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一照,那人只穿一条裤衩。
许茂林也没停步,冲到水里游了两下将他拖上岸。
我见他肚子鼓鼓,脸色惨白还翻了白眼,大为焦急,许茂林却按他肚子,锤他胸口,还捏开嘴巴正要亲下去,他呕了两声,吐出一些浑水,缓过气来。
“你没事吧?”
他的眼睛还有些失神,胸口的起伏也微弱,哼哼唧唧说:“没事,你让我缓一缓。。。你把我裤衩脱了,看你的破玩意还在不在!”
三叔的裤衩鼓囊囊的,好像塞着一个大馒头,许茂林往下一拽,还揪起大蟒蛇才找到那枚小印章,双手抱拳低语一声:“祖师爷恕罪。”跑到池边涮了涮法印。
三叔躺了几分钟,强撑着坐起,冲我苦笑一声:“初一,咱回去吧,三叔得去医院检查一下,别落下病根。”
我说好,又追问:“你在水里看见啥了?”
三叔却说:“啥也没看见,水底都是淤泥,可能你爷爷被女鬼抱到其他地方了。”
又是这种拙劣的谎言,难道在他们眼里小孩子都没有脑子?
我说:“不可能,你肯定看到了,当年二叔就是这样破水而出的,只是比你出来的猛。”
三叔躺下,闭上眼,不想多纠缠:“就是没看到,你想想,水下肯定有淤泥吧?三叔得划水吧?水又那么浑,真有东西我也看不到呀!”
“不可能,你就是看到了,你说,什么东西割断拖车绳的?”
“你他娘的烦不烦,老子用牙咬得!”
我寸步不让:“我师弟说那是利器割断的!”
许茂林急忙打圆场:“不一定啊,我眼花着呢!”
三叔猛地坐起来,冲我吼道:“老子铁齿铜牙,行不行?”
针锋相对的对视片刻,我深吸口气:“三叔,我不想跟你吵架,但爷爷就在这水里丢了,我爹娘也因为这个被烧死,不把这事搞清楚,我活的都没意思,你要不跟我说,我自己下去看,你和二叔都能出来,没理由我就死在水里!”
不知多少个夜里,我梦到娘被烈火包裹,凄厉挣扎,醒来后泪眼滂沱,我不想去想,却忍不住的想,她连话都不会说,别人还能喊疼,她呢?
她只能呜呜叫唤,不管遇到什么都得憋在心里,哪怕她呜的再大声,家里只要想瞒她,就可以装作看不懂。
她已经很可怜了,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忍心将她烧成一具焦尸,让她连呜呜这唯一的声音都不再能发出。
纵然一面之缘,当年坐212进村的五个男人的长相,却无数次在我梦中出现,刻骨铭心,我一定要找到他们。
若不是刘老四支开我,我也葬身火海,这件事肯定和他们有关,也肯定与爷爷的仇人有关,我必须搞清楚牛池子的真相。
而听了我的话,三叔的怒气渐渐褪去,似乎有些头疼,他捶捶额头,无奈道:“你先进车里,我跟许老爷子说几句话,然后就告诉你,行不?”
我说好,我等着,然后上车,故意不关车门。
许茂林给我关上了。
随后就看他们窃窃私语,约莫十来分钟吧,许茂林扶着三叔上车。
“说吧,水下是啥?”
“师兄呐!”说话的却是许茂林,很真诚:“师弟跟你请教个事,假如。。。我说假如啊,牛池子里有一只水鬼,水鬼啊,真身,恶鬼,你说,咱俩能对付不?”
这还用想么,肯定对付不了哇。
“这不就对了?牛池子里的东西是个未知数,你要下去,我肯定得跟着,咱俩这道门的明日之星被一只恶鬼给搞死了,你甘心不?师弟知道你心里的恨,这恨是冲仇人去的,不是水里的东西吧?你只是想知道水里有啥,希望藉此知道仇人的信息,但就这点小线索,咱俩被水鬼搞死,不合适吧?我不是说不让你下去,师父都夸你天分好,十年!只要十年你就能对付恶鬼了,到时候咱再来,风风光光下去,平平安安上来,这多好?为啥非要在咱本事不够的时候,去冒那必死无疑的险呢?你爹娘等着你报仇,难道你甘心死在水里?”
三叔也来一句:“就是,要打有准备的仗,你跟何道长再学几年,准备准备,三叔也攒攒钱,到时候买辆潜水艇咱一起下去。”
说的很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就是个期望值的问题,来之前我不知道水里有啥,只是看二叔被吓的模样,认定里边的东西比化妖还厉害,何道长都对付不了化妖的脏东西,我肯定更没戏,在毫无希望的时候就容易破罐子破摔,而我连个破罐子都没有,就一条命,赌一把。
许茂林让我看到希望,如果水里真有一只恶鬼,十年不够,二十年后再来都行,既然看到希望自然不能赌命了。
不过仔细想想,许茂林也在扯淡,那里面能是恶鬼那么简单?
可我当时还就没仔细想,想了也没用,十四岁的智商怎么斗得过老奸巨猾的许茂林。
于是我保证了:“放心吧,我不下去了,现在能告我水里有啥了么?”
