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潇夜,夏风荡叶。北贯州的护城河上,曦曦飘着一盏小舟,船夫在舟尾自顾自地划着船只,一个时辰内,已从渡头摇到了东边水岭,位于城外的一座山脚下。
船头一人,他心知离目的地不算远了,起手拿出了一个酒葫芦,那是刚刚在街上装好的酒水,。碧波荡漾着,葫芦放在船板上,差点倾撒出来,那人将葫芦放稳之后,隔着月色,悄悄地向水道两旁的观察。
沿着护城河的水路边,有许多商户还未关张,无数五颜六色的灯笼悬挂在楼阁寰堂,串起来的酒旗商帘眼花缭乱,还有形形色色的小摊,真可谓琳琅满目。船夫这时候开口了:“客人,这么晚了要去东边水路,那是僻静的很,需要小心啊。”
客人道:“呵,谢船家。呃,对了船家,你可以慢一些,不用着急。”
船夫应了一句,随后把竹篙撑得慢了些,客人立在船头,继续遥望着映入眼帘的商铺。
不知过了多久,这时候街上的场景都静僻了下来,估量着和北贯州城有一些距离了,直接绕过了漆黑的山脚渡头。
“好,就这。”他突然脱口而出来了一句。
船夫立马将竹篙往水里暗石一支,小船在湖浪中停住了,那人给了船夫三枚银子,拿着酒葫芦上了船。船夫转向返回城内渡头继续渡客;唯独他神色平静,心里斟酌:{奇怪,为什么没有见他?}
那人一袭银袍,脸如雪白,便是离开了薛府的忍风。他要等的人,也正是左房龙。深夜寻人,想来是因为有事要问,不错,他白日得知了县衙内的事,也情知左房龙绝对掺涉其中,他要掌握的证据远远不够,所以选择今夜来找他。
在左,忍,施三人到达北贯州之前,就已经相约了以酒葫芦为凭证,防止房龙轻易路面,被人发现。如果他们任何一人在街上看到对方拿着酒葫芦,就证明有事商议,必须想方设法碰面。刚才一路而来,也经过了左房龙投宿的客栈,可是半点动静都没有,引起了忍风此时的不安。
他垂着眉细细想到道:{会不会房龙一早便睡下了?}
{不会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一件事,他不会睡着的,我想,他应该……}
还没想清楚,身后一道黑影从林子边跳了出来,忍风机警地用掌一隔,那人着实吃了一惊,连忙跳开,跃到尘土小路边。
那人穿着黑衣,蒙着面巾,忍风问:“你是谁?”
黑影摘下蒙巾:“是我,房龙。”
他腰脚解出来一个用绳结绑着束带的葫芦,和忍风一比对,道:“刚才我在客栈楼上,已看到你的拿着葫芦前来对证,可是下边行人众多,我料想如果就从酒馆正门出去,定会被人怀疑;因此就特意打扮夜行之客,预定你会在这东边水岭的最后的一个渡头下船,所以才来迟了。”
忍风稍稍吐了口气,将紧张的心情平复大半,问:“房龙,县衙的事,我想知道,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山脚下茂密的树林挡住了残月照影,倒是使两人所身处的场景颇有些诡魅的气氛。房龙借着仅有的月色点了点头:“忍兄,你猜的不错。我正是这县衙杀人灭口的见证人,除了我,我想没有一个人能够觉察其中真相。”
“哦?”忍风眉角一颤,震惊地眯了眯眼睛:“杀人灭口,你是说……”
“是的,这件事确实是有人杀人灭口,不是你认为的那样。”
房龙遂将他的亲眼所见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忍风。
忍风突感脑中冰凉,双臂颤意浓烈,他徐徐将言语从心头引出:“那……是否,就能够证明孙其三,孙其五这两人撒了谎?这么说,就是他们有意蒙骗众人,为幕后的人杀人灭口,他们难不成是内奸?”
“这件事铁证如山,不容置疑,事发经过就是这样。他们不过是小鱼小虾,幕后的人才是真正凶手。而且我听说孙其三,孙其五两人还商议,将薛大善人,薛六虎的尸首如何如何,好像并没有收手的意思。”
忍风反问:“他们会对已经死去的薛大善人,薛六虎如何呢?”
