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我想得有点多,老头只是觉得两个小孩子无所谓,睡一起有个照应,免得小美害怕,免得秀莲夜里折腾我。
领我进屋前,他还喊一句:“秀莲,你要敢摸到初一床上,俺打断你的腿。”
屋里一声娇嗔:“爹,你说啥呢!”
搬了床被子,进屋找小美,一张双人床,小美也没睡着,见我来了,像个鸵鸟似的将脑袋藏进被窝,老头铺床,笑道:“初一,你早点休息,明天你师父就回来了。”
我钻进被子,老头吹灯离去,屋里死寂。
我见过公狗骑母狗,也知道它们在配崽子,但也仅限于此,不需要配崽子就不需要骑,我认识小美的时候还不到十四,最多有点青春期的悸动,没有冲动。
说白了,和小美睡一张床的惊喜,就是两口子才能睡一起,我俩睡了,她只能当我媳妇,因为其他男人会嫌弃她,这是陈家村积累的经验。
而睡一起的动作,我一片空白,以前只知道我娘哼哼,我爹也没让我观摩不是?
不过身边躺着个漂亮小丫头,心里还是有点古怪,一股子燥热让我觉得应该做点啥,却偏偏不知道该做点啥。
小美有些害怕,颤声说:“陈初一,你不许碰我。”
“就碰。”推了她一把。
“不许碰我!”
“就碰。”又推一把,我还挺纳闷的,碰一下有啥大不了,能掉块肉?不过这也说明小美比我早熟,毕竟她有书读,能和同学交流点不该交流的。
小美看出来了,不让我干啥我就干啥,赶忙转移话题,询问刘老太的事,问我们是不是抓鬼去了。
这可说到我拿手的地方,一通鬼故事讲出来,吓得小美直往我怀里钻,直到双双入睡。
农村睡不了懒觉,一大早鸡啼犬吠将我们吵醒,是村里人得知二赖子跑了,来找刘喜顺探讨迁坟的事,而刘喜顺整夜未归,种地老头都有些担心,让乡亲们稍安勿躁,他亲自去寻找,直到早上九点多,刘喜顺领着俩哥哥回来,原来何道长知道住不下,便让刘喜顺填了土回我家休息。
何道长的家,自然就是我的家。
事主跑了,村里人担心刘喜顺不出钱,迁坟其次,主要是请道士的费用,而刘喜顺大包大揽,说是找好了高人,下午就来,在此之前大家伙不要靠近,免得被鬼跟。
外人走了,秀莲告状,说我昨晚和小美睡一张床。
刘喜顺看看我俩,只说一个字:“哦!”
秀莲说要告诉她妹。
刘喜顺说两个字:“随便。”
小美偷偷告诉我,秀莲是她亲大姨。
刘喜顺说的强硬,那是冲秀莲去的,其实他也不希望我和小美腻一起,吃了饭就带我进城,说是要找道士,却领到商场,好吃好喝不说,狠狠给我买了几身新衣服,买到我觉得何道长见了都得打我的地步。
那时候没有手机,吃过午饭,刘喜顺到公用电话联系一个朋友,领我过去。
刘喜顺的朋友住楼房,听他说是钢厂的普通工人,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妈,刘喜顺喊嫂子。
以我当时的眼光来看,他家装修很豪华,八十多平米,古色古香,我们在客厅稍坐片刻,有个五十多的老头打着哈切,从卧室出来。
经过我们只是斜瞟一眼,便坐在一张圈椅上。
他身形清瘦,脸色红润,额头很高,留着一缕山羊胡,很有风度的一坐,翘起二郎腿,抿口茶,抓起折扇优哉游哉的扇着,那个风轻云淡,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着实把我震慑了,因为何道长让刘喜顺找个道士,我立刻怀疑眼前这位是大高人,何道长的本事便是陈家村的老神仙,老头能混到城里,还不是真神仙?
高人在前,我不敢放肆,甚至有些拘谨,便听老头说:“小刘啊,这是谁家的孩子?找我算命还是摸骨?他家大人呢?”
刘喜顺说:“别装了,这孩子的师父比你厉害,要抓妖怪又不想出风头,让我找个骗子顶缸,我第一个想到你!”
“哦?”哼一声,老头泄气了,两个肩膀一垮,腰杆一软,原先是斜倚椅中,索性变成瘫在椅上,也不再拿那仙风道骨的派头,一对眼珠子骨碌碌转两下,打扮没变,模样没变,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气质大变,那个猥琐,那个奸诈,离他十里地都能闻到前面有个骗子。
可他还不罢休,问我:“小孩,你师父是谁呀?北京白云观的孙太平孙真人,那是我师尊!听过没有?”
刘喜顺不耐烦道:“告你别装了,人家孩子的师父有真本事,我亲眼看见的!”
老头切了一声,翻起白眼:“我的本事是假的?我让筷子站在水里那不是真本事?”
“狗屁立筷子,你用手把棺材钉拍进桌里我立刻跪下给你磕一个,一听我大娘中邪,你连去都不敢去,人家孩子的师父就给解决了,肉掌拍钉子,钉子下还有块石头,愣是把石头都拍碎了。”
老头垮着脸,阴阳怪气:“真的假的呀?江湖骗子吧?”
