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明她复仇的心,因为荀阳而产生了松动。她对荀阳的感觉,她自己也说不好,动心是有的,可也仅仅是动心而已,这种动心的程度还不足以使她披荆斩棘迎刃而上。她前世的悲剧,导致她再也不敢同前世那般飞蛾扑火,将自己的全部心思都投进感情中,最后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嗯,天不早了,想来你也累坏了,早些歇息,最好躲在房间不要四处走动,明日一早就去为你祖母与你母亲祈福,然后我送你回府。”荀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沈云初却还是听出了落寞。
没过多久,墨痕就将她们主仆二人的行礼拿了下来,翠丫接过去,默默无语,在容女官安排好的厢房里安顿下来。
沈云初想着该早些休息,便早早地用了膳,自然是素斋,清粥小菜,那小菜做得很有味道,她吃着也很满意。
“娇娇,前山那边似乎闹起来了,皇后娘娘传你过去给她个解释。”沈云初尚未歇下,突然有侍女前来传召,沈云初对这位侍女倒是有些印象,确定她是皇后宫中的人,赶紧整了整衣冠,试探性地问道:“天色不早了,不知皇后在前山因何传召我,姑姑可否告知一二?”
“娇娇莫要多问了,去了便知。”那侍女不欲多谈,只是催促,沈云初也不敢推脱,只好随她前去。山路曲折蜿蜒,虽然天色尚未黑,但是翠丫知晓主子有夜盲症,紧紧牵着她,深怕她有丝毫的闪失。
前山大殿前依然有不少贵族的香客,将正殿门口围个水泄不通,似乎里面发生了什么大事,沈云初淡漠的眸光扫视,见众人大都是女眷,想来皇后出行,此处的男客早就被清场了,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众人见沈云初几人到来,似乎认识她似的,纷纷让开一条通道,只是她们看向沈云初的目光,有怜悯有嘲讽也有同情。
有位侍卫摸样的人跪在殿门口,皇后娘娘坐在殿门偏侧,而皎然大师站在她旁边,悲天悯人地看着那侍卫。
沈云初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的神色收在眼底,料到必然又有人给她下绊子,她恭敬行礼,“臣女参见皇后娘娘,恭祝娘娘喜乐安康。”
皇后盯着她,似笑非笑,目光如刀地落在她身上,沈云初顿时如同锋芒在背,然而没有皇后的命令,她只好保持保持着跪伏的姿势,头紧紧地贴着殿前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直等到连围在旁边看戏的诸位贵妇,都禁不住替沈云初捏把冷汗的时候,皇后这才缓声道:“起吧。”
“谢皇后娘娘恩典。”沈云初扬声谢恩,然后从容起身,姿态优雅地站在中央,等候皇后垂询,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不出丝毫的畏惧与怯场。
皇后具有穿透力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一圈,“初娘,你可认识此人?”
沈云初这才发现,旁边跪着的侍卫的衣服,竟然是晋王府的侍卫模样,她顿时想起萧铭说的那句“孤等着你来求孤娶你”,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稳了稳心神,摇摇头,正色道:“回娘娘的话,臣女家教甚严,从前几乎不曾出过家门,因此并不认得此人,不知皇后娘娘何故有此一问。”
皇后缓声道:“此人欲在菩提寺削发出家,祈求能在削发之前见你一面,还说要当面对你道歉,你当真不认识他?”
沈云初默默挑眉,难不成萧铭要嫁祸给她一桩风流债?她这才将目光落在那侍卫身上,但见他十二来岁,形貌粗犷,浓眉大眼,倒似个忠厚憨实的。
“大娘,你怎能不识得小人呢?”那侍卫一听沈云初说不认识他,似乎有些急了,往她站的地方跪行了几步,“小人是晋王府的侍卫,那日娇娇穿着嫁衣,从沈府出来登婚车的时候,小人还曾与娇娇说过几句话呢。”
众人看向沈云初的目光充满了探究,似乎在猜度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
皇后有些诧异于她的镇静,对那侍卫道:“若非皎然大师出面相请,本宫没有多余的时间听你们在这里拉家常,你只说你究竟有何事对不住沈家娇娇便好。”
众人当即心下越发好奇。
方才她们恰好在正殿烧香祈福,忽然有名侍卫模样的人跪在正殿前痛哭流涕,哭得好不悲惨啊,口中嚷嚷着非要见皎然大师然后在寺中剃度。皎然大师出来见他,他却说曾对不住沈家大娘,要求见沈家大娘最后一面,然后断了红尘之念。
众人一听,多像一段风流公案啊,禁不住围在此处观戏,想知道这位侍卫与沈家大娘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恩怨纠葛。此番听皇后娘娘终于发问,纷纷拉长了耳朵,现场一片静谧,只能听到山风的拂过去的声音。
那侍卫叩头道:“回娘娘的话,沈家娇娇出嫁那日,主子因为身体有恙没能亲自去接亲,特意嘱托了小人要多加小心,保护好沈家娇娇,后来婚车行驶到槐树岭的时候,突然遇到了蒙面的黑衣贼人,众位兄弟不敌,便害了沈家娇娇,小人这段日子常常为此事所折磨着,思来想去打算到菩提寺出家,只是始终觉得对沈家大娘不起,若是沈家大娘原谅了小人的过错,小人自此斩断尘缘,为我梁国上下诵经祈福。”
众人听侍卫如此说,看向沈云初的目光顿时变了样,好似是看到肮脏的垃圾那般。
沈家大娘逼迫妹妹称病,自己却代嫁入晋王府,又因为福薄被晋王据婚的事情,在京都的贵妇圈中被人传的沸沸扬扬的。虽然后来施老夫人传出韦氏虐待沈家大娘,故意玷污沈家大娘的流言,但是人们往往先入为主,认准了沈云初是个不敬嫡母欺负庶妹的人。此刻突然听到侍卫爆料她是被贼人劫持才无法嫁入晋王府的,顿时炸开了锅。
众人虽然畏惧皇后娘娘的威严,还是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
沈云初风轻云淡地环视众人,好似她们谈论的人不是她,然后才问那侍卫:“你倒是在佛祖面前说说,你是如何害了我啊?”
那侍卫本能地抬头去看殿中镀金的佛像,只觉得佛的眼睛含着无际的怜悯与警告,他心下一颤,“那贼人太过凶悍,小人前夜吃坏了肚子,没有力气与贼人周旋,尤其是那贼人头领跳到婚车中以后,小人也只能远远地听着娇娇哀戚哭喊,暗自痛恨自己无能。”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的,好似听了多么香艳的段子,交头接耳的声音越发大,有些不善于掩藏情绪的,已经露出鄙夷又同情的神色。
“原来竟是被贼人糟蹋了,但凡要半分脸面,早就一头撞死在婚车上,也好护住家族的清白与颜面。”人群中不知道究竟是谁家夫人先说了一句,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
“纵使不撞死,也要削了头发做尼姑去,青灯古佛为家族祈福,想来韦氏也是个仁善的,这等败坏门风的庶女,早该打杀了!”
沈云初冷笑,这大概才是这侍卫剃度出家的目的吧,若是他诚心悔过,早就默默地削发为僧,而不是在皇后娘娘以及众人面前,将她婚嫁生变的真相挑出来,让她再难做人。 庶女轻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