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等我!
但有一丝羞耻心的骗子都说不出这样的话。
许茂林的牛皮吹得有些大,刘喜顺满脸呆滞,我戳了两指头才回神,赶忙鞠个躬说:“老爷子,您可算来了,快坐快坐!”
许茂林微微闭眼,轻轻摇头,用那夹烟的手摆了两下,充分证明他的耐心快要耗光,也侧面证明他从未将老妖怪放在眼里:“不坐了,带我去找老妖怪。”
刘喜顺是生意人,读的是生意经又不是骗人经,许茂林装到这个地步,他都不知如何应对了,低声骂一句干你娘,琢磨着带许茂林上山还是再留一留。
许茂林也机灵,立刻看向其他人:“你们都是村里人?散了吧,就像一场大浪淘沙,不该留下的何必留下?”
众人尴尬,前夜陪在种地老头身边,可能是村干部的那位老头向前一步,拱拱手说:“道长您好,我是五寨营村的副村长,您贵姓?”
许茂林没回话,而是右手一扬,五指伸展,那柄宝剑居然在他手中转起圈来,这一亮相让村里人轰然叫好,连我都有些侧目,看来骗子也不好当,没点真本事唬不住人的。
手腕一抖,许茂林抓住剑柄压在副村长肩头,沉声说道:“听喜顺说,你们想请和尚做法事?岂不知老子化胡为佛之典故?既然你们无心向道,一心向佛,要么你们走,要么贫道走。”
副村长尴尬,鬓角留下冷汗:“不是不是,道长误会了,就是村里人没见识,开个玩笑。”说着话还给刘喜顺使眼色,让他打个圆场。
许茂林又说:“不知者不怪,但你们一言乃是天机,今夜贫道做法,你们是看不得了,这就散了吧,别给自家招灾惹祸。”
刘喜顺也说了几句,就是老神仙的本事不能外传,大家别凑这个热闹了。
副村长赶忙答应,又说几句一切拜托道长的话,亲自将村里人赶走,还亲自关上种地老头家的门。
许茂林笑着点头,又看向种地老头:“这是主家?贫道北京白云观许随安,你称我一声许爷即可。”
种地老头不知真相,就要鞠躬见礼,刘喜顺赶忙拦住:“人都走了你装什么劲,这是我大爷。”
许茂林一听,也没见他有啥动作,就两个眼珠子一转,整个人又变得猥琐了,鬼鬼祟祟看看左右,问道:“没外人了?何老爷子在哪?”
“还没回来呢,你从哪搞了辆军车!”
许茂林奸笑:“搞个屁,快去把车停好,别让人看出屁股上的牌子是假的。”随后许茂林近乎跳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说:“小初一,咱们又见面了,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啊?对了,还不知道师父尊姓大名呢!”
感觉他的话有点古怪,我回答说,我师父叫何立。
许茂林夸赞道:“好名字,人无信不立,看来师父是个有信人,小初一啊,你说我给你当个师弟,怎么样?”
我哑然失笑,心说这老头的脸皮真厚,我还不到十四岁呢。
在院里闲聊,许茂林声情并茂给我们讲故事。
九点多,门外传来自行车的声音,我跑去开门,正是何道长来了。
风尘仆仆,略有憔悴,何道长冲我笑一笑,走进门里,可刚一探头又猛地转身,将我拉倒墙角:“初一,院里那道士是谁?”
我把许茂林的事讲了一遍。
何道长又探头看看许茂林,再看看自己的打扮,酸溜溜的说:“是个骗子呀!他想拜师呀?穿的真精神呢!”
这时我才发现何道长也是一身道袍,胸前也有个大太极图案,只是这破烂棉袄不知是那个年代的,有股子味道不说,咯吱窝下的布料是蓝色,其他地方却泛白了,尤其是胸前的阴阳鱼图案,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尿印子。
他还背了个破包袱,活像个逃荒的。
心里有底,何道长将包袱背正,拉着我的手,雄纠纠气昂昂,挺胸进院,看样子要给许茂林一个下马。
没成想刚进门,许茂林鞠着躬向我们跑来,带着一股一头将我们撞死的气势,何道长都吓了一跳:“站住!”
许茂林立刻刹车,不等他说话,何道长说:“你的心思初一跟我说了,稍后再谈,先办正事。”
随后就不理许茂林,对种地老头道:“老弟,我回来了,这就上山对付王来泉,你等我好消息吧,你老伴身子好点了么?”
种地老头说好多了,又说几句客气话,问何道长要不要休息一会,让何道长一定要注意安全云云。
客套之后,何道长问刘喜顺,能不能送我们上山?
那还有啥不能的,送到喜马拉雅山刘喜顺都不会拒绝。
立刻动身,许茂林也要跟着去,抓着宝剑亲手给何道长开车门,态度很端正。
这一次没带老头儿子,就我们四人,路上何道长说对我说:“你师兄丢了。”
刘喜顺已经说过,我点点头,何道长说明情况。
“我画了那位老爷子的墓局,拿给一位老朋友看,是我走眼了,那不是骑龙葬,而是在骑龙穴里搞了个回龙葬,不存在倒骑龙照看子孙的问题,而是将活龙脉豢死。”何道长感叹不已:“这位老爷子的折腾劲真大呀,不甘心就此老死,硬是搞了这么一出,豢养龙脉,滋生冤孽气,搞死自己,就为了化妖!”
