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筷子并不困难,效果也一般,就是驱赶普通的脏东西。
凡是被脏东西纠缠,呼吸都带着阴气,而立筷并非没有任何力量就立着不动,而是用久了的筷子沾着人气,再沾上病人呼出的阴气后,让碗里那么一戳,阴气震落到碗中,再用人气压上去,所以立筷也叫插阴。
把阴气插住等于将鬼插住,而能插住的鬼基本是孤魂野鬼,没太大本事,纯粹是调皮或者犯贱才纠缠活人的,被插住之后就可以骂它了,骂不走就拿杀过生的菜刀绕着筷子虚砍,那杀气也会让鬼害怕,再厉害的鬼,筷子立不住,或者立上几秒钟就倒了,而立筷虽然是小把戏,却也有个条件,就是立筷之人必须有通灵的本事,说白了就是吃这碗饭的,或者上了年纪的老人。
纠缠小芹的鬼属于比较厉害的,他一张口,筷子便倒了,不过何道长也没指望用这小把戏将他赶跑,只是敲山震虎,好比按门铃,戳他一下,喊出来谈一谈。
小芹张口,我还真怕她掐我,一溜烟蹿到何道长身边。
何道长直腰端坐,依然是那一套说辞:“你是谁?何方人士?为什么纠缠小芹丫头?”
循声转头,似乎才看到何道长,小芹的瞳孔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猛地扩大一圈,还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显然是冲了她的男鬼意识到何道长不好对付,语气中也带了三分谨慎,却不回答何道长的话,而是看向彭卓叔侄,寒声问道:“你们请人来收我?她爹娘都不管,你们多哪门子事?”
何道长看我一眼,还努努嘴,好像在示意我做一些事情,可我俩的默契有点低,没能领会他的指示。
何道长只好亲力亲为,一拍桌子喊道:“别东张西望,问你话呢!速速招来,否则打你个魂飞魄散!”
小芹吓得一哆嗦,边说:“我说我说,大师别动怒,其实呀。。。”摆出一副端正的态度,似乎要坦白争取宽大处理,却忽然间跳起来向外冲去,还骂出一句:“我说你姥姥个腿儿。”
那敏捷的动作绝不是大姑娘该有的,不过被鬼冲身的人本就力大无穷,彭卓和彭小凡俩人堵在门口,却被他一肩头撞得东倒西歪,拉开门跑了出去,我正要追却被何道长拉住,他低声说道:“别急,让他闹出点大动静给乡里人看看,师父趁机露两手,否则担着个脏东西的名头,说不准真被人打死了。”
我恍然大悟,送给他一个大拇指:“师父真聪明,犹如诸葛武侯再生,文曲星君降世。。。”
“少拍马屁,你比大愣差远了,咱们快追。”
彭小凡早就追出去了,彭卓拄着拐杖往外颠儿,何道长觉得差不多,领我出门,就看见路上一前一后跑着两人,而路那头正有十来二十个扛着锹镐的壮汉,气势汹汹赶来,打头的就是小芹两个哥哥。
夕阳西下,撒丫子狂奔的大闺娘就扑进一群男人之中,拉着哥哥,指着我们不知说了什么,可那些壮汉却哗然一片,纷纷躲远,显然是小芹在告状,女人嘴巴却喊出男人嗓音,乡里人哪有不怕的道理。
这么一耽搁,彭小凡冲过去将她拦腰抱住,还高高举了起来,小芹掰他手,一双脚胡乱蹬踹,几下子便从彭小凡怀中挣脱。
何道长也在这时候赶到,一把揪住小芹的大辫子将她拉的后仰。
小芹转身,满脸凶狠与何道长拼命,伸出右手要掐脖子,何道长也就等这一下,猫腰从她腋下钻过,左臂也缠上她的右臂,随后背靠背,伸出右手想勾他左手,与当初制伏鬼冲身的冯大愣所用的招数差不多。
这是何道长年轻时自创的本事,名叫十字背尸功,打人不行,对付这些傻愣愣,只知道直来直去掐脖子的僵尸,和被鬼冲身的人屡试不爽,何道长本事再大也无法与僵尸与鬼角力,就用这招,背靠背将它们关节锁死,再弯腰背起,让它们双脚离地借不上力气。
然而这一次何道长失算了,僵尸全身僵硬能被他勾结实,鬼冲身也带着股愣劲,你勾他胳膊,他也针锋相对的用力,可小芹的左臂不知有什么问题,软趴趴的垂在身子一侧,何道长从胳肢窝掏上去却没能勾住,他弯腰撅屁股虽然讲小芹拱起,却又从一侧滑下。
转到何道长面前,脑门狠狠一磕,何道长眼冒金星,连连后退,而小芹也火大了,并不打算放过何道长,居然追几步又要掐脖子。
“龟儿子,磕得你老子鼻水儿哈拉。。。”
冷不丁骂出一句四川话,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他这样骂人,显然疼得不轻,我正要冲过去帮忙,何道长便捂着鼻子蹲下,小芹一把没能将他掐住,下一刻又被何道长抱住双腿,举了起来。
