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人分许多种,但早以前都被汉人称为蛮人。
古时候汉人相对文明一些,一些经常跟汉人打交道的苗族寨子,渐渐脱离了刀耕火种的生活,就被汉人成为熟苗,那些住在深山老林,依然茹毛饮血,不服教化的则是生苗。
再后来大家都进步了,没有生苗熟苗之分,可有些根深蒂固的思维和习俗难以抹去,又按服装和习俗,有了红苗青苗黑苗之类的划分,衣带为红色就是红苗,缠脚且衣带为黑的是黑苗,而黑苗是最野蛮的,其他苗寨只有两三个养蛊人,为的是治病救人和防身,唯独黑苗把养蛊视为传承,人人都养,普遍是冯大愣所说,百虫撕咬的低级蛊虫,但也最令人觉得恐怖。
彭卓爹说,那几位山大王就是被黑苗寨赶出来的恶棍,野蛮到黑苗都无法容忍,拿活人炼蛊,而黑苗之所以野蛮,就是和外界接触不多,抓不到外人,为了炼蛊,连寨子里的族人也不放过。
土匪想拉何道长入伙,就让彭卓爹翻译。
何道长说身无长物,求土匪爷爷饶命。
人家土匪说的是,真是个胆小鬼,但你不要怕,加入了我们,拿这两个活人给你炼蛊,你就胆大了,现在没有金银财宝,以后多得是。
要用彭卓父兄成全何道长,彭卓爹哪里会如实翻译,说了通废话,骗何道长张口,彭卓爹便对土匪说:“他不愿意,还骂你们是禽兽不如的畜生,让你们有本事就杀了他。”
所以何道长挨了顿揍,土匪又决定拿他和彭卓爹炼蛊,成全彭卓的哥哥。
听了解释,何道长好悬没被气死,可性命攸关,也理解彭卓爹的行为,就让他不要害怕,一会磨开绳子就解决几个土匪。
彭卓爹还是没信心,说是土匪很厉害,刀枪不入,经常下山害人,听说连枪都对付不了。
要说别的,何道长还要掂量三分,却偏偏知道刀枪不入都是笑话,血肉就是血肉,不会变成石头,所有的刀枪不入要么是骗术,要么是一些术法激发了人的潜力,而有术法自然有破术之法。
可何道长还担心那条鸡冠蛇,就问彭卓爹,山上既然有鸡冠蛇出没,想必有解毒的草药。
彭卓爹说,那不是鸡冠蛇,而是土匪养的公鸡蛇蛊,听上去这鸡冠蛇与公鸡蛇没什么两样,可加个蛊这区别就大了,鸡冠蛇毒能在几分钟把人毒死,而蛊的可怕之处不在于毒性,而是灵性,能被人控制,悄无声息的下毒,真要说毒性的猛烈,好多蛊虫还不如耗子药。
彭卓爹让何道长不要担心,哪怕被蛊虫咬一口,没个十来八天死不了,他认识山里的青苗族人,可以解蛊。
何道长心中大定,但还是有点小心思,决定不和土匪硬拼,鬼知道彭卓爹有没有说实话,说不定他正跟土匪打着呢,人家父子俩跑的影都没了。
解开绳子,何道长带俩人悄悄溜走,但没走多远,就听到尖锐刺耳的昆虫发出的啸声,几个土匪骂着听不懂的话追上来,何道长让两人先走,便捡了木棍转身拼命。
几棍子下去,他发现土匪果真不知疼痛,棍子砸断只换来他们猖狂的笑声,可他们双目充血,举止僵硬,与邪气蹿身后的力大无穷,十分相似,何道长边打边跑,划破指头在手心画符,一点点试探,最后发现五雷符能破他们的护身邪术,可猛虎也怕群狼,再加上那些形容可怖,奇形怪状的蛊虫,何道长心里没底,打退土匪便找机会跑了。
期间有土匪试着给他下蛊,冲着他叽里咕噜的念叨,但何道长发现这种用咒的蛊虫对他无效,想必是阳气太盛,那种无形无质的草鬼无法近身。
可他还是被不知道什么虫子咬在手腕。
