带着笔记本和一个还算高档的相机去了机场。去往那个城市的飞机刚起飞，只能等下午一点多那一趟了。

　　我索性给顾则西打了一个电话，将他约在了机场附近的一家商场里，准确地说，是这家商场二楼的一个咖啡厅里。

　　等他的时候我就靠着二楼的栏杆，半个身子都在外下倾，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群。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闪烁着华丽又冰冷的灯光，看得时间长了会有一种大脑放空的感觉，甚至都缺少了思考的能力。

　　我却在令人眼花缭乱的人群中看到了穿着休闲的顾则西，腕上的手表在灯光的折射下闪烁着金属光泽。

　　我长舒了一口气，冲他挥了挥手，拉着行李箱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这会儿叫我出来有什么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服务生招了招手，抬起眼帘看着我。

　　这么长时间不见，他倒是瘦了一些，眼窝越发深邃，却还是难掩疲态。

　　“消失了这么长时间难道不应该把你叫出来见一面？那天在小区门口看见你爸也在车上，看上去脸色都不太好，没事吧？”

　　他扯了扯嘴角，面色变得空前严肃了几分。沉吟了几秒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苏末，其实我有时还是很羡慕你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都不用顾忌什么。”

　　“没爹没娘的人当然是想做什么做什么了，这么多年来我把自己拉扯这么大也还是很辛苦的。”

　　“其实……我这次是逃出来的。”

　　顾则西轻抿了一口咖啡，压低声音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那清冷的模样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似的。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这才笑着说道：“我靠，老爷子看你看得紧啊。你上次消失那么长时间是不是离家出走了？”

　　顾则西撩起眼皮瞪了我一眼，没再说话。

　　我本来也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却没有想到之后顾则西和夏洛的纠缠就是从他被“软禁”这件事开始的。确切地来说，是从他消失的那段时间就已经开始了。

　　快到饭点儿的时候我们直接上了三楼随便吃了点东西，之后便打车去了机场。

　　我往里面走的时候顾则西就这么长身玉立地站在外面，双手插在上衣兜里，面色冷冷清清的，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仿佛不管再过多少年，他也始终是这副少年郎的样子。用一句比较矫情的话来说，出走江湖多年，归来仍是少年。

　　飞了几个小时后已经下午五点多了，从机场出来后辗转乘坐了大巴到了那个小镇。脚刚沾地就有一群人举着牌子涌了过来，叽里咕噜地说着方言，互相推搡着。

　　虽然我没怎么听懂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也不难判断他们的意图。拉着行李箱挤过人群面色冰冷地向一旁走去，目光扫过道路两旁的建筑。

　　路边矗立着的楼房最高的也只有五层，外面的墙皮都变得斑斑驳驳的了。还算宽敞的马路上不时地驶过几辆大卡车，在夜幕中卷起滚滚烟尘，有一种被放逐边际的错觉。

　　马路牙子上支着几个摊子，一旁还摆了些简陋的木桌目凳，锅里的水不停地冒着热气。

　　我深吸了一口气，拉着行李箱继续往前走了走，最后挑了一个外面看起来还算不错的旅馆走了进去。

　　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小男生趴在前台写作业，手紧紧握着铅笔，一副认真至极的模样。

　　“那个……老板在不在？”我轻咳了一声，走上前去问了一句。

　　那个小男生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睛看着我，漆黑的眸子里折射出淳朴又狡黠的光芒。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后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道：“你是来住店的？”

　　“是。”

　　“那你等一下！”他回了我一句，跳下椅子拔长脖子向里面喊了一句妈。又转过身来看着我：“你等一下，我妈一会儿就下来。我是负责看店的，不能带你看房间。”

　　说完以后他便坐在了椅子上继续埋头写作业，抓着铅笔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指节都有些泛白了。

　　我正要凑上前去仔细看几眼的时候，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就下来了，满脸堆笑地看着我示意我跟她过去。

　　我最后挑了一间带卫生间的单间，交了钱之后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瞪着眼看着已经泛黄了的天花板，一股浅淡的霉味慢慢钻进了鼻腔里。

　　我翻了个身抖开被子看了一眼，虽然被罩和床单是干净的，但是被子却散发出一种发霉的味道，很难闻。

　　正想去找老板换一床被子的时候，隔壁房间却传来一阵暧昧的声音，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烦躁的情绪越发明显了。

　　我索性抬起手狠狠砸了几声墙，穿好外套拿着手机和钱包出门去了。

　　尽管现在已经是初秋天气了，这里的夜却黏腻得厉害，好像空气里都带着汗珠似的。我深吸了一口气，脱下外套系在腰间，动作娴熟地点了一支烟叼在嘴里，靠着墙壁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

　　外面的街道也安静得厉害，灯光也都渐渐熄灭。只剩下宾馆的灯还是亮着的，看上去孤零零的。

　　手机嗡嗡响了几声，我吐出一口烟看了一眼，是季明川打来的。

　　犹豫了几秒之后还是接了起来，率先问道：“有事？”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吗？就是想看看你死没死。”这些话听起来异常沉稳，我气急反笑除了笑以外说不出一句话来，眼角变得湿润了许多。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止住了笑声，抬头望着夜空：“我现在活得好好的你是不是很失望？”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了，我相信你也能活得好好的。像你这么没心没肺又爱记仇的人活得时间最长久。”

　　我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狠狠吸了一口烟，习惯性地用手捻灭了烟头。

　　“回来以后别去那个报社工作了。”他阴沉沉地来了这么一句，“杨柳是你们主编吧，她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这才能把你扔到深山老林里，下次就能把你扔到国外去。”

　　我嗤笑了一声，不禁开始揣摩这番意外关怀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心思，最后还是将他的提议给一口回绝了。

　　当我挂了电话以后身边响起了一道说话声，将我狠狠吓了一跳。

　　宾馆老板的儿子抱着一个玩偶站在灯光下微眯着眼睛看着我：“姐姐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睡不着，就出来散散心。你怎么出来了？”

　　“我爸跟我妈打起来了，我就出来了。”那个小男生抱着玩偶坐在台阶上望着黑漆漆的街道。

　　我的心忽然一阵悸动，干脆也坐在了他身边。手摸了摸口袋最后还是放了下来，搭在他瘦小的肩膀上。

　　里面传来阵阵辱骂哭闹的声音，男孩的肩膀缩了缩。

　　我侧着脑袋看了他一眼，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泛着光。我凭着直觉摸了摸他的脸颊，没有意想中的湿润，心顿时沉了沉。

　　“多生你死哪儿去了！快给我回来！”一道粗暴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那个小男孩缩了缩肩膀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悲悯又带着几分祈求的味道。

　　原来他叫多生……多生……有点奇怪的名字，难道有什么寓意吗？

　　我抿了抿嘴唇将他的肩膀搂紧了一些：“别怕，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话还没有说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快速传了过来。我刚回过头去还没弄清楚状况，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便一把拽着男孩的胳膊拽了起来。

　　一道凄厉的哭声陡然传来，响彻整个大厅，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 你是我挣不脱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