却没有制伏的打算,而是狠狠砸在地上,心疼的彭小凡尖叫一声,冲过去也不知要帮谁。
小芹被摔倒,仰天平躺,还没来得及爬起,何道长压了上去,膝盖顶在胸口,两手掐个诀,戳在她右手手心,随后一手竖指顶着,另一手拍在手腕上,钉钉子的动作,也有钉钉子的效果,小芹右手紧贴在地,似乎抬不起了,何道长再次掐诀戳她眉心,口中念咒,不顾那男鬼恶毒的咒骂。
就这样过了十来秒,骂声渐弱,最终昏迷。
何道长起身,略显狼狈,而赶来的一群福楼乡壮汉则脸带惊恐的望着他。
何道长捂着鼻子,眼眶通红,闷声闷气对小芹两个哥哥道:“把她抬到彭家,鬼的阴气冲遍她全身,不在天黑之前把鬼收了,小芹不死也得脱层皮。”说完,他转身就走。
小芹哥哥通风报信,领人来收拾脏东西何道长,而大家又或多或少的知道小芹身子里钻着脏东西,眼见这个脏东西把那个脏东西收拾了,却又在姓何的身上找不到脏东西的影子,那些乡里的壮汉嘀咕一番,不知考虑了什么,便抬着小芹进彭家。
还有人跟我套话,可满嘴的口音我听不太懂,鸡同鸭讲一番也就都没兴趣了。
彭家院里,小芹被绑在椅子上晒夕阳,有了何道长大显神威,彭卓重拾信心,拄着拐杖在一群人面前耀武扬威,说什么姓郑的小老头血口喷人,乌鸦瞧谁都是黑的,明明自己脏,却污蔑何爷云云。
有人问他,如何认识何立?
彭卓看正在净手的何道长没有反对,便让那几个壮汉回去问问家里的长辈,是否还记得当初收拾那群土匪的管川道老爷子,这管川道意为姓管的四川道士,是个化名,因为管川道的真名是师公赐下,而师公当了汉奸,他弃名不用。
有人嚷嚷说听爷爷说过那管道长,是个有本事的人物,要不是他破了土匪的邪术,福楼乡早就被血洗了。
彭卓更加得意,点着脚说:“听过吧?有本事吧?管川道就是何爷,当年他最先认识的福楼乡人就是我爹和我哥,你说我咋认识他的!你们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有眼不识泰山,居然信郑显秋的鬼话,当年何爷在乡里的时候,他郑显秋还穿开裆裤呢,现在何爷回来了,去,拿条开裆裤给他换上。”
不管彭卓的牛皮吹得多生动,乡里人还是将信将疑,毕竟他们对郑显秋的了解更深,而管川道仅限于听说过。
可一听姓管的四川道士,我便知道这是何道长无疑,若是以前对他的感情是亲切居多,此刻便全剩下钦佩和震惊了,当天刘喜顺说,何道长要是进了城里,准被人当神仙供起来,我还不太相信,因为何道长只在各个乡村出没,而今才有个了解,虽然还是一个乡,可既非四川亦非山西,真应了那句狼行千里吃肉,何道长走到哪都是被人尊敬的对象,只要他想。
等我学了他的本事。。。
想着想着,咯咯傻笑起来,
何道长净了手,径直走到小芹面前,将她口中破布揪下,不等她骂,当先发问:“姓甚名谁,何事纠缠,赶紧说,我鼻子疼,没耐心了。”
“说你姥姥个腿儿,”小芹依然是男声咒骂:“你眼瞎?你不知道老子为啥缠着她?说了你能放了老子?”
何道长狡黠一笑,本来能有个智计百出的形象,可这一笑牵动鼻子的伤口,两道鲜血缓缓流出,让他变成了盯着大姑娘流鼻血的老流氓,他赶忙捂住鼻子,哼哼道:“可以,只要你不再纠缠小芹,再告诉我郑显秋到底是谁,我不跟你计较。”
眯眼看看何道长,小芹突然狂笑起来:“死老头,原来你打这个主意,老子就不说,你能耐我何?想知道也行,先跪下给你老子磕个头,叫声好听的。”
何道长认真道:“你觉得我拘不出来你?”
“你要能还跟老子废话?有本事就动手,大不了和这丫头同归于尽。”
被鬼冲身的人还真不好往出弄,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魂儿全拍出来,可这样人也会死,要想保住人命就只能打鬼,让他受不住而自己逃出来,可何道长没带法器,好多手段使不出来,我正替他捏把汗,便见他很调皮的挠了挠小芹左手手背。
又拨了拨她的胳膊,说道:“没感觉?”
小芹瞪眼骂:“你管得着?”
“我弄不出来你,但我要在山上找一具没有左臂的尸体,应该不难吧?”
说完,他抬头问众人:“乡里有谁缺条胳膊又死了的?”
众人摇头,说没有这人。
何道长又看向小芹:“那你就是外乡人了,小芹又不会跑进深山老林,看来你就死在附近,外乡人,没亲戚给你收尸,你还暴尸荒野?”
扭头吩咐道:“小卓,安排几个人到山里找一具没有左臂的尸骨,吸了半年的人气,也许已经白骨生肉了,正好拿去喂狗。”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