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公子抬起双眸,进了司隶府,后头的情报主使越发奇怪,又不便在走路时祥加细问,遂跟在沈公子之后,隐隐抬头,几次揣测他的心思。
司隶府位于京城环侧,南山之峦。负责京师三城的事务,权力自然极大,甚至在京兆府和武潼司之上,自从沈相有意安插沈公子在此看候,就表示用他来监管京城一切事务,府上总共前后两堂,前堂面山而建,斜对碧空。后堂则傍山修筑,正对密林,清幽素雅。
沈公子现在要走进的就是这后堂旋廊,廊下就是墨色峰崖,他伸手搭在廊台处,长长地舒了口气。
“此事一定不妥,御医堂和这三具尸首脱不了干系。”
他在脑海反复思考,最终得出结论。
“公子为何这么说?”此时,身后的情报主使见机发话,他见沈公子有所觉察,遂将心头的疑惑道出来。
“直觉,直觉告诉我没有这么简单。对了,典狱府那里有没有什么情报?”
情报主使说道:“公子问起典狱府,这就有些奇怪了。只因天黑的时候,诸葛桐曾经在相府留过一会,不过,据仆人回报,说只是聊些朝廷公事,并没有提起值得怀疑的事。”
沈公子默默点了点头,他摸了一把唇边的短须,道:“你回典狱府,替我好好看着诸葛桐,他的一举一动,必须向我汇报!”
“是!”
廊桥泛起了盈盈星光,浅铺在阑杆上,沈公子眼睛微微眯起,盘算着下一步棋。
典狱府内,诸葛桐显然已经得知了京城小道上的事,尸首被抬回来安置在了府前,还盖上了白布挡住面目,诸葛桐双眼仅仅留在尸首上一眼,然后向着高举火把的典狱府爪牙大发雷霆:
“废物!一群废物!”他歇斯底里地怪吼,就连脸上的皮肉都给怒火搅得变了型。
“这究竟出了什么样的事?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杀害我典狱府手下?”诸葛桐定眼看着呆若木鸡的爪牙,此时的爪牙们如同钩穿鱼嘴,一言不发,更是令他火上浇油。
一双冰冷的眼睛从府后的暗墙中盯着他。
夜风呼呼,典狱府一个南部主使扬马至前,在府前轻身下地,扶了扶腰间的佩刀,躬身冲到诸葛桐身前,双拳握住单膝一跪,奏:“拜见大人。”
“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诸葛桐一见到他,迫不及待地追问。
南部主使说道:“据属下得知,从京城至泰州,小路上有两道新的蹄印,经比对之下。像是中原马匹,那两道马蹄子印的两旁则是四道蹄印,乃是府中所圈养的马匹,相信与这有关。”
“这么说,那就是头两个人杀了我府里的弟兄?”诸葛桐接着问。
“不错,在下是这么认为的,除了这六道蹄印之外,小道上再也没有其他印迹,由此可得结论确实如此。”
情报主使说完,诸葛桐道:“他们的身份是谁?”
“暂时不明。”
“嗯!?”诸葛桐又再次发火,南部主使怕他生气,急忙献计说道:“大人……这两匹既然是中原之马,又是从京城出发的,肯定是京城人氏,马匹属于官府管制之物,我等可从京兆府核查京城马匹,逐步查出。”
火光将典狱府庭院内照得明如白昼。几缕火光闪烁着,诸葛桐想了一会:“京城马匹数量极多,如何查证?”
主使回答:“不难,城门虽然来往客商很多,可是从京城往外地出发的客人,都会登记在守城司中,只要圈定京城有马之人,然后探明他离了京城,而且还是往南门走的,相信可以一步步抽丝剥茧,找他出来!”
诸葛桐阴阴冷笑。他摆手吩咐道:“去,将这三具尸体暂时安置在府内靜室处,众人随我去一趟京兆府,随后再去守城司!”
身后一帮爪牙虎狼般齐声道:“是!”
