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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前许明义带我去过问小帅家，不过当时只是在外面认了个地方，他家门我们都没进。
从学校出发坐两站路就是问小帅家，他家在一条很深的胡同里，我气喘吁吁地过去敲门，砸的他家铁门哐哐响，过了好久，门吱啦一声，开了道小缝。
我把头伸进去，只见开门的人穿着个二流子背心，脸上又青又肿跟面包一样，胸口和脖子上也布满伤痕，要不是那一头熟悉的自来卷，我差点都认不出他是问小帅了。
进门后，我一把拉住他胳膊，说小帅你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了？他语气有些沙哑，说：“进屋再说吧！”
说完他就回头往屋里走，我也跟着他走了进去。
这是我第一次进问小帅家，我是说我知道他家在哪，却一直没进去过，很久以前许明义带我去他家外认了个门，不过当时我俩都没进屋，问小帅这人平时穿的挺干净的，没想到他家却破破烂烂，条件似乎比我家还差点。
平房采光一般都不好，问小帅家也是，不开灯屋里黑乎乎的，他家除去院子一共三间房，外屋一个火炉子，放着些柴米油盐和做饭的桌台，中间那屋有张双人床，上面躺着个中年男人，脸上缠了厚厚一圈纱布，一只脚上还打着石膏。
床边的柜子上，有一台十几寸的黑白电视，地板上堆着成箱的水果，连走路的地儿都紧张。
我琢磨着床上躺着的应该是他爸，问小帅家的情况和我家差不多，都是离了婚的单亲家庭，他妈在他很小时就和别的男人跑了，丢下父子俩相依为命。
我家正好相反，我妈给我找了个后爹，可我那后爹是个活脱脱的畜生，所以当时我还真挺羡慕问小帅家的。
本来我想和问小帅他爸打声招呼，叫声叔叔好什么的，见他爸躺在床上，闭着眼满脸痛苦，最后我就没叫。
最里面那间房是问小帅卧室，五平米大小，连窗户都没有，问小帅进去后把灯拉开，我进去后看了眼，只见里面放着张单人床，一个破旧的写字台上，横七竖八扔了好几把刀。
我一进他屋就把门带上了，抓着他就问：“谁把你打成这样的？快告诉我！”
也许是我焦急的神态感动到了问小帅，他嘴动了动想笑，却又疼的笑不出来，我从口袋里摸出包烟，帮他点了根，问小帅接过烟猛吸两口，这才给我说出他的遭遇：
离他家不远有座很大的露天市场，问小帅他爸以前是工人出身，下岗后就去市场租了个门面卖水果，生意做的一直都很顺，后来那市场被某个老板承包了，租金，管理费涨了一倍不说，那老板还养了帮保安，隔三差五地管商户收保护费。
问小帅他爸是个老实人，保护费一分不落地按时交，时间长了，那帮保安里有几个人见他爸老实好欺负，就经常去他爸店里白拿水果，专挑贵的一拿就是一大塑料袋。
那个年代我们那块，当保安的清一色都是刑满释放人员，或者是社会上的盲流，那市场里的保安更是如此，刚开始他爸还想的破财消灾，由着那帮保安拿。
没想到他爸的忍让，反而这帮保安愈发地给脸上头了，到后来干脆一箱箱往外搬，自己吃不掉就低价卖给别的商户，他爸生意本来做的就小，被他们这样拿早晚得关门。
两天前，店里早上刚开门，那几个保安后脚就跟进来了，一个个提着警棍浑身酒气，他爸就拦了手，说我这店小，不能再让你们白拿下去了……
这话刚说完，那几个保安跳起来就把他一顿抽，其中有个外号叫猪彪的保安下手最很，一边打一边指着他爸骂，说X你吗老子拿你的是瞧得起你！你还来事了？
当时他爸被打的一脸血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那些保安打累了，又冲着店里一顿砸，这才离去。
店里一片狼藉，水果被抢了不少，剩下的都被砸烂了，店里地板上黏糊糊的全是果肉残渣，他爸在店里缓了好久，等中午才一瘸一拐地回家，正好让问小帅碰到了。
问小帅他爸性格有些内向，很少和他儿子交流，他的事平时也不给问小帅说，在问小帅的逼问下，他爸才把这事说了，当时问小帅二话不说，进家拿了把甩刀就往市场冲。
他提着刀在市场里转了圈，找人一打听就问出了猪彪那几个保安的下落，我一直说问小帅是只孤狼，他的确是，但那时他的毛皮还未丰满，猪彪那帮人都是三十来岁的成年壮汉，问小帅一个孩子，哪是他们的对手？三两下间就被打趴在地。
混乱中，他朝那个叫猪彪的保安腿上扎了一刀，那猪彪人如其名，一百多公斤的他又矮又猪，当时被扎后，他捂着腿杀猪般惨叫，那些保安一个个面目狰狞，冲上去朝问小帅头上就一顿警棍。
