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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未落，我便从杨柳的眼角眉梢看到几分嘲弄的笑意，小桑倒是长出了一口气，几乎是潜意识地抬手松了松领带，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些水。

　　我的心思沉了沉，将起皱的地方轻轻捋平目光坦然地看着社长。那双深沉睿智的眼眸中似乎积蓄了许多思绪似的，足以将微微泛起的不平衡的微妙情绪包裹着沉下去。

　　他看着我沉吟了几秒，嘴角勾起一丝清浅的弧度来：“好好干，前途无量。”

　　我礼貌性地回了一个笑容，对他们这些人精说出来的冠冕堂皇的话不置可否。

　　散会以后小桑就迫不及待地把我拉到了角落里，极为诚挚地对我刚才的表现表示感激，甚至当即便掏出手机让我订一家餐厅晚上请我吃饭。

　　我将他放在我的胳膊上的手拿开了：“你知道的，每天晚上都是我老公来接我回去吃饭的。你要是真想感谢我的话就帮我找一下多生，这件事情还是要拜托你的。”

　　他的脸色当即就变得明朗了许多，收起手机连连点头。

　　那恳切又热忱的目光除了让我觉得分外讽刺之外再无其他。

　　当初闹得轰轰烈烈的泥石流灾害就像是一场来势汹汹的龙卷风，沿途带起飞沙走石之后最终还是归于平静，消息也慢慢减少，到后来一周也只能看到一两条。

　　而我当初以去前缘镇采访为交换条件的影像资料确实在那段时间击起了千层浪，但是所有资料都对我只字未提。

　　这么看来，小桑和杨柳还真是有点像啊。

　　我坐在转椅上轻轻晃动着脚尖，一下，一下地轻点着地面，目光越过办公区的头顶，发出一声轻嗤来。

　　说句不好听的话，乱子出得越大，这些人晋升的可能性就越大。这次是小桑，下次就保不定会出一个小杨小柳来。

　　只有那个瘦瘦小小的男生就像是一个只存在于我梦境中的幻影一般，要不然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其他的人都陆陆续续被找到了，他的名字就挂在网页上下不来了呢。

　　我不自觉地提了一口气，又缓缓压了下去。

　　“苏末，这个孩子还没找到吗？”椅子轻轻晃动了一下，一位同事端着咖啡走了过来，斜倚着我的椅子。

　　“没有。”我的声音涩涩的，抬手便关掉了那个网页，空白的文档上映射出我的脸来。沉静，又没有任何表情。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要是能找到的话早就找到了，这也不是你亲戚的孩子和你没血缘关系，你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很够意思了，一切随缘吧。”

　　她安慰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拉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伪装出来的怜悯的色彩。

　　屏幕上她的身影晃了一下端着咖啡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抿了抿唇角重新写了一份寻人启事，思忖了几秒之后直接粘贴到了微博上。看着我那少得可怜的粉丝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来。

　　我刚把微博发出去，夏洛就转发了出去，瞬间点赞和评论就像是那场来势迅猛的泥石流一般涌了进来，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就在我翻看那些留言的时候手机震动了几声，许少卿给我发了一张图片，我的心剧烈跳动了几下之后骤然空下几秒。

　　我打开图片仔仔细细地盯着照片上那张瘦小的脸仔细看着，整个人忽然变得小心翼翼的了。

　　尽管那个小孩看上去脏兮兮的，那双眼睛里也满是戒备和无所适从般的无助和胆怯。但是那双眼睛里的亮光我是认得的，幸好有些东西还没变，幸好。

　　我几乎是哆嗦着给许少卿打的电话，等待接通的时候手心的汗已经出了一层又一层。我刚把手机从一只手倒到另一只手里，许少卿就接通了电话。

　　“方便出来详谈吗？”还不等我说话，他就率先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我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我现在就在你们公司附近，估计几分钟就过去了。”

　　“那我先去楼下等你。”我迫不及待地接了一句，得到回答以后拿着手机就跑到了楼下。

　　喧嚣的冷风瞬间迎面扑来，头发被一股脑儿地吹到了脑后，眼睛酸涩得厉害不得不转过身去背对着风吹来的方向。

　　我抬手胡乱捋了捋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刚才出来得有点急了外套落在办公室里面了。那张照片是从哪里来的？多生现在在哪？”

　　许少卿面色沉稳地看着我：“是我的一个朋友发给我的，在一个比较偏远的救助站找到的。现在还没找到他的父母，估计一时半会儿只能在那里住了。”

