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隶府已经在密林中围了起来,尸首倒在地上,血流了满地,已经干透,连周围的泥土被人用粉墨画了一个形状,人形白墨圈在尸体四周,沈公子围绕着倒在地上的尸首,门外侍卫及一众司隶府官兵,全都因此而来。
夜风萧萧,北地霜寒。偶然传出几声枭鸦的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火把齐明,无不自觉将焰火靠近了沈公子,把守府门的侍卫说:“公子,刚才发现他时,是在弟兄们守夜巡逻附近山峦时,忽然见一个东西倒在了树林里,初始我等还以为是鹿,却没想到是个活生生的人。”
沈公子叫道:“将他翻过来。”
侍卫将那人的身躯翻动过来,只见此人的咽喉上有一道明显的割口,手掌死死捂住脖颈,相信是失血过多而毙。
此时,一个穿着司隶府的官府的侍卫举着火把从密林中走出来,打断了此时说话的那人,对沈公子奏道:“大人,这人是从南边小道上走来的。”
“何以见得?”沈公子遂问。
侍卫再次说道:“林子中有一道脚印,那儿时常没有人走,经过对比,实是此人无异。”
“呃,我看此事十分蹊跷。”沈公子正要发话让人将尸首抬进司隶府,身边的情报主使在火把下说道:“且慢!我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了。”
“哦?”沈公子冷不丁惊讶一声,情报主使蹲下身去,用手指着地上鲜血沾染的一处泥土,他对身旁的侍卫说:“火来!”
火把一下照在这块地面上,隐隐约约现出了一个什么字。
“是个堂字,肯定是这个人挣扎前所遗留的线索,结合林中的脚印,证实死者是在别处遇害,然后临死前写下了这个字,让人好判断是被一个与[堂]有关的人存在关联。”沈公子反复思考,冷笑着。
“你们看,这人的身份已经明了。”众人看着他,只见尸首的怀中倒出了一个腰牌,情报主使拾将起来,见是典狱府的探子,又似惊讶,又似在意料之中的神情,骤然出现在面上。
沈公子见怪不怪,对着众人说:“你们看,此人肯定是与京城小道有关的人,他们也都是典狱府的人,而这人,则是有意挣扎出来的探子,故意给我们留下了线索,我们一定要迫切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点头,情报主使遂赶回京城,想要再查清事实。
诸葛桐在京兆府拿到了拥马户数登记名册,以及守城司的出城名单,相互一比对,总结出了几十人,他信步在堂前思索。
灯火忽明忽灭,将墙上的屏风映照得忽明忽暗,他将名单扣放在桌案前,双眼闭目。
“张三,李四,王五,到底哪个才有可能杀了我的弟兄?其原因是为什么?”
“诸葛大人。”门外峥峥迎来一丝说话的声音,诸葛桐仅仅是抬了抬头,没有应答。
“诸葛大人。”
那人又再一次说话,而且声调抬高许多,诸葛桐这时听清了他的腔调,发现不妙,匆匆起身走到门外,此时火把照透两旁府院,来者不善,不是别人,正是沈公子。
诸葛桐脸色一凝,又迅速化为平常模样,强笑般走到沈公子前,在众多外人面前,两人虽早已心照不宣,但在这么多随从面前,还倒要佯作寒暄客套一番,相互对礼,徐徐走进府中。
侍卫跟进府里,沈公子打了一下眼色:“你先出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你别进来。”
“是,公子。”
侍卫轻身扶刀退了下去。
两人步伐一转到屏风之后,诸葛桐向前一步,用手往屏风外的机关一点,屏风顿时在堂前分开两半,露出底下的一个暗室。
这算来不是他们头一次见面的地方。对于这个巨石隐秘打造暗室,沈公子算是熟悉,他抻手拉了拉官袍的袖子,身态从容地踱步行将下去。
往下是一条蜿蜒曲折的石阶,上面铺满了飞蛾和灰尘,通向暗无幽光的地下。
“啪”诸葛桐在身后点燃了挂在墙上的灯烛,手一摸壁墙,机关就在身后徐徐关上了,火光瞬间把石室照亮;顺着台阶往下一看,只见一道石梯浮桥,底下是深不可测的水潭,浮桥上方长着碧草藤萝,垂直坠在水面,反射的火把将橙黄的光线照在墙壁上,可见中间放着一盏圆形石桌,桌前摆放着三张石凳。
两人走到石桌前,都没有落座沈公子表情骤变阴冷,他眼神寒如风刀,道:“诸葛大人近来在典狱府可坐的安稳?”
