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的想法,带着一具女尸,出不了河北也上不去龙虎山,即便上去,那群道士也得先砍了我们。
而且棉袄寡妇的事不能再耽搁了,林远帆说,她已经要找那几个村妇索命,连着折腾两夜,林远帆急忙用贝叶心经将她压住,这才坚持到现在。
我问他,厉鬼索命,两夜害不死人?
林远帆详说,不是害不死,而是没有立刻下杀手。
那晚天降大雨,找小孩的村里人被困山中,中间雨停片刻,村里人急忙下山,几个寡妇便急急忙跑到井前,可手电一照,便看到了飘在水中的红棉袄,一动不动,显然是淹死了。
村妇们惊慌失措,虽说棉袄的死是个意外,可传出去免不了被人戳她们的脊梁骨,便决定守口如瓶,反正等人发现尸体时,看到井底的戒指也会想到,是棉袄财迷心窍,自己下井的。
她们将绳子扔回井底,做出绳子意外脱落才将棉袄困住的假象,只是可惜那一枚金戒指。
回了家,各怀心事,彻夜难眠。
第二天清早,有个村妇不放心,偷偷跑到井前查看,这一看便吓了一跳,棉袄浮上来了。
其实不是浮上来,而是水位降下去,那口井常年干枯,下雨让地下水上升才渗出水的,雨停了,水面自然下降。
真正让村妇害怕的,是浮在水面的一张脸。
前一夜脸朝下,趴伏水中的棉袄居然翻身了,脸向上漂在水中。
若是条河,还能说是风吹的,浪涌的,可井中没有波澜,尸体不可能翻身。
那村妇害怕了,赶忙通知其他人,其中一位说,早些年听老人讲过,淹死的人不管死时是什么姿势,最后都变成男的脸向下,女的脸向上,这是正常现象,大家不用担心。
说是不担心,可心里都是沉甸甸的,好不容易捱了一天,第二天再去看,那村妇当场吓软了。
水位下降到棉袄脖间,而她再次换了姿势,直挺挺站在井中,还抬头望着她。
村妇害怕了,决定让村里人知道尸体的下落。
棉袄失踪两天,早有人觉得不对劲了,和她关系不错的也去家里找过,而几个村妇装成偶然发现尸体的样子,满脸惊恐的在村里喊叫,等老村长收到消息,就领着一群人去看。
来到井前一看,老村长说,先捞上来。
没人愿意下去,就做了两个绳套,想勾住胳膊往上拖。
勾是勾住了,可棉袄却好像脚下生根,长在井底尸体,三四个壮汉齐用力都拉不上来,担心将尸体扯断,不敢再用力,又见棉袄双眼圆睁,有人说她死不瞑目,最好不要乱动,请个法师来看看再说。
林远帆的父亲早些年是远近闻名的法师,只是前几年病死,不过村里人打听到林远帆刚从外地回来,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问,林远帆一听淹死的人,估计是水鬼,就说这事包在他身上。
来了井前,再试两下也没拉上来,林远帆说这一定是变水鬼了,被困在井中无法离开,虽说水鬼被困的是魂,没有尸体捞不动的道理,但只有这个解释比较接近棉袄的情况。
林远帆觉得,既然是水鬼,没水不就没鬼?