　　“那……他的父母……”我沉了沉气犹犹豫豫地说了半句话，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体型壮硕胳膊上有纹身的男人，和那个只会在黑暗中哭泣着苦苦哀求的女人，心脏一阵骤缩。

　　“估计……估计也不在世上了吧。听说他们是在搁浅的地方找到那个男孩的，当时那个男孩被紧紧地绑在一棵被冲断的树干上，整个人泡在水里奄奄一息的。醒来后就一直喊着找妈，却又说不清楚到底是在哪里分散的。到最后就干脆什么也不说了。”

　　我怔怔地看着前方，许少卿的话在我的耳边转了一圈之后又渐渐散去。一种极为微妙的感觉慢慢荡开，却又让我按压下来。

　　“你是想资助他，还是……”许少卿试探地问了一句，微微拉长的尾音却让我有些迷茫了。

　　我沉吟了几秒试图找到最正确的出口，还不等我想明白手机就震动了几声。当我看到来电显示的不自觉地向许少卿扫了一眼。

　　余光瞥见他正看着我的手机屏幕，我手一哆嗦就挂断了电话。

　　“那个……我公司还有事就先回去了。谢谢您专门过来，方便的话我请您吃晚餐，聊表谢意。”

　　“好。”他轻勾了一下嘴角探过身来帮我打开了车门，掠过一道若有似无的香味来。

　　我抿了抿嘴角向他点头示意后下车快步跑进了公司，心跳越来越快。

　　多生的事情就像是紧紧压在我心口上的一块巨石一样，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往坏的地方多想，就连看稿子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来的都是他那双明亮清澈到发光的眼睛。

　　直到同事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我这才意识到居然已经过了下班的点，手机也震动了几声，还是季明川发来的信息。

　　只有两个字——下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胡乱将桌上的东西收拾进了包包里，一边往门口走一边穿外套。

　　等我走到楼下的时候季明川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的脸色看起来异常严肃。伸长胳膊一把将我搂进怀里顶着寒风道：“多生找到了，在许少卿那里。”

　　“我知道了，他刚才已经找过我了。”我对突如其来的亲密有些无所适从，轻轻挣扎了一下从他的怀里溜了出来。

　　季明川却停下脚步拧眉盯着我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那道若有所思的目光像是要将我给看透似的。

　　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眼睛被冷风吹得又酸又涩。

　　“你……”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一道汽车喇叭的声音。我和季明川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明晃晃的车牌在灯光下显得分外冷厉。

　　我心脏抽动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勾起季明川的胳膊就准备走。

　　季明川却抬脚向那辆车子走去，我的脚下绊了一下，被他拉扯着向那辆车走了过去，心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

　　他的面容在寒风中显得异常坚毅，轻抿着的嘴角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似的，徒增了几分凌厉的气息。

　　我看了以后也不免有些生寒，将目光放在了坐在车里的许少卿身上，希望他能在这个时候退一步。

　　事实上我也只能看到车玻璃上我和季明川的影子来，一个来势汹汹一个神色紧张。

　　“季明川，今天的事情我可以回去给你解释。你做任何事情之前还请你先看好场合。”我抬起头来看着他的侧脸。

　　他斜挑了一下嘴角，抬手就敲了敲车窗，顺便攥着我的手塞进了他的口袋里。

　　阵阵暖意顺着手心蔓延开来。

　　车窗缓缓降了下来，许少卿的脸渐渐出现在视线当中。他的表情始终都是温和的，目光和煦。

　　“你刚才不是说要请我吃晚饭吗，我刚好今晚有空，上车吧。”

　　“我……”

　　我的手还插在季明川的口袋里，和他的手挤在一起。准确地说，他的手牢牢攥着我的手。

　　许少卿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季明川攥紧了我的手腕，却又是一松，他的手已经从口袋里拿出来了。

　　“苏末是我老婆，既然她答应了你，那今晚咱仨一起吧。我们在前面走着，你在后面跟着就行了。”

　　季明川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挑着，面色却冰冷异常。

　　许少卿看着我扯了扯嘴角，抬手便将车窗关上了。

　　季明川一直冷着脸一声不吭地开着车，我坐在副驾上如坐针毡，目光不时地扫过跟在后面的车子。

　　即便两人隔着这么远，我还是嗅到了极为浓重的火药味，心里那根弦越绷越紧。

　　“你是怎么知道多生的事情的。” 你是我挣不脱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