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大汉也很尴尬，担心事情搞砸，满头冒汗，不停用委屈的小眼神示意我出面解释一下，可他实在高看我了，就我这见不得人，在山西上了警察重点观察人员名单的小神棍，哪敢跟政府多说一句话？
“你们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我俩没人吭声，那大婶又喊一句，领头大汉也光棍，见我不肯出头，索性撒手不管了，转身就要走。
我只好硬着头皮说：“大婶，我和他不是一起的，只是想来这家看看，托他领路，这地方实在太绕了！”
大婶仍带着警惕：“你想看什么？”
不知这大婶如何看待牛鬼蛇神，倘若是坚定的革命战士，我说实话反而要遭，仓促间又想不出太好的理由，而看那老太太，虽然没有发疯，却双目失神，失魂似的呆坐在一旁，对我们这不速之客不加一眼，显然她不疯的时候也与行尸走肉差不多，恐怕她家的事，还得由外人张罗。
对这老太太有些怜悯，索性跟大婶说了实话，她要认为我宣传封建迷信，大不了去派出所接受几天教育，没什么大不了。
自称是抓鬼的小道士，上次路过老太太家，见她在门口砸石头，心底狐疑向附近人打问，得这老太太独居在家，可我却看到有人在客厅看电视，窗户露出半个后脑勺，听闻这里曾死过人，所以来看看是否闹鬼。
说完，我等候政府发落。
而那大妈的警惕褪去，却换了一副狐疑神色，将我从头看到脚，问道：“你，一个年轻小后生，会抓鬼？”
“肖主任，小师父可厉害了，你让他试试！”领头大汉忽然张口，将我夸奖一番，与有荣焉，他诚恳道：“我领他来，就是为自己赎罪的，肖主任，给我这个机会吧，小师父一定能把鬼抓出来！”
正要解释抓鬼的前提是这里有鬼，而到底有没有还暂未可知，却听肖主任骂到：“你滚一边去，把你千刀万剐也换不回人家闺女的命，你想赎罪，以后下地狱问阎王爷吧。”随后对我道：“小年轻，你行不行呀，不行别逞能！”
肖主任骂到：“你滚一边去，把你千刀万剐也换不回人家闺女的命。”随后对我：“小年轻，你行不行呀？不行别逞能！”
她这样问我便安心了，也没跟她保证，只说看看再说。
上次在门口看到客厅的窗户里露着半个后脑勺，这一次空无一物，也不知是我看错了，还是鬼藏起来，便要进屋看个究竟，可经过那失魂落魄坐着的老太太时，她却仿佛被踩了尾巴，尖叫一声，我赶忙停步，向她看去，老太太冲到墙根，捡起一把锤子，挥舞着向我扑来，凄厉嚷道：“不能进去，进去就打死你。。。”
没冲到我身前便被街道的人拦住，肖主任一面安抚她，让她冷静点不要激动，一面对我说：“小伙子你怎么惹着她了？快过来道个歉！”
天可怜见，打从进了院门，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注视之下，我惹没惹老太太，他们看不到么？分明老太太自己发疯，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可老太太闹的厉害，我只得求饶：“别打别打，我不进了，不进了。。。”
老太太立刻不折腾了，却仍瞪着眼警告我：“不许进去，进去打死你。”
说完，她歪着头，又坐回小凳上，恢复那失魂落魄的模样。
肖主任三人仍心有余悸的看她，我趁机问领头大汉：“你不是说她上午不发疯？”
领头大汉无辜道：“没错呀，她上午就不发疯，偶尔见了我也一言不发，也不知为什么单单看你不顺眼！”
“啊？”我颇感意外，问道：“只看我不顺眼？意思你进她家，她不拦你？”
“应该不拦吧？我也没进去过！”说完，他用行动证明，一点点向老太太家走去，而后者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毫无反应。
领头大汉走到门口，作势要拉门，确定老太太不阻拦，这才向我扬头示意，我又问肖主任：“大婶，刚刚老太太对我的态度，对别人不这样？”
肖主任说，从未有过，这么多年了，老太太要么在门口砸石头，要么在家里，院里萎靡不振，只要没人刺激她，很少有太过激的言语和动作，应该是老伴和闺女的死，将她的生气一并带走的原因。
说完，肖主任还问我：“小伙子，你到底怎么惹她了？”
“我真没惹她，上次见面她就莫名其妙对我喊打喊杀。。。不对，不是莫名其妙，是我要进她家，她就打死我，我还以为她发起疯来就是这个样子，原来是只针对我一个人呀。”
领头大汉可以算是害了她闺女的人，可她让领头大汉进屋却不让我进，稍作思索，我决定问问缘由，先问肖主任：“这老太太能说话么？我指的是正常的沟通！”
