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的小伙子早将她的锤子藏了起来，老太太没有武器，便如泼妇打架一般，扑上来劈头盖脸就要挠我，其他人赶忙阻止，而这么一耽误，我再看向屋里时，窗户上的后脑勺已经消失，领头大汉也跑了出来，询问发生了什么，怎么老太太又发疯了？
没跟他解释，而再次出现的后脑勺让我确定屋里有鬼，眼看老太太被街道办的三人按住，我趁机冲进她家。
破旧的客厅，泛黄墙皮有几处脱落的痕迹，屋里充斥着潮湿的气息，与老人味混杂的特殊味道，窗下是弹簧沙发，正对窗子的是摆在柜子上的黑白电视，除此之外便只剩下一个嵌着镜子的大衣柜，几样家具都是好些年前老掉牙的款式，而失夫丧女的老太太，也没有收拾家的心劲，应该是街办来送爱心时替她打扫一下，家具上还留着湿抹布胡乱擦拭的污痕。
落在沙发上的灰尘刺进布料之中，很难清扫，平日里也没人来做客，深棕色的沙发沾满灰后变成了浅灰色，脏的不成样子，可我却发现那沙发靠背处，有一片深色痕迹，正要细细检查一番，喧闹的院中响起一声疾呼：“小伙子快跑呀！”
转身一看，老太太挣脱他们三人的阻拦，杀气腾腾的冲了进来，手中还提着一把菜刀。
要换一个五大三粗，提着砍刀的壮汉向我冲来，也许我飞起一脚就踹上去了。
可换作表情疯狂，双目充血的老太太，我没有半点跟她动手的念头，只觉得头皮发麻，精神病杀人不犯法，我得赶紧跑。
危急关头，顾不上别人了，而且老太太的目标是我，不会对其他人下手，我便狠狠一把，将身边的领头大汉推到老太太怀里，趁他俩手忙脚乱之际，跳上沙发就要溜边逃跑。
沙发老旧，内里的强力弹簧还保持了力道，可表面的布料却扛不住我的分量。
刚跳上去，便是刺啦一声，沙发被我踩踏了，铁质弹簧又将我的腿勾住，一时间难以挣脱，我心说这下完了，没地跑了，赶忙架起双手准备迎接老太太的菜刀。
却发现她愣在原地，不可思议的望着我身下的破烂沙发，那沉痛悲哀的神情，好像我踩烂的是她生存下去的希望。
顾不得计较她为什么这幅表情，我着急忙慌把腿从弹簧中拔出来，还没来得及跑，老太太又开始抽搐，脑袋甩个不停，嘴角有白沫溢出，眼珠子也向上翻了。
领头大汉扶着，她才没有倒地，追进来的肖主任吓得脸色苍白，让老太太撑住，她立刻去喊人。
“等一下！”让肖主任不要着急，我探了老太太鼻息，又摸到她后脖颈冰凉，笃定道：“没事，这是情绪激动，血涌上头，邪气蹿进心里了，把邪气拔出来就好，先把她放在床上，我找点东西给她抓邪。”
肖主任不放心：“你行么？可不要搞出人命！”
“你送她到医院才容易丧命，放心吧，我有把握！”
肖主任半信半疑，可领头大汉已经横抱起老太太，向里屋走去，我让他到李哥家把画符的东西拿来，又让肖主任准备缝衣针和火罐，肖主任派人去办，她则坐在床边，满脸担忧的守着老太太，等我在屋里转了一遍，她已经嘤嘤啜泣了。
“没事的大姐，我能把她救回来，放心吧。”
肖主任抹着眼泪说：“不是这个，我是可怜她过的太苦了，没了老伴和孩子，现在又摊上这么个事，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呀，小伙子，真有鬼缠着她么？”
屋里应该有鬼，缠没缠她就不一定了，老太太的情况是失夫丧女之后心力憔悴，糟蹋自己以至于精气神亏损严重，鬼所带的邪气趁虚而入，最终将她搞成了这副样子，神志不清。
与那二傻子有相似之处却更加麻烦，他们都被脏东西折磨好些年，身子骨亏得厉害，而二傻子思维单纯，驱邪抓鬼之后，你让他吃他就吃，让他喝他就喝，纵然补不回身子，起码不会恶化，可老太太的脑子没毛病，我给她拔了邪气，反而会让她想起家破人亡的痛苦，假如她整日以泪洗面，身子骨反而不如现在。
将老太太的情况如实相告，肖主任叹息不已，让我先救人，事后她劝劝老太太。
另一位大婶取来火罐和缝衣针，又等领头大汉拿来东西，可惜血液早已凝固，但我说什么也不能再放血了，又让他们找一只大公鸡，鸡冠血化开我的血，提笔思索后，画了两几聚阴符。
