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把鬼视为脏东西，若是鬼都嫌弃的人，这得龌龊到何种地步？

　　我还没遇到过地古曼不认主的情况。

　　将心咒发音教给赵书记，他割指取血，看那一滴血珠落到古曼童额头，颇感不安，我提醒道：“赵书记，念心咒。”

　　他赶忙双手合十，做祈祷姿势，嘴皮子颤动，默念起来，其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古曼童头上，想看看血珠渗进去的景象，而我已经屡见不鲜了，何况渗进去也没什么稀奇的，那就是婴儿尸体糊了一层泥，再刷一层金粉，哪有渗不进去的道理。

　　可现实就是如此离谱，那滴血非但没有渗进去，反而从额头滚到眉心，滚到深陷的眼窝，好像这是一尊做了防水处理的古曼童，

　　那滴血没留下半点血痕不说，还极不合物理规律，又从凹下去的眼窝中滚出来，滑过脸颊，滚到嘴角。

　　其他人不明其意，只当古曼童有灵性，啧啧称奇，但我从未见过这种认主的情况，有句话叫做每有异象，必生乱象，那滴血没有渗进额头，这就是异象。

　　古曼童有问题。

　　正要阻止赵书记，他却在此时默念完三遍心咒，停在古曼童嘴角的血滴也渗了进去。

　　认主完成，赵书记合十的双手没有方向，他瞪圆了眼，左看右看，惊疑又带着惊喜，问道：“你们。。。你们有没有听到？”

　　“听到什么？”

　　“小孩子说话，你们没听到么？就是咱中国小孩，说中文的，在我耳边喊了一句，爷爷？”

　　赵书记有点语无伦次，看向古曼童的眼中，浓浓的喜爱与欣慰，也不嫌古曼童是死尸做成，亲手从盒中取出，当个孩子似的抱在怀里，还不死心，问道：“你们真没听到么？他叫我爷爷，真的叫了！”

　　杜教授与文静对这些怪事已经见多不怪，文静她爸和田秘书的脸色犹如便秘似的，有苦难言，显然古曼童喊爷爷，超出他们的认知，也许一开始他们只把古曼童当成神像，精神寄托的死物，可赵书记如此激动，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小陈，这个童是男孩女孩？应该是男孩吧，听声音像！”

　　死孩子的小鸡鸡那是正儿八经的小，我捏泥人的手艺不精，也没兴趣把它搞得栩栩若生，倒是看不出性别，便告诉他：“男孩！”

　　“男孩好，我就喜欢男孩，能闹腾，他以后还跟我说话不？”将古曼童托起，赵书记十分满意，忍不住感叹：“这孩子真有灵性，还知道叫爷爷，以后就帮着爷爷教育你伯伯和姑姑，还有你那个不争气的哥，让他好好学习，小陈，他还会不会说话了？”

　　“托梦应该没问题，但像刚刚那样在您耳边说话，就看您怎么供了，不过我觉得还是不说的好，养熟之后，你俩还能聊天呢，可别人听不到它说话，光看您一个人念叨，会吓到家里人的！”

　　欣赏一阵，那点热乎劲稍稍降温，赵书记将古曼童装进盒里，却仍爱不释手的抱着，说道：“不怕，我找个没人的屋子供着它，不让其他人看到，小田，吃了饭你先走，去郊区把我那套房子收拾出来，以后就把童童供在那里吧，我时不时去看看它。。。”扭头问我：“供远点，童童还能帮我教育家里人么？”

　　这才几分钟，连名字都有了，但他如此喜欢，我也松了口气。

　　刚刚认主的一滴血没从额头渗进去，而是流到嘴角消失，就是被它喝了，要用鲜血供奉的古曼童，不是没有，可都是放进碗里给它上供，这种主动用嘴喝的还是头一回见，足见这尊古曼童的邪乎劲很大，但也正常，毕竟是母子尸煞的中的子，没把它做成古曼童之前，它也比普通的小鬼厉害。

　　这么说吧，地古曼要用婴儿尸骨，而所有夭折的婴儿都算青煞打实，于老三虽然在彩凤的来历上欺骗了我，但我觉得彩凤被三煞打中，应该是真，如果我没猜错，于老三真正要做的使用父母的理煞，养一个五煞齐至的小鬼，所以他想等我犯了黑黄煞，将我扔进棺材里，可他失算了，以至于死孩子的降世，只带着彩凤的青白红煞。

　　别的婴儿被青煞打，死孩子带着两道青加一红一白，它不凶才怪了，不过理煞只是让它变成个霉运缠身的怪物，不会直接让它怨气大涨，成为无人能敌的小鬼。

　　总而言之，死孩子做的古曼童，起码比绝大部分地古曼都要邪性，但我对自己的经咒和符咒有信心，既然加持成功，它就从小鬼变成古曼童了，只要赵书记别犯它的忌讳就不会出事。

　　找个没人的屋子供奉，再好不过，我还担心他那一家子奇葩儿女，对这瘆人的金色小玩意好奇，大肆把玩一番，那可真惹出麻烦了。

　　赵书记还等我回答。

　　我道：“没问题，供到北京也能帮您办事，但还是那句话，管教孩子这是正愿，不会把它教坏，但它本来就邪门，您别许邪愿，比如帮您赌博，迷女人之类的，除此以外就是千万别犯忌讳，我说的供奉之物，每七天换一次新的，不要让人欺负它，也别跟它许诺，您供奉，它办事，足够了，可别说什么你帮我孙子考个第一，我给你娶个媳妇之类的话，其他就没啥了，您自个掂量吧，它有什么情绪，您都能察觉，觉得不对劲了，就赶紧联系我。”

