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桐这下态度稍微平缓了些,对众人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先返回相府,让他决断。”
众人怔住了:“大人,沈公子都还了得,要是沈相插手此事,我们岂不是要罪加一等?”
“你们懂什么!?你们先把尸首想法设法运回司隶府,那里是外城,不用接受巡城官差的检查,做好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众人相互对视,他们已经无路可走,只能照办。这条计策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拾到了最后的一条救命稻草,就算诸葛桐让他怎么做,他们也都会毫不怀疑地一口答应的。
转眼到了中午,京城长街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沿街叫卖糕点的摊贩,背着担子的挑夫,拉着板车的货郎,还有巡视京城的守城卫士,好一片京城繁华的帝都之象。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苍穹,天色昏暗,山雨欲来的前兆将动未动。
一匹烈马驰过了城外青柳,他在京兆关前按例收住马蹄,守城将士都认得此人,于是伸开长枪拦阻,任其进入。
烈马一拨缰绳,大雨瞬间瓢泼贯进皇城,那人一夹马腹,急急掠过长街,街上百姓来不及躲避,被快马冲散在一旁,顷刻间躲雨的人,还有被冲散的摊贩挤在商铺檐下,狼狈不堪。那人顶雨冒进,拐过长街,直入一条宽巷,迎面看到一间四堂六府大宅,前有门名:[相府],他朝门牌刹住马蹄,就闪身下马,对门外的兵士道:“诸葛桐,有事急报沈相大人!”
兵士一听,遂快步奔入内堂,沈涛捧茶欲饮,却被兵士抱拳道:“沈相大人,门外典狱府长史诸葛桐求见。”
沈相甚至连茶都来不及饮,放下杯盅,一想:“诸葛桐回来了?”
他立时便传:“诸葛桐不是在信上说,要和柔然亲信去泰州交割官银的么?为何一回来就来我这……想是有事,快!快让他进来!”
兵士一声喏之后转身踏出府堂。没过多久,诸葛桐披着满身雨湿就走进来了,事情远比沈涛心里猜测严重,这一点在诸葛桐进门地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若是事情还有暂缓之机,诸葛桐绝不会走得如此匆忙,可想而知有急事相禀。
檐下飞雨串成瀑帘,击打在幽然簇生的木兰花瓣上,被枝叶跳动起来的水珠仿佛一道鼓声,纷乱无章地拍打着凡尘。一见面,沈相舍茶离座,就起身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诸葛桐面色冷峻,对沈涛道:“正是,大人,柔然派来的使者,半道上被人杀害了。”
“啊!——”沈涛猝不及然地颤道。
“是哪个人下手的?查清了吗?”沈涛着急地问。
“天夜时分,随行的司隶府人皆已安睡,并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但属下猜测,能够全程知晓我们行动,并且能够胆敢杀害柔然使者的人,除了五毒门之外,别无其他门派。”
沈涛陷入思考,他的目光变得疑惑又诡诈,反复考量着若是柔然使者一死,五毒门会得到什么样的利益。半晌,他实在没办法将这两件事串联在一块,径直走到府堂距离门槛外还有数寸的位置。站定,看着外头风雨大作。
“依你看,五毒门为什么要柔然使者死?”沈涛这句反问宛然是问倒了诸葛桐。
他本想将全部罪责退给五毒门,自己能够置身事外活命,却没想到柔然使者和五毒门没有任何瓜葛,现在想要捏造借口,一时都想不出来。
如今,都怪自己办事实在不周到。假如踏在城外多待半个时辰,猜测一下沈相有何反应,说不定还真会被他虚掩过去。
可现在,确实没有办法了。沈涛抱着猜忌的眼神,反朝诸葛桐那对心虚的目光一望,诸葛桐不禁低垂了下脸,闪躲着不敢直视。
{以为我不知道,诸葛桐,当初提出让柔然使者进入中原的人是你,现在竟然敢欺瞒本相?哼,谅你也不过如此手段,我看你现在有何话说?}
沈涛内心思索着,已猜中了诸葛桐要蒙骗他,却猜测不了使者被杀的真相。
所以,他打算敲山震虎,逼诸葛桐把真相说出来。
诸葛桐的身上更加湿透了,不全然是雨,也有些是因为心里紧张而流出的冷汗,他抹了抹冰凉的额头:“也……也许,对!五毒门一早就想自己图谋大事,因此嫁祸于沈相,逼沈相与柔然反目,他们借机再一举起事……一,一定是这样。”
因为心虚,他的话都有些说不清了,原本他在沈相面前就有些心慌,现在越是想到沈涛那双鹰蛇般的目光,话就越加说得急促。
暗黑色的乌云将整个太阳完全遮笼,府堂内剩下一片紫色的 阴影。垂垂照在沈涛的脸上,把他的表情全部覆盖,看上去愈加阴森可怖。
他盯紧了颤抖不已的诸葛桐,就像傲潇的秃鹫在紧盯着一见。落入鹰爪的猎物。
“大人……大人。你觉得是吗?”诸葛桐避不开他那双利眼,只好将说话得声音压得极浅。
“放肆!诸葛桐!你要瞒住本相要到什么时候!”
沈涛突如其来的面色大变,咬牙怒骂,吓得诸葛桐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双手打颤。
“要知道,本相对你付了多少心血,你竟然串通塞外部落蒙骗我?!”
诸葛桐畏惧地将脸埋在地上,丝毫不敢抬起头看沈涛:“大人,在下不敢隐瞒,柔然使者真的是被人所杀,尸首已被属下陪同亲随运到了司隶府,大人不信,可以亲自去司隶府验看尸伤。”
“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提出柔然使者入关,在柏川湖交割官银的计划,是你说的吧!”
沈涛气得如火填胸,指着伏地求饶的诸葛桐,手上一连数掌拍得椅背震响。 雪影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