与彭卓父子会合,赶到福楼乡,彭卓爷爷进山请牛头寨的青苗人来解蛊,而寨子的人解了蛊就走,不敢给他们报仇。
何道长卧床养伤,最后呕了一盆带着血的肉虫才痊愈。
他想进牛头寨,彭卓家想让他对付土匪,免得土匪再来报仇。
各怀鬼祟,试探着接触,一拍即合,就联系当时福楼乡做主的乡绅郑老爷,在山里布了陷阱,由何道长当诱饵,把那几个土匪进入埋伏,何道长用鸡血画符,破了他们的法,然后活活烧死。
罪有应得的下场,那土匪干尽了丧天良的事。
随后是进牛头寨,寨子不许彭家领外人上山,所以彭卓他爹耍了个小花招,逮条大蜈蚣咬了何道长一口,等他毒气上脑,抬进山里,跟寨子的族公说,前几天收拾土匪又中蛊了,当时没能察觉所以耽搁了些日子,来不及请族人下山,只能抬上来。
老族公憨憨一笑:“这是被蜈蚣咬了,捣点草药敷一敷就会好,你们真是傻帽。”
牛头寨不敢招惹的黑苗人,却被何道长收拾了,老族公悉心为他治伤,彭卓爷爷又将何道长形容成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惹来众人崇拜,不乏眉清目秀的少女,而何道长昏迷期间,他大师兄听说外人进寨,还是四川的,跑来看老乡,认出自己的师弟。
何道长大师兄本是富家子弟,老爹是个大奸商,也不知脑子抽筋还是良心发现,忽然把儿子送进道观,要给自己积阴德,所以大师兄并非潜心向道,就是混日子,能说会道却没什么本事。
何道长却得天独厚,他是师父管太平捡来的孩子,情同父子,管太平又是师公宋云銮最疼的小徒弟,有点宝贝绝招之类的都传给他,他再传给何道长,虽然何道长算不上同辈中最厉害,却是修道年月使然,可未来成就却是最高的。
大师兄见了师弟,泪眼汪汪,思绪万千自不必说,又把何道长吹嘘一通,也不知是真心话,还是想让寨里人高看何道长一眼,顺便也高看他一眼。
反正那些掺水的英雄事迹和高强本事落在何道长头上,牛头寨将他奉若上宾,留下养伤。
彭家人完成与何道长的约定,下山回家。
之后的事,彭卓知道的并不详细,就是回家没几天,寨里派人来取货,顺口说那何道长要带师兄逃跑,被当场擒获,关进水牢,就等祭祖的时候扒皮抽筋。
当年的彭卓还是个小孩,对何道长崇拜的不得了,还为他掉了几天眼泪,可没过多久又听说,寨里的袄玉要娶何道长,他要给寨子当姑爷了。
彭卓询问缘由。
寨里人说,何道长怕死呗,碰巧袄玉相中他,还有不答应的道理?非但答应,还要写信喊其他师兄弟过来,帮着牛头寨,把他们道观的壮小伙一网打尽呢。
彭卓无语,可又过几天,寨里一下子涌来好多人,杀气腾腾逼问何道长是否与他家联系,一定要抓住他千刀万剐。
再次询问才得知何道长溜了。
他先曲意奉承,整天给袄玉铺床叠被洗内衣,大家对他放松警惕,婚礼上喝的醉醺醺,将袄玉送进洞房后,本以为一桩婚事就这么成了,没想到天亮后袄玉睡醒,发现床上少了个人,还以为何道长又跑河边洗衣服,可等到中午也没见人,出去寻找,才发现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居然后半夜就溜了。
寨里人大肆搜捕,没能找到何道长,只好回去扎小人诅咒。
彭卓家也没了何道长的消息,可对他却是爱恨交加的情绪,只希望他不是欺负了袄玉又甩手走人,而是掉进鬼叨子摔死了。
听彭卓说完,我震惊不已,问他:“我师父和袄玉睡了?”