肖主任点点头，并替我张口，她在老太太身边坐下，抓着手，轻抚手背，柔声道：“姨儿！”
老太太拖长音调回一声：“哎！”
肖主任满是关怀的问：“你现在精神好点么？小伙子跟你说几句话！”
“还可以！”一脸慈祥的表情回答肖主任后，老太太扭头看我，立刻冷了脸，极其不屑的：“哼！”又将头扭过去。
真看我不顺眼？莫名其妙！
既然她可以交流，我便要和她谈一谈了，拿了张凳子，坐在她面前一米外，我道：“大妈，跟您请教点事！”
老太太装听不见，又故意将头转到一旁，装看不见。
我再挪到她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晃，略微带点刺激，对她说：“大妈，我是你闺女的朋友，跟你问点事！”
还是不理我。
肖主任道：“姨儿，这是你家翠儿的男朋友，你跟他说说话！”
大妈终于有了回应，蔑视我一眼，狠狠啐出一口吐沫，嫌弃道：“呸，他也配？我家翠儿连门都不想让他进！”
肖主任几人惊恐，紧张问道：“是你闺女不让她进门？你怎么知道，闺女跟你说的？”
老太太一脸得意，趾高气扬的说：“不告诉你们！”
无论肖主任怎样询问，老太太都不肯说，而我却忽然想到湘西福楼乡的郑大先生了。
就是被血佛爷的鬼冒充菩萨，点化的那位，何道长带我去牛头寨寻蛊粉救许茂林，那郑大先生留下一句何立自东来，我上西天去的怪话，假死几天，妄图躲避何道长，不与我们碰面。
而他能知晓何道长将至，因为鬼本来就能看到，或者说预知一些将要发生的事情，那老太太与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却独独对我一人深感厌恶，会不会是她家的鬼，知道我来了就要收它，所以对老太太说了什么？
念及于此，我拖着凳子坐到老太太身旁，挤出最单纯的笑容跟她套近乎，自称她闺女的追求者，而这老太太确实有些神志不清，真的相信我对她闺女有意思，便极尽所能的打击我，让我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我也趁机讨好她，捏捏肩膀，捶捶背之类的。
老太太舒服的直哼哼，嘴巴却不饶人：“你不用溜须拍马，我家翠儿不可能跟你，她将来要嫁给知识分子，你配不上她！”
一面干笑着，一面说好话，将老太太哄得差不多，虽然仍不让我进屋，却也没开始那么反感时，我抓起她的左臂，轻轻搭在膝头，闭上眼为她号脉。
其他人一见我的动作纷纷住嘴，以免吵到我。
老太太脉象弱，凭我浅薄的医术能号出的，只有她身子里阴气重这一个结论，但这并不能说明她屋里有鬼，并且经常与她接触，老太太的生活习惯也决定她体内的阳气损耗很厉害。
脉搏看不出个结果，屋子又不让我进，我只好说道：“肖主任，要不你替我进去看看？”
肖主任大惊：“我能看什么？我又不会抓鬼，我还怕鬼呢！”
“大白天的，鬼不会出来，即便出来也不会害人，你放心吧，就帮我看看她家里有没有奇怪的东西，骨灰盒呀，遗像之类的。”
肖主任还是摇头，死活不去，但也告诉我，她进过老太太家，没看到我说的东西。
没看到不代表没有，也许在犄角旮旯藏着。
我又撺掇别人帮忙，另一个大婶和街道办的年轻人也是同样态度，我只好看向领头大汉。
关键时刻，还是自己人管用，他拍着胸脯说：“放心吧小师父，一切包在我身上了，你给我道护身符，我进去转一圈！”
“没符，你快进去吧，反正你也是来赎罪的！”
他还有点不情愿，可经不住肖主任一通训斥，那时候街道办的权力还是很大的，惹急了肖主任，喊警察抓了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领头大汉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进了屋，老太太没有反应，照旧傻坐着，而领头大汉没有关门，我便探长脖子往里看，只见他战战兢兢的，照我的吩咐在桌子，柜子里寻找一些不正常的东西。
客厅翻了一边，他走进卧室，看不到了。
也就在此时，肖主任悄悄揪我袖子，低声道：“小伙子，你看那，是不是你说的后脑勺？”
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客厅的窗户里，果不其然，又冒出半个后脑勺，而那黑白电视，不知何时悄悄打开，正冒着白刷刷的雪花点。
大白天的，鬼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了。
没多想，我向屋里冲去，可刚迈一步，那老太太再次发疯了。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