问小帅护了没两下，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躺在地上连翻滚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些保安这才住手，扶着猪彪就走了，丢下问小帅一人躺在地上。
那会我和问小帅才上初二，我们那个年纪的孩子，平时打架虽然用惯了板砖，但毕竟力气小，再说大多数情况下顶多是装装样子，脸上象征性地拍两下，就往身上砸了，不会真下死手。
但猪彪那几个保安就不一样了，他们是成年人，个个都是壮汉，打起人来下手又硬又狠，大人和孩子的力量悬殊是很大的，问小帅当时被打的差点休克，后来还是被好心人扶起来弄回家的。
听他说完后，我当时只觉得心里的火，像被浇了汽油一样狂烧，问小帅是我最好的朋友，为了我他曾经打了多少场恶仗，我数都数不过来了，见他被人打成这样，我怎么能不火大？
不知不觉间，我的眼眶开始湿润，记忆拉着我回到从前，那时我，许明义和问小帅三人，站在初一门口的空地上抽烟，和周围的流氓对视……短短不到一年，许明义进了少管所，问小帅父子又被人打成这样，我杀人的心都有了，咬牙切齿地抓着他肩膀问：
“你说……你打架怎么不叫我？”
“你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
……
问小帅随我吼叫，坐在那没吭气，他这人就是这样，表面平静，骨子里却比非洲大草原还狂野，打起架来像条无畏的疯狗，根本不计后果。
我的吼声把问小帅他爸吵醒了，他在外屋虚弱地喊了声：“小帅，你同学来了？怎么不拿些水果招呼人家？”
我说：“谢谢叔叔，我等会自己拿就行！”
他爸嗯了声，就没再说什么，我和问小帅坐在里屋，烟一根根地抽，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缠绕，照射得房间里一片蓝色。
问小帅牙齿咬着烟头，说我要把猪彪那几个保安都弄死！我默不作声地想了想，直接去外屋找他爸，来到问小帅他爸床前，我说叔叔，打你的那几个保安，今晚上班不？
他爸点了点头：“说那几个畜生晚上应该都在办公室里打牌。”
“实在不行我去报警吧？”他爸说，我心想找警察估计没用，最多把他们抓进去关两天就放出来了，回头他们还得找他，就说叔你先休息，这事以后再说。
回到问小帅卧室，我当场向他拍了胸脯，说你和叔叔放心在家休息，这事交给我了！
那天一整天，我都没去学校上课，一直待在问小帅家里陪着他，中午我去外面饭馆点了几个菜打包回来，我们把他爸扶起来，一块吃了饭，下午放学那会，我见问小帅睡着了，就离开他家往大院走。
回到大院后，我把这事给李红军和锈钉说了，他们两和问小帅都认识，暑假那会和文工团群挑，问小帅也参与了。
这两人听了都一肚子火，李红军说这事不搞不行，他先去外面商店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回大院开始召集人手。
我也没闲着，直接回家给古建打电话，拨他家号之前，我犹豫了很久，说实话不到万不得已，我真不想求古建，这人平时一副瞧不起人的拽样，一直不怎么待见我，但没办法，这事不找他我心里还真就没底。
电话拨通了，古建喂了一句，我说：“我是包昆，我被人打了！”
古建不认识问小帅，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怕他知道后不肯帮忙，古建一听是我，用不耐烦地说了句：“关我求事？”
我心里一急，也懒得和他废话了，就说你帮不帮吧？不帮我就去找熊媛！
他似乎料到我整这手，口气一下软了，说：“行了行了，你在哪？被谁打了？”
我说你赶紧来大院找我，来了见面再说，记得多带点人！
说完我就把电话挂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琢磨了下，我想多叫点人肯定没错的，又给阴沟打了个电话。
我说阴沟你这次一定要帮我，我一个兄弟被人打了！阴沟倒是一点没墨迹，说你等这，我这就来找你。
回到大院里，我见李红军已经聚集了二十来号人，全是院里的野流氓，他当时正给那些人发钢管，那是建筑工地偷来的，切割好的空心管，挥起来不重，手感又足。 我的野兽青春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