　　赵书记郑重答应，合上木盒，交给田秘书保管，他尝尝呼出一口气，烦心事一扫而空，气色顿时好了，他道：“小陈，我先谢过你了，等我儿女改邪归正，还要请你到家里作客，走走走，咱们吃饭去，该我尽地主之谊了！”

　　赵书记起身，田秘书跟他耳语几句，赵书记笑道：“要不是小田提醒，我都把这事忘了，小陈，你把童童卖多钱？”

　　东西都认主了你才想起问价格，当官的都是这个作风么？

　　我还以为他和杜教授说好了。

　　古曼童被我倒贴给杜教授，我帮他卖，自然他来定价，可扭头一看，老杜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似的不搭这话茬，显然不好意思张口，想等我帮他开价。

　　他不仁，我也不义了。

　　“文静喊您伯伯，这点小东西还提啥钱呀，喜欢就送您了！”

　　文静红光满面，骄傲如孔雀开屏。

　　“咳咳。”杜教授赶忙咳嗽，说道：“瞧你说的，老赵还能占你便宜？老赵，孩子也不容易，不好意思跟你张口，这样吧，你给他个本钱，初一，三万够不？”

　　都是老成精的人物，赵书记哪能看不破杜教授的小心思，但也不跟他计较，见我默认，便叫田秘书付账，杜教授更不客气，大大方方接过，塞进自己口袋，说好了九一分账，除去倒贴给他的八千，这个古曼童净赚一万九，倒是我占大便宜了，即便龙婆平多亲自制作的地古曼，在泰国也卖不到一万以上的价格。

　　泰国能做地古曼的阿赞，龙婆，多如牛毛，泰国人也不如中国人有钱，自然卖不出高价，但他拿到中国更卖不出去，因为中国人不信这个，若不是杜教授联系上赵书记，我也卖不出去。

　　下楼吃饭，我拉着杜教授落在后面跟他分账，没说几句，差点气死我。

　　“老杜，你还有没有师德了，我抓的鬼，我做的古曼童，我还给你八千块，你跟我九一分账是你九我一？”

　　“可我帮你处理这个烫手山芋了！”

　　“你别耍赖，再有冤大头找我平事你再坑，做古曼童是龙婆平多教我的，这个钱我得给他汇到泰国去，他要修路。”

　　杜教授无语道：“修路钱不是够了么？”

　　“哎，人心没尽，他开始只想给村里盖学校，钱够了，他又想修条路，修路钱够了，鬼知道他还有啥打算，我得帮他！”

　　“中国穷人这么多，你不帮，你帮外国人？”

　　我纠正道：“我帮的是朋友，不是外国人，你看我啥时候计较过钱？但这一次有象征意义，两万三万的没啥意思，要逮就逮个大头，下次田子龙找我，我赚的钱分你一成，乖，把钱给我，明天就让文静汇过去。”

　　老杜是个明事理的人，也不是守财奴，只说要介绍几个穷学生给我当朋友，便把钱掏了。

　　陪赵书记吃一顿饭，古曼童的事暂时解决了，他心情舒畅，喝了不少酒，又惦记着安顿他的童童，提前离去，可他一走，包间顿时冷清，我和文静她爸实在聊不到一起，没有生活上的话题，而冠冕堂皇的话，她爸问我在哪高就，我说华大保卫处之后，也无法进行了。

　　极其别扭的吃了一顿饭，但效果还不错，文静她爸又不是找结拜兄弟，聊不聊的来是一回事，知道我不是作奸犯科的人，又对他闺女好就行了，一些题外话，有的是机会说。

　　不过她爸临走前对我有点小怨愤，酒足饭饱之后，文静她爸拍着肚子说：“杜老，小陈，你们就在宾馆休息，明天，明天我再来看你们，文静，咱们回家。”

　　文静不回。

　　她爸说：“胡闹，你俩刚谈朋友，又没结婚，现在睡一起算怎么回事？”

　　老杜悠悠补了一刀：“小文，你回家看看，不用的旧床单千万别扔。”

　　“怎么了？”

　　“留着给你外孙当尿布呀，算日子，明年开春就出生了。”

　　养了二十多年的白菜被拱，文静她爸用那看猪的眼神看我半晌，伤心离去。

　　河北停留两天，看了赵书记供奉古曼童的家，又四处转了转，杜教授和文静会学校，我则谢绝赵书记派车送的好意，踏上去山西的火车。

　　田子龙帮我联系到三叔，他已在陈家村等我。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