他让村长用水泵将井水抽干,可抽干之后,还是拉不上来,林远帆下井观察,一具尸体,笔直的站在井底,双脚陷入淤泥之中,而他试着推了两下,棉袄纹丝不动,这让他怀疑是井下的阴气地气之类的吸住尸体。
发现棉袄脚边的金戒指和绳子,林远帆拿上来给村里人看,说是棉袄的戒指掉进井中,她下去捡,意外身亡。
一个村妇弱弱的说,那是她丢的戒指,又解释,那天她男人送了一枚金戒指,她就在井边给大家伙看,棉袄也在,可能是戒指掉进井中,棉袄看到却没有声张,偷偷去捡。
林远帆觉得戒指属于谁,并不重要,便物归原主,还教育村里人,人在做天在看,不是自己的东西千万不要伸手,棉袄的下场就是警醒世人的例子。
将棉袄当做普通的水鬼,林远帆也没有太好的法子,因为水鬼本来就没法对付,水在哪鬼就在哪,而活人下水,天大的本事也只剩三分,不过这是说江河湖海中的水鬼,像棉袄这种下雨淹死在枯井中的,林远帆不确定井枯了之后,鬼还在不在。
但在不在都没啥影响,水鬼没法对付,但活人不下水,它们也无可奈何。
林远帆叫村里人将井填死,还用红线铁钉和两道黄符,在井口摆了个克鬼的茅山小阵。
可以说这样的布置,对付一般的水鬼就万无一失了。
可三天后,棉袄头七那晚,村长觉得她可怜,家里没人给她烧纸,就领着儿子到了井前,想祭拜一番,可来了却发现,塞满老井的黄土凭空消失,棉袄的尸体再次露了出来,村口的小河都枯了,那口老井之中依然有水。
就淹在棉袄脖子的位置,她露出脑袋,仰头与老村长对视。
非但如此,还离井口近了一些。
老村长吓坏了,顾不得夜里十二点多,赶忙派儿子去请小林大师,可林远帆还没来,村里却乱腾起来。
是那几个欺负了棉袄的村妇,不约而同在头七这晚梦到自己站在老井中,棉袄坐在井台上,往下丢一枚戒指,让她们捡了自己爬上来,还一桶桶的往井里倒水。
幸亏她们身边都睡着男人,听到媳妇哭喊求饶的声音,及时将她们弄醒,否则谁也说不准会不会在梦中被棉袄淹死。
村妇们哭哭啼啼的说了实话,林远帆也来了,得知真相,立刻说出这是闹了厉鬼,棉袄要回来索命。
林远帆是个傻愣愣的好人,哪怕面对厉鬼也要保护活人,又叫村里人用水泵将井水抽干,跳下去一看,填井的土都到了棉袄脚下,将她垫高了两米。
要回那枚害死棉袄的戒指,老村长又做主,让那几个村妇家都出一枚金戒指,赔偿棉袄,一共六枚戒指,红布抱着,林远帆埋在棉袄脚下,便跪在井中求她忘记仇恨,不要和一群愚氓村妇计较。
可棉袄也是愚氓村妇中的一员,愚氓更不是肆意妄为的理由,棉袄没给他这个面子。
林远帆在井边收了整夜,头七倒是勉强过去了,他也不知道棉袄是否还会索命。
又一天过去,那天夜里,村妇再次做梦,不是井底而是井台边,棉袄捧着一把金戒指,一个个还给村妇,独剩下一枚捏在手中,微笑道:“这些是你们的,这个是我的。”随后将戒指抛进井里,她说:“我先下去,你们过几天就来。”
梦中醒来,她们枕边都有一枚戒指,是棉袄还回来的。
这是非要命不可了。
再请林远帆,无奈之下,他只好将爷爷留下的三篇贝叶心经贴在棉袄脸上,希望她看看经文能凭了怨气,最后用砖头封了井,倒是不敢再填土,若是棉袄能把土弄到脚下,填上几回,她就爬出来了。
有贝叶心经镇着,一连几天没有出事,大家都认为小林大师将棉袄封住了,只是那几个村妇变得病恹恹,林远帆说,应该是在井边沾了阴气,只能慢慢调养,老村长请他解决阴气,免得殃及其他人,林远帆却没有办法,而老村长担心不过,他侄子瞧在眼里,这才有了请戏班的事。
前因后果就是这样。
林远帆满脸希冀道:“初一,我爷爷的贝叶心经挡了几天,看来只是暂时将她压住了,还得找点更厉害的东西,你那有啥能用的不?”