彭卓理所当然道:“肯定睡了,不然袄玉姑姑咋会睡着?到现在都没改嫁。”
没理解到现在是什么意思,我说:“也许是喝醉了呢?!”
“洞房里坐着娇滴滴的新郎官,换了你,你会喝到不省人事?就算醉了也得办了何爷才睡。”
无力反驳,只感到阵阵荒谬,倒不是对何道长将新娘子弃之不顾有些想法。
而是没想到,他居然真不是童子了。
正聊着,有人推开院门,是喊走何道长的郑家侄子,我们询问他家的情况,他说郑显秋与何道长喝上了,还要把小芹抬过去,一会出手赶走她身上的死鬼,独臂刀王。
推杯换盏而非剑拔弩张,何道长的担忧成了无用功,我就要跟他们过去,看看那有点邪乎的郑显秋。
可郑家侄子却不叫我跟着,说是他叔没有请我,一会回去问问,若是允许再来接我。
我便看着他们将小芹抬走,再回屋里跟彭卓叔侄聊天。
直到夜里九点,几个汉子扶着醉醺醺的何道长回来,他喝两口浓茶,摇摇脑袋,忽然问:“小芹呢?”
彭卓纳闷:“不是你让郑家人借走的么?”
何道长眉头一皱,仔细询问,却说郑显秋没表示要给小芹驱邪,俩人见了面就开始客套,客套完上菜喝酒,何道长询问那何立自东来,他上西天去的意思。
郑显秋的解释为,就是做了个挺奇怪的梦,有菩萨在梦里对他说了这句话,而那菩萨是好些年前开始梦到的,慈眉善目的形象,只要梦到一次,连续几天都神采奕奕,菩萨说两人有缘,要附他身上点化世人,而郑大先生的名头就是菩萨帮他闯出来的,但这几年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自己也浑浑噩噩,全是菩萨指点。
何道长刚说完,我立刻嚷道:“怎么可能,正神不附体!”
这还是何道长教的,有没有神仙咱不知道,但要说神仙显灵的事可真不少,我在城隍庙开小桃花的棺材,供城隍爷的香斜着飘,还有好些常年拜神的人家,遇到什么大劫难前,都有异象发生,这就是神仙感人心诚,特意示警,但神仙超脱物外,不会跳出来救人,弄点动静,能不能领会就看缘分了。
传说中也有凡人碰见仙人的故事,但也是实打实的面前站着仙人,绝没有哪个神仙,要附在人身上才能做事。
正神不附体,只有脏东西和出马仙才要借助活人的身子。
何道长伸伸手,示意我稍安勿躁,他说:“肯定不是菩萨,下午听小卓说,师父就有点想法,他知道鬼是谁,鬼跑了,鬼知道他是谁,他跑了,这分明是点破他身份,郑大先生和小芹一样,都是被鬼冲了的,师父只是好奇冲了他的鬼为什么认识我,本来我以为是你大师伯,死后变鬼,怕我收了他,可与郑显秋见面,他身上嗅不到半点阴气,绝不是被鬼纠缠的人。”
“会不会是出马仙?”
何道长斜眼看我:“你觉得师父会认识一只畜生?而且出马仙找宝马也算正道,师父吃饱了撑得,与它们为难!”
既然必须是人,除了大师伯。。。
我脱口而出:“是那个袄玉!”说完又觉得不对:“不可能,她不会躲着你,知道你来了一定找你拼命。”
何道长瞬间黑脸,瞪着彭卓道:“你跟他说了?你嘴咋这么碎呢?”
伸个懒腰,何道长不想再纠缠下去,带着洒脱劲跟我们说:“何立自东来,他上西天去,嘿,这是把我当瘟神了,管他的,他要上西天又不是我,我还得救徒弟不上西天,小卓,郑显秋把小芹接走,应该会赶走那死鬼,事我解决了,明天带我上山,你现在还帮寨子买货不?”
彭卓点点头,又叫侄子去小芹家看看。
何道长道:“那你跟我说说寨里的情况,族公肯定去了,还有谁活着?”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