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是傻子,仓促间编出的谎话骗不了文静。
她看出我根本不想见她爸,犯了脾气,直接跟我摊牌。
华大地下室,姑射国,我们有同生共死的经历,我,三叔,爷爷,前后共送给她一枚戒指,一串项链,一颗无价的夜明珠子,尤其三叔和爷爷,指名道姓是给侄媳妇和孙媳妇的,我还给了她一百多万存款,在香港时,亲也亲了,睡也睡了,我俩的关系也就确定了,文静不逼我立刻娶了她,何况也娶不了,年纪在那呢,但她不是随便的姑娘,找了男朋友,总得让父母见见,所以我要愿意负责,就老老实实去见她爸,要是想赖账就直说。
“你直说吧,你要只是跟我玩玩,咱俩就这么耗着,什么时候耗到你玩腻了,耗到我死了,你也就解脱了!”
这一番话把我听得那叫一个心酸,简直是现代版秦香莲对负心陈世美的血泪控诉,故意拿话挤兑我,而我不想见她爸的原因,不是不负责,更不是不喜欢她,只是不习惯她父母而已,爹娘的称呼,快十年没喊过了,一想到有朝一日我要这样称呼一对陌生的夫妻,我就有点不知如何自处,下意识想要逃避。
但文静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也无话可说了,直让她先别告父母,等我把古曼童处理了,再找个合适的机会,亲自上门拜访。
见我答应,文静很开心,紧紧搂着我肩膀,有些难为情道:“可我已经说了,晚上我爸陪赵伯伯一起去宾馆,我妈在北京。”
得,这下躲不开了,还真是抱着古曼童见老丈人。
我希冀道:“你姥姥呢?能把她也叫来么?不然我心里没底!”
“你见我姥干嘛?”
“她不是神婆么?能帮我说两句话,否则这古曼童是婴儿尸体,我怕你爸不高兴。”
文静不好意思的说:“我骗你的,我姥姥也是医生。”
这可就不应该了,当初在杜教授家见面,文静与我打招呼,热情的不像话,她自己说,因为姥姥是神婆,她从小就对神神鬼鬼的事比较好奇,所以缠着我问东问西,可她姥姥若不是神婆,我何德何能,一见面就得她青眼有加?
让文静给个解释。
她轻咬下唇,面若桃花,看得我一阵心惊肉跳,便听她信誓旦旦的说:“一见钟情!”
我不信,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倒是开车的杜教授言语一句:“哎,实话告诉你吧初一,文静从小生过病,现在还没痊愈!”
“什么病?”
“眼病,其实她是个瞎子。”
车到市区已是傍晚,约好在宾馆见面,可当官的架子大,必须姗姗来迟一下,我们先到宾馆等候,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文静欢喜的上蹿下跳,我和杜教授各有心事,闷声抽烟,快七点半,文静要我陪她下去,一起接她爸,可我紧张到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
“文静,你去吧,我和初一说几句话。”
杜教授张口,文静幽怨离去,他轻抚那装着古曼童的长方形盒子,问我:“初一,不会出事吧?”
“只要他按照我说得,用心供奉就不会出事。”
“可是难免有个意外发生,出了事怎么办?”
“咦?怎么临到头,你担心起来了?”
不怕事大,就怕事杂,供奉地古曼有很多忌讳,而赵书记家那乱七八糟的情况,确实有很多隐患,所以我一直担心,倒是杜教授安慰我,丑话说在前头,日后出了事,谁也怪不到我们头上,结果我安心了,老杜又开始患得患失。
门开着,听到楼道里杂乱的脚步声,杜教授仓促说一句:“是我欠考虑了,万一老赵供出个岔子,我这一辈子的名声就全毁了。”
起身迎客,正是赵书记一行人。
他们一进门,我的眼便落在文静挽着胳膊的中年男人身上,四十多岁,身形清瘦,衣着得体,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第一眼给我的感觉,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可再好相处他也是老丈人,活了二十年,头一回见到这种生物,我怎能不紧张。
文静介绍道:“初一,我爸来了。”
我恨不得跪在他面前,喊一声奴才给您请安了。
按捺着激动忐忑的情绪,我说一声叔叔好,文静顺其自然的松开她爸,转而挽住我的胳膊,这个动作让她爸略一愣神,没跟我说话,而是对身边那位比他年纪大些,身材也高大些的老人苦笑:“领导你看见了吧,女大不中留啊。”
这时我才注意到另外两个男人,文静父亲说话的那位应该就是赵书记了,身形壮硕,但面相很老,杜教授说他五十六,可看上去得有六十六,气色也差,跟在他们后面的男人也就是三叔出头,戴个眼镜提着包,应该是秘书。
赵书记笑笑,打趣一句:“有喜欢的人才不中留,要是留家里一辈子,你还不每天借酒浇愁?杜老,东西呢?”
