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爷爷有关，我追问不休。

　　何道长说：“你爷爷的事，师父也一知半解，有些事说出来你未必接受的了，还是再过几年，师父指点个人，你自己去问吧。”

　　我急忙道：“啥事啊？还严重到我接受不了！”

　　“比如，你爷爷其实是个女人！”

　　吓得我差点把碗甩了，惊叫道：“真的假的？那他和我奶奶咋回事。。。你骗我的吧？你不是说他还和女知青好过么？”

　　何道长干笑两声：“就是骗你的，三年吧，三年后你出徒了，师父让你去浙江，你自己问，先给你说说血佛爷，嘿，搞不好福楼乡的郑大先生也是他搞的鬼。”

　　郑大先生，那位一句话抓鬼，一句话被鬼吓跑，在山中得菩萨指点的怪人。

　　我问何道长，郑大先生遇见的菩萨就是血佛爷？遇见一条蛇？

　　何道长说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蛇，他指着桌上那张山洞里带来的人皮告诉我：“那叫唐卡，是流传在西藏的画卷，普通唐卡是布画，还有一种画在人皮上，就叫人皮唐卡。”

　　西藏的唐卡与汉族的绘画不同，不画山水鸟兽，只与宗教有关，画的是漫天神佛还镶嵌金银玛瑙之类的饰品，而用人皮绘的唐卡有些其他作用，类似于法器，源自一个剥皮抄经的典故。

　　说是好多好多年前，有个叫最胜的人潜心向佛，某天有个天魔变成法师的模样来骗他，自称有佛偈一首，如果最胜能如华严经所说剥皮为纸，削骨为笔，刺血为墨，书写此偈，就把佛偈告诉最胜。

　　最胜高兴地不得了，立刻把自己的皮扒了，骨撅了，血放了，就等着抄写佛偈，而天魔见他是真诚求法，无法害他，只好离去。

　　而这时候，把自己剥皮剔骨的最胜还活着，他为啥没死，何道长不知道，反正故事里这么说的。

　　最胜察觉上当，就对天许愿，说自己不惜性命，潜心向佛，若有大慈悲的佛可怜他，请现身说法。

　　然后就有个佛来了，最胜将佛所说记在自己的皮上，分发世人，而佛经中记载，这个最胜就是释尊的前身。

　　因为有这么一个剥皮抄经的典故象征着虔诚，西藏就有了人皮绘唐卡的习俗，但绘唐卡的大喇嘛基本不用自己的皮，而是从别人身上剥，将自己对佛经的心得，还有所学的密宗术法记载下来，传给弟子。

　　还有一种人皮唐卡，是密宗修法人诛杀的十恶不赦的恶棍，为了防止恶棍死后有邪灵作祟，同样要剥人皮，绘制一些护法神的图像，将邪灵镇压在人皮之中。

　　而何道长在山洞中捡到的人皮唐卡属于后者，是一名西藏喇嘛将名叫孙念慈的坏和尚杀死，绘制人皮唐卡将邪灵镇压。

　　碰巧，何道长认识孙念慈，而且他的藏文就是孙念慈教的。

　　“孙念慈本是四川出家人，学的是西藏密宗，四川和西藏挨着，大家都管这种人叫汉喇嘛，孙念慈从小在喇嘛洞长大，后来到冯玉祥的部队投军，给一个叫刘郁芬的军官当参谋，但这个孙念慈修的不是密宗正法，尽琢磨那些血腥凶残的邪法，他投军就是奔着死尸去的，心术不正，在军队饱受排挤，后来另一个大军阀孙殿英和冯玉祥打仗，可能是这场仗，让孙念慈跟孙殿英军队的什么人打出交情，没多久就叛到孙殿英旗下。”

　　我文化不高，何道长说的军阀都觉得陌生，唯独一个孙殿英倒是听许茂林说过，算不上特别大的军阀，但他挖了清朝皇陵，一时间名声大噪。

　　而何道长说，这孙殿英就喜欢那些歪门邪道，因为他本事就是邪道出身，清朝末年，河南有个上仙庙道会，跟什么白莲教，一贯道是一丘之貉，都是打着神仙的旗号，蛊惑一群乡民造反，而这些邪门歪道的组织，虽然没有他们宣传的那般夸张，但首领或多或少都会两手邪术，也就是何道长嗤之以鼻的短霸法。