遂即起轿,前往京兆府。
诸葛桐从轿里出神细思,一道人影就伏在街后的小巷,双目如电,紧锁着一帮爪牙簇拥的轿队。
走了三个长街,终于到了柏杨遮掩的府邸,透过重重树影,背后显出[京兆府]三个金子府名。
两名侍卫拱刀一伸,领轿的爪牙一步迈上了台阶,对着在门口守门的两名侍卫低声言语。侍卫听了,将拦阻的官刀放下,徐徐退到两旁,轿帘才掀起来。
诸葛桐以为自己穿着一身黑色斗篷,在漆如墨影的夜色里,就不会这么招人显眼,可他猜错了,街后躲藏着跟踪的沈公子侍从,注视着在京兆府发生的一切。
府前放着两座石头宫灯,火焰正旺,将府旁柏杨树干映得通红,诸葛桐在门前点了点头,似乎在说着什么话。侍从与他相隔太远,因此没有听清,一会儿功夫,府前走出一位身着官袍的大人,请他进府商议。
诸葛桐小心翼翼地裹紧了身上的斗篷,眼角拋露的视线不忘观察着街上的动静,仿佛在环顾有无人来偷听。就在这一刹那瞥望的时刻,那个沈公子侍从转身藏进了檐下阴影。
门前多了一层把守,原先只是京兆府的卫士,现在外围变成了典狱府爪牙守护,侍从心里想道:“不好,现在正是关键时刻,看来是没办法潜进去听他们说些什么的了,只好先返回告诉情报大人。”
他轻身一动,身影随后消失在浓浓厚雾中。
“叮——叮——叮”
更钟正敲午夜三更,沈公子在廊桥上等待着消息送回,从 刚才他看着情报主使离去的那一刻算起,就没有离开过廊桥。
目光仍放在墨墨青山,不到更停,一声加快了的步伐从廊桥上传出,玉色辉波中,情报主使又再次赶来,他弯身说道:“公子,有……有消息了。”
沈公子表情平静,手上抚着短须:“你是御医堂还是京道尸首的事?”
“都不是,而是诸葛桐。”
情报主使忍不住大口大口地换气,以消除刚才匆匆赶来的气喘吁吁。
“诸葛桐?!”沈公子有些诧异,没想到才几个时辰,诸葛桐就有下一步动作,出乎他的意料之中:“他怎么了?”
“回,回公子的话,诸葛桐发现杀害典狱府的人,是骑马从京城出发的,沿着南部泰州方向,因此,他决意从京兆府调查拥有京城马匹的户数……”
情报主使还没有说完,沈公子已大笑:“哼,这个诸葛桐,真是糊涂到了胸口,怪不得爹说他办事不力,要知道,这京城拥马户数那可比天上的星斗还多,怎么找?三天三夜都没法找出来!哼呵呵。”
沈公子身躯离了阑杆,背手冷笑,步子向着前堂走去。
情报主使渐渐跟上他的步伐,说:“公子,不可小视啊,刚才我听侍从回报,说诸葛桐找京兆府马匹户数之后,接下还要去一趟守城司,因为骑马的人,是从京城出发的,只要核对骑马出城的京城人氏,再对照京兆府登记的拥马户数,一对比之下,可查范围不就小了吗?只要给诸葛桐再找到这得到线索的人家,严刑逼供下,一定会给他查出杀害典狱府尸首的真相!”
沈公子这时一下慌神,停住脚步,自忖说:“这样的话,我等就完全蒙在鼓里,被诸葛桐此人隐瞒了真相,要先他一步找出真相,还要更多手牌可打才行。”
他说完了话,摇了摇头:“现在我手上握不到有用的牌,看来,这份功劳我也是无缘的了。”
说完,自顾自往前走,忽然廊桥下正对的前堂喊声大作,有人急匆匆地赶进了堂内,对着四周黑乎乎的室内大叫:“沈公子!沈公子!”
沈公子从廊桥下探出半个身子,对着堂下一望,见是守门的侍卫,遂问:“出了什么大事!?深更半夜在这大呼小叫?我看你不想要脑袋了!”
一口斥责,骂得侍卫抬不起头来,缓了一阵子,侍卫满头大汗说:“求公子恕罪!求公子恕罪!府门的密林外,发现了一具被人割裂喉咙的尸首!”
“什么!”
沈公子大惊失色。情报主使则对着他,道:“公子,你的手牌来了!”
两人这才相视一笑,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雪影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