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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官道上，一阵清风吹过，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一棵老槐树下，如玉的目光有些许呆滞，身体微僵，凝视着远方，似乎已出了神。
刘金锁咳嗽了一声，道：“如玉姑娘，时间有限，你最好还是不要发呆吧，说不定你所说的话，还能对你自己有所帮助，又或者，在你即将离开之前，说出心中的事，也许你还能痛快一些。”
“你……为何要知道这些？”如玉回过神来，盯着刘金锁问道。
“也许，只是好奇罢了。”刘金锁淡淡笑着回答。
他知道，这个回答并不会打消如玉的疑虑，只是，除了这个回答，他再也想不到第二个答案了。
“算了，就我现如今这般模样，说与不说，都不能改变什么。你说的对，也许说出来，反而会痛快一些。”
如玉摇头轻笑，看着远处的临邑县城，悠悠的开口说起了自己的过往。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并非被人卖到采薇院，而是自愿来到的采薇院。”
“在入采薇院之前，我本是为了寻找一个人，才来到采薇院，自愿成为采薇院内的一名姑娘，实际上我却是暗中蛰伏，只为寻到我要找的那个人。”
“那段时日，我在采薇院内卖艺不卖身，和院内另一位当家花魁蓉姑娘交情甚好。蓉姑娘也是卖艺不卖身，只是她与我不同，她早已有一位倾心的郎君，她在采薇院是为了等他归来，可惜的是，她已等了数年，那人却始终没有回来。”
“十二年前的秋天，也是八月十五月圆之日，采薇院选举花魁，先前的每一次，我都故意让给了蓉姑娘，从未与她争过。可是那一天，蓉姑娘却没有参加花魁宴……”
如玉目光如秋水般澄净，平静的讲述着自己的故事，从她意外成为花魁，又被赵员外点中要娶回府里，她誓死不从，不料却被人下了迷药，才有了后来的不幸。
刘金锁静静的听着，如玉半点没有说谎，她所讲的，和福嬷嬷说的情形完全一致。
只是，如玉没有说蓉妈妈的一句坏话，言语间，也没有丝毫的恨意。
“你恨我么？”
刘金锁忽然说。
“恨你？也许吧。”如玉淡淡一笑，“我觉得我应该是恨你的，但仔细想想，又忽然觉得没什么了。自从我的仇人死了，我的心也就死了。恨你又有什么用，这是我的命，谁也改变不了。”
她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凄苦，清风掠起她腮边碎发，白皙的脸颊上带着几分憔悴，让人望之心痛。
“那……你可知暗中给你下药的人，是谁么？”刘金锁再次问道。
“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分别呢，报应是迟早跑不掉的，我现在已经不恨任何人，只恨我自己命苦。过去的事，就让它永远过去吧。”
刘金锁叹了口气，道：“如玉姑娘，或许我不该说出真相的，可当时的情景……蓉妈妈对我有恩，我不能坐视不理。”
“我明白，我们每个人的立场不同，设身处地，换成我，我也会和你做出同样的选择。”
如玉缓缓转过了身，背对着刘金锁，淡淡道：“我只求你一件事，希望你能帮我做到。”
刘金锁点点头：“你说，我会尽力。”
“见到蓉姑娘，替我说一句，无论她怎样对我，从当年我们结拜为姐妹时的那天，一直到现在，我都当她是我的亲姐姐一般。只是有些事，我们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刘金锁喃喃地念叨着这句话，脑海中又闪过了四个字。
如玉可除。
难道，如玉姑娘心里很清楚，蓉妈妈原本应该是要将她除掉，但却设计将她送出采薇院，做了一个普通人么？
这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刘金锁的脑海，但当他想要寻机再多问一些的时候，那两个差役已经走了过来。
“时辰到了，该上路了，磨磨蹭蹭的，别给脸不要脸啊！”
那两人拎着水火棍，不容分手的走上前来，拖起如玉姑娘，往前走去。
如玉毫不挣扎，只回头冲刘金锁笑了一笑，便转过了头去。
这一笑，仿佛已看破了世间所有的不幸，和痛苦。
这一瞬间，能够让人感受到，她的心底，实在是已经寂灭如灰。
“姐姐，你一路保重！”
刘金锁开口大喊，如玉听到他的喊声，站住脚，却没有回头，只停顿了片刻，便被差役们推搡着继续前行。
刘金锁叹了口气，人这一辈子，有太多的如果，如果当年如玉没有来到采薇院，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故事。如果蓉妈妈跟着当年她的情人走了，如玉也不会是这般结局。如果自己不破解这个案子，如玉此时应该按照她的计划，好好的生活着。
说不定，已经回到了她来的地方。
可惜现在，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也再回不到如果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了。
凡此种种，究竟谁对谁错，谁也不知道。
可能每个人都有错，但每个人，又都有着不得不去犯错的理由。
就好像蓉妈妈害了如玉，但如玉却并不怨恨她，她们之间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又有谁说得清呢？
“对了，刚才如玉说我会武功，我真的会武功吗？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所有的事都想起来……”
他唉声叹气的抬头看了看太阳，才发现已经快到正午了，刘金锁这才一拍脑门，说声不好，自己出来的时候跟蓉妈妈说是买菜，结果这么许久还没回去，估计蓉妈妈早已猜到自己出来干什么，再不回去的话，蓉妈妈可是要发狂的。
只是这回去的路，刘金锁再也跑不动了，他便甩着手，嘴里咬着一根草茎，嘴里哼着《十八摸》，沿着来时的路溜溜达达的往回走。
走不多远，前面便出现了一辆牛车，刘金锁眼前一亮，笑嘻嘻的上前跟人家打了招呼，便上了车，随着牛车晃晃悠悠，他摇头晃脑的，唱的更起劲了。
“一摸呀，摸到呀，大姐的头上边呀，一头青丝如墨染，好似那乌云遮满天。哎哎哟，好似那乌云遮满天。二摸呀，摸到呀，大姐的眉毛边，二道眉毛弯又弯……”
他在这里晃晃悠悠的唱小曲，一路往临邑县城走，很快进了城，到了集市，他才下了牛车，逛到了经常买菜的地方，挑了些还算新鲜的菜，又跟人家要了个篮子装着。
路过卖熏鸡的摊子时，新出锅热气腾腾的熏鸡香喷喷的，刘金锁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闻着香味实在忍不住，又趁人不注意顺手牵羊拿了一只熏鸡，藏在篮子下面，这才心满意足的往采薇院走去。
“一摸呀，摸到呀，大姐的头上边呀，一头青丝如墨染，好似那乌云遮满天。哎哎哟，好似那乌云遮满天。二摸呀，摸到呀，大姐的眉毛边，二道眉毛弯又弯……”
刘金锁开开心心的啃着熏鸡，来到采薇院门口的时候，恰好是那些龟公护院们一窝蜂的冲出来，拎着棍棒家伙，正准备去捉拿刘金锁的时候。
谁知，这些人刚刚出了大门，转过街角，就看见刘金锁挑着篮子，哼着小曲，啃着熏鸡，悠哉悠哉的往回走。
双方见面，同时停住了脚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尴尬。
“呃……大伙这是出去打架啊，怎么了这是……”
刘金锁恋恋不舍的把熏鸡从嘴边移开，冲着这些人咧嘴一笑，迟疑着把手里的熏鸡递了过去。
“那个，新出锅的熏鸡，要不要吃点？” 全是我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