许茂林和三叔对视一眼,还是许茂林张口:“刚刚说了,未知数啊,你不用管里面有啥,反正你啥也对付不了,水里有咱师父,你知道了,有用吗?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提高自己,才能面对以后的未知数,我就跟你说一句话,你要下去,我只能跟着,结局就是咱俩都死那!咱师父收了仨徒弟,一个傻了两个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被他吃了呢!”
说来说去还是要瞒着我,只不过换了个委婉又有些大道理的说法,我还真是无言以对。
只能妥协:“开车吧,我说不过你!”
三叔却叫许茂林开车进村,回家休息。
其实他半年前就回过陈家村了,本来想看看家里人,得知我家全挂了,便要了地皮盖房子,平日里空着,这次是快到爷爷忌日,所以回来上坟。
谁的坟都上了,就没给爷爷上。
当初的破房子被二叔盖了三层小院,院里能停车,但是212进不去,因为三叔的车在里面。
一辆红旗,江苏车牌。
当时的交通工具,何道长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就靠两条腿,普通人家有个自行车,稍好点的摩托车,比如冯大愣,再好的就是生意人,蛋蛋车,比如李叔叔,生意人里的大老板就是桑塔纳,比如我老丈人。。。
红旗是官方用车,不是当官的,是领导后面再加个人字这个级别才能坐的,后来改制的红旗车普通人也能买,但买的人少,原因很简单,国产车嘛,真跟桑塔纳没法比。
所以三叔开着一辆红旗,他的形象又蹭蹭的拔高许多。
牛池子里折腾累了,回到家倒头大睡。
第二天清早醒来,就看三叔坐在院里抽烟,聊了几句我开始练功,一套五禽戏,一套八段锦,这是拉筋展骨的引导术,有几个似是而非的武术动作,三叔非说这是没用的花架子,要和我练两下。
再给我两年,我肯定能把他打趴下,可这不是还没给么?
就在三叔将我按到,膝盖顶着后心,叼着烟问我:“小兔崽子,服不服?”
门外进来个人,一看院里的架势,抄起半块砖头:“三哥,谁家的小逼孩子惹着你了?不用你动手,我给你拍了他!”
三叔松开我:“我家的。”
那人赶忙扔了砖头,冲我讪笑,三叔问他:“咋来这么晚?打听到了么?”
那人赶忙掏出个纸条:“打听到了,就是这个电话。”随后笑着解释:“我们村这几天有热闹,早上耽搁了。”
三叔将纸条装好:“你这个亲戚有没有说他现在住在哪里?”
“没说,就半年前联系过一次。”见三叔点点头,不再说话,那人问道:“三哥,今天你这有事不?没事我就不跟着了,我们副村长中邪,村里正批斗他呢,我是主力,这事离不开我。”
一听中邪,三叔来兴趣了:“哦?你给说说咋回事,这是我侄子陈初一,听过吧,老天爷送来的孩子,比他妈黑狗血还能辟邪!”
老天爷送来的,又给我找了个爹。
显然,那人也听过我的名号,眼中大放光彩,赶忙说起来。
隔壁村叫东头村,与陈家村隔着一片田地,而东头村没有陈家这样的大宗族,所以村干部不算团结,有责任相互推诿,有好处你争我抢的那种。
一个月前,东头村的副村长力排众议,要在村里办砖窑厂,一个人张罗着买了建材,找了工人,半月前开始动工。
正热火朝天的挖着地基,却挖出一口棺材。
相当讲究的棺材,金丝楠木,表面有山水云纹,可以说这棺材比等大的黄金还值钱,一来楠木是四大名木之首,金丝楠又是最好的楠木,明清时期的皇宫才有资格用楠木做家具,第二就是棺材所代表的含义了,既然是宫里的东西,里面装着的肯定是宫里的人,陪葬品大大滴有。
副村长第一个得知棺材的消息,领着儿子过来,将工人赶走就要开棺,可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听说村里挖出古棺,其他村干部吐着舌头就来了,纷纷表示要开棺。
副村长一看这架势,立刻宣布,谁也不能动这口棺材,必须上交国家。
其实这种情况确实应该第一时间上报县里,但怎么报是个问题。
村里挖出一口棺材,这是上报。
村里挖出一口棺材,经村干部检验,这是属于国家的古棺,这也是上报。
多一道检验的手续,皆大欢喜,检验古棺这么有意义的事,拿几件不值钱的东西回家,比如珠子啊,簪子啊,玉玺啊,做个纪念嘛。
能装在金丝楠棺材里的陪葬品,随便拿一件,只要卖出去就发了。
可副村长不乐意,砖厂是他张罗的,活也是他一个人干得,发现有好处,其他人全来了,就好像一个人有一万块,这人是万元户,全村人都有一万块,万元户有个屁用,副村长宁可不发财,也不让其他人沾他的光,就让儿子去村大队打电话,把警察喊来。
这时有个老头来了,一本正经的告诉村干部,几十年前有位道长跟他爹说过,村后的空地埋着一口棺材,千万不能乱动,否则要死人。
村干部仔细询问。
那老头却不知道棺材的具体来历,就是有道长告诫他爹,村后有邪门棺材,千万不能挖。
村干部骂他:“哪凉快哪呆着去!”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