打诀念咒，让他们脱了老太太的衣裤，在后背，膝窝，足底几处阴络穴位扎针放血，点燃聚阴符，在她扎针的地方拔火罐。
肖主任还吓一跳：“你不怕把她的血全抽出来？”
“我心里有数！”
从头到脚，按着火罐给她舒筋活血，用聚阴符将带阴气的黑血吸出来，足足吸了多半罐子，又画几道聚阳符，烧符灰给她止血，街道办的年轻人几次欲言又止，等我忙完，他终于忍不住了，怀疑道：“你确定这样有用？除了拔火罐和针灸，其他的都是迷信呀！”
我反问他：“中医不迷信？”
“中医是古代人传下来的！”
“画符是现代人发明的？”
年轻人语噎，不吭声了，但依然对我有着极深的怀疑。
放了血的老太太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真是那下一秒就要撒手人寰的状态，不过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说她一定能挺过来，就和是药三分毒一个道理，医病的同时也伤元气，有些不值一提的小病小患，将人搞到奄奄一息时，治病不难，就是人受不住。
听天由命吧，真把老太太医死，我就跑呗。
嘱咐几句，让他们守着老太太，我趁此机会将老太太家翻了个底朝天，所有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都找过，并没有发现脏东西，而这个脏东西不是鬼，就是容易招鬼，或者容鬼藏身，比较脏的玩意，比如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比如骨灰盒之类的。
一无所获，我又回到客厅看那沙发，拿了个扫炕的笤帚将灰尘刷一遍，靠背上那一片深色的污迹更加明显，我用手抠了抠，指缝中，是些许暗红色的粉末。
这是血吧？
听领头大汉说，女学生东窗事发后，爹娘将她领回来教育，一顿毒打，失手打死了女儿，难道这血是女学生溅上去的？
喊他过来，将疑惑问出。
领头大汉道：“我不知道，肖主任，你来一下，小师父问你点事！”
肖主任过来，我问她，沙发上的血，是否女学生留下的。
很普通的问题，告我是或不是就可以了，肖主任却警惕的说：“问这个干吗？”
我道：“我给她家抓鬼，肯定要问清楚呀，如果这是她家闺女被爹娘打出的血，应该带着怨气，我把这沙发处理了，鬼也就离去了。”
听了我的解释，肖主任却道：“这样啊。。这不是她家翠儿的血！”
“那是谁的？”
“这和抓鬼有关系么？”
有关无关，我得知道是什么事才能判断，而且我出于好心来抓鬼救人，又不是讨吃要饭，肖主任处处防备，既然不信任我，我何必多事呢？
最后跟她说一次：“大姐，我可怜老太太，一片好心所以来看看，你要是什么都不肯说，这事我也管不了了！”
说完，作势要走，肖主任赶忙将我拉住：“不是不是，小伙子你误会了，大姐当然信任你，只是这个事吧。。。”颇感危难，她权衡再三，终于决定说出来，却先道一句：“你，进里面去！都是你这挨千刀的做的孽！”
将领头大汉赶进屋里，肖主任将我拉到院中，低声道：“大姐跟你说，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否则老太太知道了，她就真没法活了。。。你是不是听人说，这家的闺女在外面当小姐，爹娘知道了，将她领回来打死，她爹也被气出心脏病，当夜去世？”
“难道不是这样？”
“不是，翠儿不是被爹娘打死的，就是老太太用锤子敲了她的脑袋，她爹也不是心脏病，也是被老太太敲死的，沙发上的血，我们也不知道是谁的，反正就是他们父女俩！”
没想到是这样一桩事，我惊呼道：“老太太疯了不成？”
“小声点！”偷看屋里，没人听到我的话，肖主任继续说：“她就是疯了，从小就精神不正常，平常也看不出来，可一受刺激就拿刀砍人，毫无理智的那种，她老伴和闺女的事，十有八九是她做的！”
“你们都不能确定？”
“不能，也是猜的，那天。。。”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