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孤解除婚约,是想投入荀少师的怀抱么?”萧铭截住她不让她走,嘲讽道:“初娘你莫再做梦了,荀少师是何等的人物,你不过是将军府的庶女,如何能配得起他?他可是母后早就看中的佳婿,只等尔玉及笄,父皇便要指婚的。”
尔玉,合在一起便是“玺”,玉玺的玺,如此尊贵的封号,昭示着陛下对她的圣宠。况且当今皇后无法生育,尔玉公主同太子萧昂一样,都是寄养在皇后名下的,尔玉公主便是梁国嫡出的公主,与韦太后生的山阴公主同尊,配上梁王朝唯一的异性王,那是最门当户对不过的了。
她不过是将军府的庶女,如何能跟尊贵的嫡公主相比。
外加湘王府是根深蒂固的开国功臣之后,根系丰茂,只有通过嫡公主下嫁,驸马不得参政这样的办法,不断削弱湘王府的权势。而沈将军是军功累累的边疆大将,陛下无论如何也不会支持沈府的娇娇嫁入湘王府做王妃的。
萧铭见她似乎将他的话听进去了,继续劝说她,“你也知晓尔玉从小便喜欢荀少师,父皇对尔玉有求必应,何况荀少师那般善谋的人,岂能不知晓你于他来说,是个累赘而非福音,他会选你还是选尔玉,不难想吧?”
“谁说我与你退婚便要嫁给他?”沈云初眯眼,心中很不痛快。
“你若是无这样的想法,何必冒天下大不韪住到峰顶的别院中去,那里是梵色的地方,住的是梁国的神僧与圣人,你算什么?”萧铭眼底有些轻蔑,“往尊贵处说,你是晋王妃,至于这个尊贵的身份还是孤给你的。”
沈云初简直哭笑不得,“晋王妃的身份的确尊贵,我不过是将军府的庶女,实在不敢高攀,所以晋王殿下还有何指教?”
萧铭看她风轻云淡的模样,心中一突,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将利弊分析给她听,她不该哭着求着要他保住她晋王妃的名分么?
“初娘,是孤一时气愤说错了话,你莫要往心里去。”萧铭顿时变了语气,“孤说这些都是为你好,不过是怕你生出不该有的想法,你莫要生气才好。”
沈云初懒得理他。
萧铭有些急了,“你这般聪慧,应该不难想清楚,你若是与孤解除婚约,对你对孤都没有好处,你若是因为此事坏了闺誉的话,孤心里到底不忍,孤心里有你。”
沈云初恨不能仰天大笑,萧铭心里有她,这大抵是天下间最好笑的事情了。她与他夫妻七载,一路相携,她怎能不知晓他心中最重要的是万里江山,然后是人间仙女沈云颜,而她,不过是萧铭登上帝位的踏脚石之一而已。
可此处是皇后落脚的地方,处处皆是皇后的眼线,她不能肆意喜怒,只好怔怔地看萧铭。
而萧铭以为沈云初被他的话感动了,心下一喜就,就要去拉沈云初的小手,“初娘,孤只是不喜欢你与荀少师走的太近,是孤心量不够宽,拈酸吃醋了,可这也势必因为孤在乎你啊。你可莫要生孤的气,孤也既往不咎,只是以后谁也不许再说解除婚约这类的话,孤说过不会负你,必然此生不相负。”
沈云初心神有些恍惚,前世她对萧铭百般迁就,甚至为了替他讨两个有分量的侧妃,她不惜下跪,而萧铭却不曾如此软语哄她。
如今他放低了姿态,与她说软话,大抵是有所图,可她实在不知她还有哪里值得他图谋。萧铭已经紧紧地攥住她的小手,她浑身一颤,眼角的余光瞥见皇后近前最受重用的侍女就在不远处,顿时挣开萧铭的碰触,脸时露出尊贵不可侵犯的表情,厉声道:“殿下请自重!”
“是该自重!”是荀阳的声音,沈云初连忙扭头去看,却见荀阳神色凛冽地走过来。
荀阳眸底墨色翻涌,静静地看了沈云初一眼,似乎在责怪她不躲开被萧铭摸了小手,而后才转身对萧铭道:“若是殿下的一番话被陛下听去,不知陛下感慨几何,陛下定然没料到晋王殿下竟是个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纵然如此,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殿下也不该知晓你的言行有伤风化,何况你看阿初,她貌似被你的真情流露给吓坏了。”
萧铭的脸色青白变幻,有种被荀阳扇了耳光的羞辱感,唇角那三分笑意无比僵硬,但是不好跟荀阳撕破脸,扯动嘴角,温文一笑道:“不过是我们之间互诉衷肠罢了,荀少师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众人皆知沈云初与萧铭有婚约,梁王朝的风俗还算是比较开放的,尤其是对于有婚约的年轻男女,是允许他们私下里接触的,互诉衷肠也不算有违礼法。
“阿初的确被晋王吓到了!”沈云初岂会饭放过让萧铭出丑的机会,她顿时装出被吓到的模样,往荀阳身后躲,“阿初从前以为晋王殿下知礼守礼,竟没想到他是个轻浮的浪子,这等轻佻的好色之徒,阿初可不敢嫁。”
“嗯,是不能嫁给这种人。”荀阳温声附和道,“晋王殿下想来也知晓你的心意了,不会再与你说些狂言浪语了。”
萧铭没料到沈云初如此不识好歹,他都主动来讲和了,她还想怎样?竟是如此的不给他留颜面,他眼神幽幽地瞪了沈云初一眼,低声威胁道:“初娘,孤敢跟你打赌,你早晚会回来求孤娶你的。”
沈云初冷笑,“殿下委实多虑了,我宁愿一世不嫁,众生孤单,也不会求殿下娶我。”
萧铭冷哼一声,拂袖道:“孤等着你。”
沈云初望着萧铭气冲冲远走的背影,觉得很解气,荀阳身后的翠丫苦着脸,“娇娇,你又何必惹恼晋王呢?”
“早晚的事情。”沈云初前世与他夫妻七载,岂会不了解他记仇的本性,反正早晚会得罪他的,不如早点与他翻脸,也省的日日看见他心烦。
“先生,皇后娘娘让阿初与她住的近些,好陪她说说话,阿初应下了。”沈云初揣摩不准皇后的意图,想着荀阳素来多智,应该能猜到皇后此举究竟是利是弊。
“皇后娘娘这里最安全,你陪着她叙叙家常也是好的。我这就让墨痕将东西收拾好,给你送下来。”荀阳清泉般的眸底闪过一丝黯然。
“谢谢先生体谅阿初的难处。”沈云初顿时有些心虚,她承认她是为了躲着荀阳。
若是没有在悬崖峭壁上表白的那段,她倒是能坦然地与他住在一处,师徒两人同处一个屋檐下也没什么,可是荀阳竟然对她居然存了心思,而且很早之前就存了心思,这让她内心深处生出一种扭捏的排斥感。
况且荀阳本就是她不敢攀附的高峰,又是皇替尔玉公主挑中的准女婿,将来为了湘王府的百年基业,抑或是为了政治前途,他最该娶的人终究是尔玉公主。她不敢赌,也赌不起,她只想过安稳的生活,她的本能告诉她,荀阳很危险,要离荀阳远些。
这些都没有什么可怕的,最令沈云初害怕的事情是,方才在峭壁古藤上命悬一线之时,她竟然肯为了成全荀阳活命的机会,主动放弃自己获救的机会。 庶女轻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