我十分惊讶的看着他,心说这人够不客气的,别说没有,就算有,我也不能浪费在这地方。
我出主意道:“三篇贝叶心经能顶几天,找上三千篇顶它几十年,那玩意好弄不?”
林远帆愁眉苦脸:“哪有那么容易,贝叶经可是有佛教熊猫的称号,宝贝的不得了,贝树是佛教的圣树,古时候没有纸,那些高僧就拿针在贝叶上刺经文,普通贝叶经的珍贵之处就在于古老,所刻经文都是孤本,我那个还是心经呢!”
“心经又是啥?”
“般若波罗蜜心经,就是劝人回头是岸的经文,和尚做超度法事最常用的,而且是六祖慧能的徒弟用自己的血刺在贝叶上,这么说吧,那三篇心经就像是龙虎山张道陵天师第七代徒弟,用自己的血画的三道符,你说得有多珍贵!”
我试问道:“再买不着了?”
林远帆很夸张的说:“买?有贝叶经的人就不会卖!即便有人卖也得卖个百八十万,这还是孤本经文的古董价!”
我目瞪口呆,恨不得打开林远帆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啥,他居然为了几个不相干的人,把百八十万埋井里了?
我看到的井底是砖头封的,井水冒了上来,也不知道贝叶心经有没有被水泡烂,既然林远帆是如此热心的烂好人,我觉得我要不帮他,他肯定跟厉鬼拼了,虽然我也帮不了,却想劝他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林大哥,我忽然有主意了。”搂住林远帆的肩膀,向戏台的棚子带去,避开跟在后面的村里人,我小声道:“哪怕是厉鬼也不可能在白天出现,不如让那几家媳妇改成白天睡觉,夜里不做梦,棉袄怎么害她们?”
林远帆怀疑道:“这有什么用?厉鬼又不是只能在梦中害人!”
“但她不入梦,咱拿个罗盘就能找到她,虽然找到也打不过,但可以说点好话,当着她的面惩罚那几家的媳妇,让她们亲口道歉,不管棉袄是否愿意冰释前嫌,反正不会太怨恨你了。。。”
林远帆摇头,就要拒绝。
我赶忙说:“厉鬼报仇,你挡得住?挡得住也不至于愁成这样,既然挡不住就趁早放手,棉袄已经出来了,也许一两天还不能跑太远,但也是早晚的事,你非要找死就按我说的做,让她们白天睡,夜里棉袄找来,你冲上去拼命呗,冲你是个大好人,我支援你一把桃木剑,你要是想活就听我一句劝,尽人事,听天命,你觉得那些媳妇罪不至死,却也得考虑棉袄的苦楚,老天爷都同意她报仇,你何必横加阻拦?她们的事就交给她们自己解决呗。”
好说歹说,林远帆还是决定想想再说。
我说你想归想,但得先把棉袄放出来,再压下去只会加重她的怨气。
林远帆同意,让老村长找人,几锤子下去,那砖头糊的封口便裂了。
谁敢让砖头砸在厉鬼的尸体上?
腰间栓根绳子,林远帆吊到井中,顺着裂缝一点点将砖头取出,放进篮子拉上来扔掉,将井下清理干净,我探头望去。
真如他们所说,林远帆旁边,水面上露出一颗脑袋,跑了半个月,早已浮肿的不像话,可腐烂却不严重,那呆板,毫无生机的表情还能看出,正仰头望着井上。
林远帆喊道:“放我下去一点!”
“干啥?”
“贝叶心经沉到下面了,我得捡上来。”
送绳子,林远帆如水,可还没到井底,他停了片刻,疯了似的往上爬,我们以为他遇到危险,立刻拉绳。
林远帆跳出井,不理村里人的询问,抓着我跑到远处,满脸惊恐的说:“初一,女尸她。。。她。。。”
我急的追问:“她咋了,你倒是说呀!”
“她肚子大了!”
“淹死的人都那样,你才看到呀?”
“可是,可是我觉得,”林远帆纠结道:“我觉得她好像怀孕了!”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