房龙答:“这一点我就不太清楚了,他们谈到这事的时候,用了暗语,所以我并不能知晓他们的意思。”
忍风皱紧了眉头,眉心丝毫不见有缓和的神情,他紧张地托着下巴,脚下踱步,还没走远,转头对着房龙:“刚才你说彦氏兄弟,还有家丁的时候,他们的尸首怎么处理了?”
“用布袋装着, 被孙其三,孙其五退出县衙,去向不明。”
“哦?这倒是一个证据呀。”
忍风看着房龙的眼眸相视着,越加猜测,他的后背就觉得越加发凉。寒风掠身,他眸前几次看着奇怪的山峰出神。
“薛六虎,薛大善人尸身,加上要隐瞒彦氏兄弟,家丁的尸体。不好!”
显然,忍风猜中了孙其三的阴谋。
房龙也禁不住瞪大了双眼,和忍风两下盯着,瞳孔闪出急迫的脸容,他也想到了。
这个计划,说起来有些可耻,甚至能够说得上是卑鄙。他们要做的,就是要将尸首全部毁尸灭迹,将五具都中了毒的尸体全部秘密处理了,才会完全将证据抹杀,等日后事发之时不被人所察觉。一想到这里的时候,两人脸色突变,大惊失色,他们的脚步飞快地朝着云天山薛府祖碑移动。
山林树木擦肩而过,步伐轻尘飞扬。墨黑色的峰峭几次围住他们,诡魅和异样的情景就浮现在他们两人脑海,房龙收住脚步,大叫一声:“慢!”
忍风收住脚步,面目惊惧说了句:“怎么了?左兄?”
“你觉不觉得我们在原地绕圈?”
左房龙喘着粗气。
“什么!不会吧,刚才我们已走了许多路程,不会是原地绕圈?!”忍风虽这么说,可他已经看见了同样的一棵树,就在半炷香之前,那棵树的左边树枝正好在他头上,现在又在他的头上。
他们两人,起码在这里绕了起码三圈,眼前的场景不太陌生。
“鬼打墙?”左房龙说了这句话,只觉脑后冰凉,忍风则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不敢动身。
“我从来不信奸邪,这无非是……无非是我们不知道山路罢了,这样,左兄,你在前面放下酒葫芦,我就在后面捡起来,顺着酒葫芦带出来的踪迹,我们紧紧跟随着,也许就会走出去了。”忍风强压着心头阴郁颤栗的神情说。
左房龙道:“可我不知道云天山薛府埋葬的墓碑在哪里,要不然你在前面放葫芦作为标记,我在后面跟随。”
“也可以。”
商量完毕之后,两人依照此法,都不敢走快了,而是慢慢地扶着林间的树干缓缓行进,忍风在前,房龙在后,靠着白日的记忆指引方向。
山上的雾气多变,很快他们就能够感觉到一种扑面而上的水气,立足的地方似乎很潮湿。
“怪不得我们会走错了路,原来这里有那么一片大雾笼罩着,我们才会徘徊到了原点。”
忍风在前面说着,心情不容放松。
细雨说来就来,那是一座长满了乱草的荒坟,到处都是坟包木牌,上书死者名讳,下面黄土掩埋,忍风用手朝着荒坟的另一头所指,两人停住了早已发麻的脚步,只见忍风低声说:“左兄,你看,这下面就是薛府的祖碑了。”
“真不知道这里如此荒凉,薛府为什么要世代迁坟于此埋葬。”房龙为他害怕而抱怨说。
忍风就在坟道向前而望,浅浅道:“左兄,此话差矣,你看一下这里的地方,龙盘虎踞,前头有一道剑似的山峰,耸立在云天山之北,抵挡朔北的凛冽寒风,那些死者亲眷皆以为可容灵魂歇身,因此才把他们埋葬在这,也是别有一番用心啊。”
“嗯。”房龙会意着,眼神朝着薛府祖碑那边望去,他们的眼神落在了一道棺板上。
“不好!”
看来,他们已经来迟一步了。 雪影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