诸葛桐如洗冷汗:“公子,泰州的事,我都已经听说了。藏在柏川湖的洞穴被发现,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形态对我等越来越不利,属下也是尽力想要挽救。”
沈公子冷哼一声,腔调生硬:“哦?哼,爹让我主管司隶府,就是说明他老人家不便出手,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五毒门这边,是我负责联络的,之所以在这以前,爹不出面,目的就是为了将事情办得滴水不漏。可……五毒门这帮人各怀鬼胎,他才又找到你,原本想要你助他一臂之力,图谋大事,为将来的事情做打算,没想到你居然连一个小小的刑捕司都牵制不了。你说,你对得起他老人家地一番栽培吗?”
“哼。”沈公子冷笑不已,那双鹰狼一样的目光盯着诸葛桐,此时诸葛桐只剩颤抖,他心里明白沈公子比沈相毒辣百倍,若有差池,就是人头落地的险境,不由得如坠黯淡无光的冰窖内,身上徒觉寒冷沾衣,却汗流不停。
“下官,下官自当检讨,其实……其实下官也不是没有做事,下官一直和五毒门的狡狼联络,打算先从官银案下手,再反诬左房龙有罪,将一概罪名都推到他的身上,没想到……”
“没想到弄巧成拙是吧?”沈公子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诸葛桐牙关直颤,沈公子摸了一下短须:“这我早就知道了,就好比今晚,典狱府就死了四具尸首对吧?”
“这……不是三具吗?公子,难不成?”诸葛桐正在心头暗想,为何这件事为什么传得这么快,竟然会在典狱府距离发现尸首,那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就会被发现,他顿时猛吃一惊,只能唯唯掩饰,却又无能为力。
显然,诸葛桐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被沈公子察觉到了,就连他的手牌,都被沈公子看个精光,根本没法隐瞒。
“是四具,还有一具死在了司隶府前。”
“怎,怎么会?遗漏了这一点。”手上没有了王牌的诸葛桐心慌意乱,擦着冷汗。
沈公子说道:“那人死前留下一个[堂]字,诸葛大人既然已经去了京兆府和司隶府,显然是得到了京城拥马户数的人家,还有日间出城的京城人氏,说一说,[堂]这个字跟你所得到的证据内,什么人最有嫌疑?”
诸葛桐从袖子拿出那套从京兆府得到的名册,还有出城人氏的比对,诸葛桐用手指了指上面做了记号的地方,小声说:“公子,这上面日间骑马出城,和在京城拥有马匹的户数人家,已经用墨号标记了出来,至于[堂]这个字的人,老实说 ,下官并不清楚。详请大人过目。”
沈公子一言不发地接过名册,和京城人骑马出城的名单,相万玉瑶互一对照,册上符合的大概有三十名人数之多,可是他们的名讳中,都没有[堂]这个字。
眉头紧锁的沈公子放在名册在石桌旁,官袍一撩,坐在石凳上,仔细看着上面的字迹,不由得读出声来:“张三,李四,王虎,陈豹,刘贵,万玉瑶,常青,严九……”
正当他数到“严九”这个名讳时,顺着纸张往下指点的手指又退了回来,指着万玉瑶说:“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半刻想不到。”
诸葛桐遂拱手说:“此人是万老堂主——万玉瑶,在御医堂担任医馆,负责熬药,怎么了?她一个女流之辈,沈公子不会怀疑她吧?”
“凭借她的能力,怎么可能杀人?”
诸葛桐不相信,摇了摇头,沈公子将名册合上:“事情越不可能就越有嫌疑。最后一个典狱府探子写的这个[堂],正合御医堂!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雪影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