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最终消沉,星斗密布掩映,秋水摸了一把唇边,他因为连日来没有苏醒过,被药水浸泡过的皮肤变得紧巴巴的,就连嘴下都长满了乱须,他顺着山林遥遥望去,发誓要夺回一切!
复仇的烈火熊熊在内心燃烧,即便是咎由自取,他都没有丝毫反省过,苍风变得越加猛烈,将一山之木摇得堪堪震响。他抓紧了手掌捏成了拳形。
×雪·穿云关山道×
北风长啸,靠近穿云关的山道积雪厚迭,两旁的绿景青翠皆披白霜,一番落寞清冷之景。
一队彪悍的人马赶到,为首的人身穿貂皮帽,裹紧虎袄衣,勒紧了马缰,他两双鹰眼朝前观察着山景,马鼻喷涌出几口烟雾。
大雪还在越下越大,深染墨峰。
数步开外,一座小亭迎风立着,来人当下立断:“‘赶路多时,就在此处支起炉子,烫口酒再走。”
“是。”身后跟随而来的随从齐声应道。
过了风雪,众人在亭子避雪多时,也喝醉了酒,为首的那人又一句:“上路!”
众人连连点头,身旁的人则一脚踢散了炉火,将残存的火苗熄灭。
缥缈不去的火焰轻刮着坠重的气味。
四蹄翻飞,众人再次向着关内出发。
等到了穿云关时,酒气渐涌上来,天色微微渐亮,城门也都开启了。
顺着这队人马望去,他们在地平线下越来越小,到了最后一道隘口,只见一道木桩关卡横在路上,拦住去路。有两个兵士负责盘问来往过关百姓,严查中原禁运物资。
其中一个官兵挡在马前,见尘土飞扬,厉声喝止:“慢!你们是什么人,且道明身份,拿出关牒才可让尔等出关!”
这么一声喝止,让为首骑马的人急收不住,马缰一拉,顿时翻在路上,雪盖了一脸皆是。
跟随而来的人都下了马,赶紧跑到跟前,将他从雪地搀扶起来。两个兵士则被这人的举动取乐,大笑不止。
“大人,没事吧?”
那人摇了摇头,遂即恼羞成怒,奔步向前拔出刀刃,一刀将这两个取笑的兵士砍做两半,也注定这两个倒霉鬼要命丧于此。
那人眼神露出一种鹰鸷般的冷血,对身后众人道:“返回部落!”
“是!”一身震喊。
马蹄从尸体上跃了过去。
半晌有余,黛色的山丘此起彼伏地浮现,一队巡哨的甲士恰巧路过关卡,迎身看到两个尸首昂面躺在地上,不由得吃了一惊。
巡哨甲士连忙飞马向着北贯州太守府火急禀报此事。
部落内,结述族长刀口还染着鲜血,刚才杀了两个兵士,眼皮都没眨一下,瞬间的功夫就已经来到部落内。他刚下马,便掀开主帐帐幔俯身而入。
天已彻底放晴,大雪刚停,跟着他走进主帐的是柔然左夫长,原来柔然部落一共设有四大夫长,分别是左,右,前,后四大夫长,每人都负责替部落族长分管兵马,相当于中原的各路将军,祭司则负责总管钱粮银财,后继补给;族长统管全族百姓及多数兵马。
结述刚一坐下,便将早已安放在主案上的一壶羊奶送进喉咙,他对左夫长道:“各路兵马准备得如何?”
“回族长的话,某等听说三路夫长皆已准备妥当,已备足人马三万,正待族长一声令下,齐发中原!”
“好!”说罢,族长结述将盛放着羊奶的杯盏猛扣在案上。
他站起身,走到帐中炉火旁:“只要能够拿下中原,我柔然就能问鼎天下,立足于塞外部落之上!”
左夫长抱拳又道:“三路兵马虽然已经集结完毕,可是现在仍差大祭司回来调度粮。族长,中原人有句话说得好,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就靠他粮草为主,大军就可以无往不利,一弛千里。”
“这点我当然明日。”他扣着掌心,心里头却在细想:{可是握吉那边一直还差第三步棋没走,粮草如何能够先行?看来最后一招,就看能否拿下杨凤明,不过听闻杨凤明此人在沈涛手下甚是机警,为人狡猾,要拿下他看来不易。}
他转了身踱步踟躇着望着雪地,心里刚刚沉吟下来的想法又莫名而生,终于对左夫长说:“等关内事情妥善,祭司势必回来,再耐心等会吧。”
杨凤明为人矮小,一双深瞳看似阴谋多变,只见他身着官袍,在郡府前详问各处要事,包括关隘防守之事,及各处村庄要冲,他料到北贯州自始至终位于朔北,并不太平,因此不敢轻视各处关防。
等问明州府之事过后,轮到潘威相告。这两人一向不和,谈得上是势成水火,平日谁都不服谁,不过潘威手握重权仍要受杨凤明节制,因此事事忍耐。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底下却满是勾心斗角。
潘威向前一步,对着杨凤明奏言:“回太守的话,北部的兵马防守无碍。”
“真的吗?”杨凤明一脸狐疑,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反驳。
潘威脸上怒容渐渐:“太守若是不信,可以随我去看。”
“我问你,为何朝廷责你修建新寨,你却在这几日与军士开酒设宴,对朝廷之令置若罔闻?本太守受朝廷重托,特监察州府之事,你可有什么说法?”
杨凤明一心想要铲除此人,因此言辞毒辣,极其想捏造罪名弹劾潘威。
潘威也不是吃素的,毕竟也是刀头上爬来的人,他心里早已对杨凤明这一套摸得滚瓜烂熟,遂道:“太守,我也是朝廷之臣,朝廷之言,新寨若设,须劳民伤财,不利百姓。我意,为四方乡民所计,应积存钱财,修筑之前被部落洗劫的民宅方为上策,因此才没有修建新寨。至于你说本督军置若罔闻,那是无中生有,开酒设宴也不过是犒劳军士,无有不妥!”
说到这里,双方脸色一变,两旁官员都能从中暗暗观察到风云涌动。
山雨欲来,无风自起。 雪影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