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用我问,四哥替小美解释。
那次冯大愣带我来赵根宝家,棉裤里发现写着何道长名字的纸人,因为棉裤是根宝娘做的,冯大愣去找她对质,四哥送我回五寨营救何道长,自行车载不下小美,她就跟着冯大愣了。
根宝娘与四哥弟媳家是对门,冯大愣问明真相,训斥几句,就叫根宝娘去对门认错,再给孩子上香,求他原谅。
来都来了,又是朋友的侄子,冯大愣也领着小美去上香,就是那次,她看到了虎子哥的遗像。
那天夜里,小美就梦到虎子哥,说是会保佑她考个好成绩,之所以这样说,因为小美上香时这样求了。
逢年过节,刘喜顺领小美给祖宗上香时,她都要许点心愿,把给死人上香当成吹生日蜡烛,当然这不是不行,可那是自家祖宗,不保佑她也不会害她,可她求虎子算怎么一回事?
小美不懂这些忌讳,年纪又小,上香时不说点什么,心里过意不去,说点什么吧,又不知道啥该说,啥不该说。
我不怪她,只是担心她,何道长不在,那鬼要缠着她就糟了,便略带埋怨的问她,为什么不早点跟我们说。
小美浑不当事,说是一开始以为做梦,刚刚才知道是托梦,而且给虎子哥上香后的第二天,刘喜顺就将她送回城里,再来五寨营,我们又忙着抓瘸子,埋棺材,挖宝贝,她没机会说,也不认为这是非说不可的要紧事。
好不容易说了,又噎得我无话可说。
而小美也梦到虎子,四哥弟媳便是托梦无疑,四哥见许茂林沉思许久,就问他有没有想出办法?
我心说他能想出来才有鬼了。
却听许茂林略带犹豫的说:“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比较麻烦,虎子是玩捉迷藏而死,没人找到他所以困在冷库中不得离去,就让当天和他玩游戏的小孩子再玩一次,把虎子找出来不就行了?”
即便忧心小美,我依然被许茂林的鬼主意逗得忍俊不禁。
确实挺麻烦的,让一群小孩子找鬼,不怕人家大人拿刀劈了你们。
四哥也明白这个法子的困难,问许茂林有没有简单点的。
许茂林说:“也不是非得当初那几个孩子,只要有个捉迷藏的意思,让虎子知道自己被找见,然后各回各家,改天再玩,虎子应该就会去坟里了,可从哪找几个有胆子玩捉迷藏的小孩呢?”
许茂林说完,我心道糟糕,果不其然,屋里的人都向我看来。
想让我去找鬼,我喝醉了还差不多,当下便起身说道:“走吧师弟,咱回家了。”
许茂林知道我肯定不会答应,再呆下去还得应付四哥的纠缠,便起身告辞,可四哥哪里肯让我们走,软磨硬泡要再喝几杯,许茂林也干脆,说自己练的是无酒功,每月只能喝二两。
许茂林豁出脸皮不要来编瞎话,四哥也不玩虚的了,立刻表示找不到小孩敢跟他侄子玩捉迷藏,就想求我帮帮忙。
我说我也不敢,我就是师父收养的孩子,入门早所以当了师兄,其实没啥本事,我也怕鬼呢。
四哥不信,或者说他信了,但没有法子只能缠着我们,苦求两句还抹起眼泪,说他侄子生前多乖巧,多懂事,落得这么个结局实在可怜,我不帮忙,他家就没半点法子了,还说他们这一代就这一个男丁,绝后也认了,可侄子死后不得安宁,他当伯伯的过意不去。
除了卖惨还拿与冯大愣的交情说事。
可他不提冯大愣还好,提起就让我一肚子火,断然拒绝,拉着许茂林就走。
走几步又于心不忍,扭头说道:“大叔,要我帮忙也行,等我师父师兄回来你们跟他说,师父同意我也同意。”
四哥千恩万谢,询问何道长归期。
我说不知道。
他误以为我在搪塞,又拉着手不让走,是我硬甩开才跑了的。
开车回孙家,路上许茂林感叹,说是如今的世道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跟人吹牛逼,要多爽有多爽,现在却一吹就来事,全是解决不了的,还让不让他许大爷快活了?
我陪着他苦笑,稍一琢磨就想通原因了,肯定是他吹牛逼的方式有所改变,以前许茂林半点本事都没有,都是旁敲侧击的小吹一发,说起鬼鬼神神,可能就吹自己认识某位大师,现如今有了何道长做靠山,见识过真大师的本事和待遇,以前的吹法满足不了他的欲望,就改吹自己了。
我和许茂林嘀嘀咕咕,探讨一个又爽又没风险的吹法,坐在后排的小美突然凑过身子,说道:“陈初一,咱们帮帮虎子哥吧?”
我一愣,问道:“咋帮?”
“跟他玩捉迷藏啊,把他送回坟里。”
“那怎么能行呢,你不怕呀?”