倒也不玩虚的,直接进入主题。
赵书记与老杜说话,文静她爸以接见下属的姿态跟我握手,低声说:“小伙子你好,我叫文正东,咱们先办正事,稍后再聊。”
最后的年轻秘书关了门,文静小声告我,那是田秘书,跟了赵书记好多年。
桌上有个精致的木盒子,古曼童就在里面放着,杜教授伸手一指,让我给赵书记介绍一下,我赶忙打开盒子,露出那金灿灿的小婴儿模样的物件,赵书记伸手接过,皱着眉头打量,提前告知过,这尊古曼童是用不干净的东西做的,赵书记也表示略有耳闻,但亲眼看到之后,他还是觉得古怪,问我:“和我听说的不一样,这小东西怎么跟死婴似的?”
偷瞟一眼文静父亲的反应,见他面色如常,我硬着头皮说:“这就是死婴。”
“我是说它的姿势。”赵书记比划两下,说道:“古曼童是泰国的佛家物,它应该是个胖乎乎的小子打坐的模样,你这个姿势不对,又是个精瘦子。”
“您说的是用香灰庙土圣泉水捏出来的天古曼,就和咱中国的搪瓷神像一样,想做成啥样就做成啥样,还有一种人古曼,在天古曼的基础上加点阴料,比如横死孕妇的裹尸布,死婴的一截尸骨,我这尊是地古曼,一具完整的婴儿尸体,本来就是个小鬼,我又在外面糊了点坟头土,骨灰,香灰,最外层是描了一层金粉,您要嫌他长得丑,我可以再糊点泥,捏个漂亮的大胖小子出来。”
死孩子本来就是个瘦干巴,蜷缩着的小胳膊小腿都僵硬了,龙婆平多的佛法造诣,加持经咒时,可以让小尸体舒展四肢,再由他捏成打坐的姿势,但我没那本事,只能在表面加工一下,但不影响这尊地古曼的效果,甚至比龙婆平多流水作业出产的那些还要有效,因为得知峰子吃尸体是个人行为,也就说小鬼没有其他古怪的愿望后,我放开手脚,在经咒的基础上加了几道不会冲突的符咒,双管齐下。
老杜联系赵书记后,他也侧面打听过古曼童的性质,后来再通电话,不要老杜多说,只说有效就行,却没想他听到裹尸布,死婴,小鬼之后,顿感惊悚,连连发问,古曼童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我也问:“本来就是这些东西做得呀,您不是打听过了么?”
赵书记苦笑:“我真没听说是死婴,他们告我,这古曼童是用泰国高僧转世成婴儿的金身做得,不是一般的死尸,更不是鬼。”
“您跟卖古曼的生意人打听的吧?”
赵书记没答话,而是看向田秘书,后者脸色尴尬,显然赵书记知道的,都是他打听的。
田秘书支支吾吾一番,我们心照不宣了,给他个台阶下,我解释道:“泰国满大街都是卖古曼童的,如果用金身做,泰国僧侣死光了也做不出那么多,不过田秘书询问的人,肯定不敢骗首长,田秘书,那人没说金身做得古曼童,百利而无一害吧?”
田秘书点头,说道:“说是好好供奉,否则菩萨不开心,会降报应。”
“那就对了,可能是那人怕你接受不了,所以夸张了点,这个古曼童,尤其是人古曼和地古曼的原理,就是把小鬼的怨气用佛法转变成高强的法力,帮活人做事的同时,也为它们积累善功,超度怨气,不管金身还是死尸,供奉得当就能助人,触怒古曼就要出事,再一个就是供奉人所求之事,如果心术不正,比如求古曼童帮他打家劫舍,人不是好人,古曼童也会跟着学坏,最后必定妨主,其他的就没什么了,赵书记,您看。。。”
赵书记陷入深思,显然对这尸体摆家里的事,有些障碍,我却不以为然,和尚金身就不是尸体了?
文静她爸问道:“小陈,这玩意怎么供奉?”
“简单,就和供菩萨一样,不过少一点尊敬,多一点宠爱就行了,供奉之物也不是瓜果点心,这尊古曼童偏邪,除了上香,每七天给他供点药片,纸扎人,喜糖喜饼,其他哄孩子的东西,小吃,玩具之类的,看着来,它要有什么要求会主动说的。”
赵书记吓一跳:“这玩意还能说话?”
还他妈能唱歌跳舞呢!
这么老的中国人了,连托梦都不知道?
解释之后,赵书记深思一番,依然拿不定主意,拉着我坐下,说了他家的情况,问我,古曼童能不能帮上忙?
情况早就知道了,赵书记所求之事,无非是孙子好学,儿子上进,女儿再嫁,儿媳顾家。
我道:“应该没问题,但具体怎么帮我就知道了,得看这尊地古曼有什么主意,您也别担心,小心供奉着,一年半载不见效果,把它退给我就行了。”
如此,赵书记心安,决定收了这尊古曼。
我让他先给古曼童认主,方法很简单,割手放血,滴在古曼童额头,默念心咒,如果它愿意,那滴血会渗进额头,赵书记也会得到感应。
“如果不愿意呢?”
“不知道,我没遇过不愿意的情况。”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