刘喜顺夸张道:“真金那么真,我草你是不知道,这孩子的师父姓何,给我大娘驱邪,手一挥就来一朵乌云把月亮遮住了,大喊一声:乌云蔽日,妖孽你还不现行?我大娘就变副老头嗓,自称化妖还是啥玩意的怪物,要吃掉五寨营的人,不过何老爷子早就布置手段,用铜钱红线和黄符把我大娘围了起来,大娘一张口,老爷子说什么如梦令,请你吃饭,那符飞起来把我大娘拍死了。。。。。。”
有几句真话,不真的地方夸张的没边,那山羊胡老头居然信了,听得如痴如醉,还鼓掌叫好,说什么真乃我辈风采。
刘喜顺讲完,他就问:“老爷子要我帮什么忙?”
刘喜顺说:“就那个老妖怪没收拾,听初一说,老爷子的法器埋在山里,现在去取呢,担心村里人瞎搞,他又不愿出风头,需要个人在前面顶缸,我一琢磨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好事么?你给老爷子帮了这个忙,以后谁不说你是活神仙?”
山羊胡老头连眼放光,口中却说:“虚名虚名,没啥意思没啥意思,重要的是能结识这位前辈,重要的是能结识前辈呐!!!”
说话都不利索了,还装呢,不过看他崇拜师父,我也与有荣焉,为师父高兴。
商量一些细节,刘喜顺带我告辞,老头对我那叫一个依依不舍,还问了许多何道长的喜好,不过我也不知道,拜师没几天呢。
回到刘喜顺车里,他说事情办妥了,那老骗子最适合做这种事,随后聊了点老骗子的事。
老头今年五十三,名叫许茂林,字随安,号闲斋道人,字和号都是他自己起的。
许茂林十几岁便接父亲的班,到钢厂工作,好吃懒做,但他长的精神,又有一条能把死人说活的舌头,在厂里很吃得开,干活的时候往炼钢炉上一坐,别人忙,他讲故事,大家乐呵呵的听,明目张胆的偷懒都没人管他,足见他多会做人,上至厂领导,下至食堂养的那条狗,都把他当好朋友。
就凭一张帅脸和油嘴滑舌,泡到了副厂长的闺女,就是他现在的老伴,眼瞅着准备结婚了,许茂林的忘年交,门房老大爷去世,临死前拉着许茂林的手,说自己以前在茅山当道士,现在要去了,没啥值钱的东西,就把半本《茅山志》送给许茂林做个纪念。
这半本茅山志是名叫孙太平的道士手写的,并没有详细记录茅山术,而是写了孙太平的师父的一些事迹,今天这家抓个鬼,明天那家收个妖,基本就是茅山版的聊斋志异,而徒弟写师父,还不全是溢美之词?反正是神乎其神的一个老道士的故事,偏偏有详细的时间和地点,许茂林信看的如痴如醉。
于是婚也不结了,要去终南山隐居修炼,被他三个大舅子小舅子找上门,打得个鼻青脸肿还烧了茅山志,让他要么结婚,要么切鸡鸡,反正他当道士也用不着了。
许茂林选择结婚,但对道术痴迷,时不时结交点方外人士,骗子居多,也有几个有本事的,教了他点小把戏,唬人还行,办事差点。
不过一饮一啄,许茂林学不到真本事就琢磨真家伙,那一双眼睛毒的厉害,仗着老丈人留下的家产,搜罗不少宝贝,那十枚五帝钱就是他的。
为啥老丈人把家产留给他?因为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混的好,唯独女婿是个白痴。
本来刘喜顺要带许茂林一起回去,可许茂林不知打什么鬼主意,叫我们先走。
刘喜顺问我想去哪玩?
我说哪也不去,回吧。
刘喜顺劝道:“着啥急,叔带你在城里转转嘛,第一次进城吧?不是叔背后说你师父的坏话,他考虑不周啊,自己闲云野鹤难道不管你的前程?许茂林那个老骗子都被人当活神仙,你师父要进城,啧啧,人们都得把他供起来,初一,你想不想来城里?叔让你和小美去一个学校!”
不提学校我还真想,一提就算了,而且城里没啥好的,我要饭时也进过县城,就城里人才喜欢打我和初二。
没有回答,刘喜顺让我再想想,又逛一阵,下午四点回到种地老头家。
老头见我穿新衣服,直夸好看,秀莲则暗地里瞪我,不过刘喜顺让我别跟她计较,这女人脑子有问题,亲戚们都不喜欢她。
天快黑时,陆续有人过来,找刘喜顺询问高人的情况,正焦头烂额的应付,门外传来刹车声,十分嚣张的停在门口,门都堵了。
是一辆我梦寐以求的212,还挂着军牌。
车门开了,许茂林下来,院里人一看他,全都下意识起立,目不转睛,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许茂林换了一身衣裳,头戴偃月冠,帽檐缀一块白玉,身穿黑色道袍,外面还套了一层薄纱,胸前有个大大的太极阴阳鱼图案,脚踩一双黑色布鞋,这身行头已经很唬人了,而他左手还提着一柄宝剑。
不是桃木剑,黄铜剑鞘还雕了龙兽吞口。
许茂林嘴里叼着碧玉烟嘴,烟嘴中是抽了两口的纸烟,他提着剑,目光深邃,向我们走来,每一步都极其缓慢,脚掌慢慢碾过地面,而这装腔作势的姿势,被他走出来却十分自然。
最终,他在众人三米前停步,右手提剑,左手捏下烟嘴横在胸前,平静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落在刘喜顺脸上,下巴一扬,算是打了招呼,他轻描淡写道:“喜顺,贫道来了,老妖怪在哪?收了它,我还得回北京陪司令员吃饭,飞机在等我。”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