小美还真说不怕,虎子哥不会害她的。
我便悉心给小美讲述人鬼殊途的道理:“他害不害你,不由你说了算,这次的事和孙叔和你四奶奶不一样,那两次是跟鬼对着干,直接收拾掉就行,但咱俩跟虎子玩捉迷藏,这是骗鬼,鬼可不那么好骗的,你想把他送回坟里,说不定他还想留下咱俩一直玩呢,即便他同意先回坟里,也许改天又找来了,反正你得事事顺着他,否则有了怨气就要害你,还是等师父回来吧。”
小美很认真的说:“你放心,虎子哥不会害我的。”
“那也不跟他玩,鬼很脏的,我可不想沾上邪气。”
我说的脏是那种意思,并非嫌弃而是想要避开,可即便我就嫌弃了,又能怎样?大家都叫它们脏东西,又不是只有我嫌弃。
可小美却发火了,小脸蛋气鼓鼓的说:“你才脏呢,虎子哥比你干净一万倍。”
我哈哈大笑:“是嘛?那你问问村里人,愿意跟我坐一起还是愿意跟鬼坐一起,它们就脏,你的虎子哥不但脏还傻,冷库没锁门都能把自己冻死,这得傻成啥样?”
坡坪村屠宰场经营不善,早已闲置,几个小孩经常去玩,虎子不是第一个藏进冷库的,只是他倒霉,碰巧那天有生意人来视察,决定是否承包,村干部就把制冷的机器开了,让生意人看看效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嘛,冷气要开上两三个小时才能看出效果,在此期间,村干部领着生意人闲逛,等时间到了,再回冷库,就发现缩在角落里,冻成冰疙瘩的虎子。
挺可怜的死法,可大家都想不通他为什么不出去,明明没锁门的。
比较合理的解释就是虎子在冷库里睡着,梦中被冻死了。
按说他如此凄惨,我不该诋毁人家,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小美说虎子给她托梦,还一口一个虎子哥,我这心里就不痛快,就好像扎了根刺,恨不得赶紧拔出来,再带出一串血淋淋的心头肉才能舒服点。
而我明明说虎子傻,小美却一副受到侮辱的样子,眼眶渐红,还嘴道:“虎子哥比你聪明多了。”
“我可没把自己冻死!”
小美越维护虎子,我就越不舒服,忍不住问她:“咱俩认识这么长时间,你咋从来不管我叫哥呢?你和他才认识多长时间?还是在梦里!还说人家大眼睛小嘴巴,你是不是喜欢他呀?”
小美气哭了:“喜欢你个鬼。”
“他可不就是个鬼么?你还真喜欢他呀,怪不得叫的那么亲热。”
车开到孙家门口,小美哭哭啼啼,拉开车门就跑进去了,我赶忙追在后面:“站住,你给我说清楚!”
见我俩吵架,孙伟两口子询问,许茂林苦笑着说:“小孩子过家家闹了点别捏!”
我扭头说道:“这是过家家?这种行为在我们村是偷汉子,要浸猪笼呢!”
小美跑进屋,屋门反锁,我喊道:“你出来,你长大了不想嫁给我也行,但也不能喜欢鬼呀,我这是为你好。”
小美哭喊道:“陈初一,我讨厌你!”
“我知道,你讨厌陈初一嘛,就喜欢虎子哥,你喜欢呗,一会我就找他去,你看我拿令牌拍死他。。。”
许茂林捂住我的嘴:“小祖宗你就安静会吧,你不要脸我还要呢。”夹着脑袋将我拖向门外,许茂林朝孙伟苦笑:“小孙,你安慰一下小美,晚点我再带师兄过来。”
左邻右舍都探头看戏,许茂林将我塞进车里,一踩油门赶忙溜了,可我气愤难平,就觉得老婆被人抢了。
奇耻大辱啊。
“不行,忍不了,上山挖法器,晚上咱俩找虎子算账去。”
许茂林满脸无奈:“我求你了陈大爷,换个时候我巴不得你这么做,可师父去山东了,咱别惹事行不?”
我说你放心吧,你拿法印我拿令牌,护住身,我拿桃木剑砍两下就跑,然后咱就藏在家里不出来了,有师公太师公的灵位,他绝对不敢去家里找咱的。
许茂林苦笑:“你吃饱了撑得是吧?虎子够可怜了你还欺负他,你真认为小美喜欢他?”
“不然呢?看她叫的那叫一个亲热,哥长哥短的,她咋不叫我初一哥?”
“你吃醋了?”
我反问:“不该吃么?她都答应嫁给我了,喜顺叔也同意,就算她以后喜欢别人,我也不会勉强她的,可她得喜欢人呀,嫁给鬼算怎么回事,结阴亲么?”
话说一半,忽然住口,我茫然扭头,问许茂林:“你说。。。小美这个情况,算不算。。。”
许茂林也想到了,郑重点头:“我觉得算,现在咋办?叫师父回来?”
能叫回来肯定要叫,问题是我们联系不上何道长。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