刘喜顺问两个问题,王来泉是自杀?他在棺材里躺着就算活第二辈子了?
何道长说,应该是自杀,因为我们知道的信息,王来泉六十六岁得子,八十三去世,喜丧之人要用红棺以示吉利,而王来泉却是黑棺,有些地方不讲究这个,棺材木料本色就是黑的也就罢了,可王来泉的棺材是刷了一层黑漆,这是暴毙而死的不祥之人才用的,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滋长凶气。
何道长甚至怀疑那二赖子的身世,十有八九是王来泉为了留后人守着他的阴宅,这才搞出来二赖子,却不知是不是他的骨血,毕竟老头六十多了呀。
而他也不算活第二辈子,所以何道长说他折腾劲大,宁可像个怪物在棺材里躺着,也不愿就此长眠,哪怕他真的化妖又能如何?还是个只知道咬人的怪物。
何道长不精通风水相地,只是勉强有个了解,误以为倒骑龙,这就一步错步步错,得知那风水葬局的意义,便将一切了然于胸。
王来泉的目的就是尸体化妖,僵尸的形成都是邪气浸透了尸体,但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凶地埋尸,地里的邪气作祟,天生地养出来的。
一种是人为,最初的名字叫做尸胄,始于战国,是活人殉葬演变成活人守墓,原理是鬼柳木阻隔阴阳,还能留魂,将新鲜尸体放进鬼柳棺材,亡魂无法离去而滋生的怨气一点点浸入尸体,当然还有其他的辅助手段,何道长没有详说,反正一旦开棺,尸胄碰到阳气就会起尸,但不是尸体诈了,而是鬼钻进养成的尸体里害人。
尸胄最初只用来守墓,后来还有泄愤的,比如皇帝灭人九族还不甘心,就把尸体搞成尸胄,要仇人被困棺中,永世不得离去。
这些是何道长的老朋友说的,他俩探讨的结果,王来泉应该用改进版的尸胄术,想让自己化妖,但他的亡魂没有困在棺中,只是化妖这个未了心愿,也没有尘归尘,土归土的离去,换言之,拴着他的只是执念而非怨气,所以王来泉变得鬼并不厉害,勉强算个真身,甚至连冲刘老太太的身都不行,只能哄骗。
何道长还不知道刘老太对化妖有什么帮助,但她见到王来泉那晚,是黑道日中的申日天牢,活人干啥都不顺,却是王来泉一年一次的吉日,他就从棺材里跑出来了。
就是棺材上的洞,坟墓旁的洞,那洞早就打了,因为王来泉每年都能出来一次,二赖子给他送鸡鸭也是从那里。
都是计划好的,王来泉直说带刘老太当神仙,她肯定不信,但给她一个希望再稍作阻挠,这种以退为进,好像神仙只度有缘人,刘老太信以为真,王来泉虽然不能冲身,但拍一道邪气让刘老太鬼迷心窍还是小菜一碟。
所以刘老太夜夜撒米,捡米而不自知。
这是连环毒计,那米肯定有问题,接触多了会让邪气蹿进去,而夜里捡米,不让刘老太休息,精气神一弱,更容易让邪气蹿,何道长说,王来泉最终的目的应该还是上她身,所以先把刘老太搞虚弱,而秀莲埋进地里的三只死鸡,八成是被二赖子偷了,毁鸡灭迹。
被种地老头察觉,刘老太再次求米,二赖子给她的符包装了点东西,何道长打开看过,没看出是啥只是觉得脏,扔火里烧了,反正就是头发人骨之类的恶心东西,是帮王来泉做到鬼上身的玩意,后来冯大愣驱邪,那鬼不在刘老太身上而在符包里,所以他不知道,但刺猬察觉符包有问题,叼走了,只是不到夜里没法托梦告之。
随后就是冯大愣的报应,他常年喝酒,常年骑摩托,偏偏那次摔倒,罐头瓶碎了,邪气蹿他的身,至于王来泉,可能是当时冲了他,也可能是被刺猬咬的受不了,只好进冯大愣身子避难,但之后的事是个细致活。
不过王来泉太水,想进去不容易,进去后想出来也困难,毕竟冯大愣是忽然撞邪,阳火还旺着,只能一点点磨灭,也就是搞死他才能离开,而刺猬想把王来泉叼出来也不容易,也许怕冯大愣损耗严重,刺猬想了个直捣黄龙的法子,跑去咬王来泉尸体,可出马仙不是活神仙,它没料到勉强有个真身的恶鬼,居然有一具快要化妖的尸体。
刺猬被抓住,要不是王来泉的鬼魂还在冯大愣身上,冯大愣又被何道长制伏,那刺猬早就死了。
直到我们下到王来泉的墓室,他着急了,不顾一切从冯大愣家跑出来,可惜何道长在搞他尸体,他也没办法,又跑了。
前因后果就是这样,刘喜顺听完直呼后怕:“老爷子,那你还让我们去填土,万一冯大愣再回来,我们哥仨还不全交待了?”
何道长说:“不会的,就算打不过也能逃走,而且他怕我在坟地等他,不摸清楚状况,不会回去,不过我赤手空拳也对付不了他的尸体。”
“那您老拿了家伙什,有把握对付他了?”
何道长说:“没有,我是准备让你对付他!”
呲溜一个急刹车,刘喜顺不等车停稳就转身,指着自己鼻子,骇然道:“我?老爷子您真瞧得起我!”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