　　这也是正常的，乡民愚昧却不是傻子，没两下真功夫，唬不住的。

　　孙殿英就是入了庙道会，凭借那份鬼机灵和能说会道，两年后还混成了会首，拉着一票会众投了军，几年时间数次换主，渐渐有了自己的地盘。

　　孙殿英的性格和出身，决定了他对孙念慈这号的人喜欢，非但接纳，还引为知己，孙念慈也在他军中混的如鱼得水，官虽不大，那是他没有领兵作战的本事，可他所学的密宗邪术却给孙殿英帮了不少忙，包括孙殿英东陵盗宝，都有他的参与。

　　东陵盗宝之后，全国哗然，不过孙殿英发了一笔横财，上下的关隘早就被他打通，表面挨点批评，实际却加官进爵，势力越来越大，尝到盗墓的甜头，基本是走到哪盗到哪，不过再没有东陵那么大的手笔，而孙念慈在他麾下就是负责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说起孙念慈的本事，何道长说他修的是密宗施身法，也叫断法，修这种法的人在密宗被称为断行者喇嘛。

　　施身，就是把自己的身子施舍出去，断行者喇嘛大多长年累月的住在坟地里，而正经的断行者是把身子布施给鬼魂野鬼，断行者不称鬼为鬼，而是称为非人，将身子不是给非人，等身子被啃噬干净，就代表断行者功德圆满了，孙念慈是反其道而行，他没有布施的打算，而是跑到坟地让非人给他布施。

　　何道长说，孙念慈的本事类似于阴山法，修阴山的人要去坟地吸阴来增强自己的法力，孙念慈差不多，但与阴山法的区别，何道长不知道，密宗密宗，不密还叫什么密宗？

　　反正这个孙念慈为了修法，在孙殿英的帮助下干了许多丧尽天良的事，还闯出了血佛爷的名头，就冲这个名头，把他扒皮抽筋一万次都不嫌多。

　　何道长是离开陈家村，到浙江打听我爷爷时，与孙念慈相识的，也没什么特别的过程，打听来打听去，打听到孙念慈可能认识我爷爷，俩人一见面，都是四川口音，孙念慈对他无比亲热，请到家里叙话，得知何道长是个道士，又听他在陈家村的凄惨，就劝他放弃仇恨，留在村里与他一起生活。

　　当时何道长不知道孙念慈的本事，只是听说他以前在孙殿英手底下当兵才找上门的，孙念慈热情款待，还表示想跟着他学道，何道长便留在他家，后来在村里置办房屋，一住就是半年。

　　这半年发生了个事，就是何道长隔壁住着个小寡妇，何道长年纪大了点，可身强体健，人品也好，一来二去，俩人就勾搭上了。

　　用何道长的话说，那寡妇让他一辈子第一次有了成家的念头，俩人还商定了婚期，要不是时局动荡，何道长的身份有点见不得人，兴许这好事就成了。

　　可惜天公不作美，就在俩人如胶似漆时，那寡妇与陈家村的女知青落得一个下场，起因都一样，孙念慈以何道长的名义骗她夜里相会，骗到坟地糟蹋了不说，还无比狠毒的害了命，他与陈家村三个恶棍只为泄欲不同，他要拿小寡妇修邪法，从那人皮唐卡就可以想到，他修的法有多么血腥和恶毒，似乎要利用鬼的怨气。

　　小寡妇死后，孙念慈举报何道长是凶手，而何道长再次经历了磨难，被拉出去批斗，不过他有经验了，认罪态度很良好，也没咋挨折腾，老老实实等着吃枪子，民兵见他蔫吧，放松警惕，何道长又溜了。

　　何道长也没想到是孙念慈贼喊捉贼，他是后来得知小寡妇娘家，亡夫家，还有一户邻家，十五口人惨死，村里传出的消息，是逃走的何道长在复仇，可何道长却觉得像是厉鬼寻仇，调查之下，发现孙念慈在坟地修法的恶行。

　　何道长怒不可遏，冲上去拼命，孙念慈年纪大了，何道长正值壮年，又练了一辈子拳，三两下将他拿下，却不甘心就此杀掉，虽说他学的道术没有一样是用来害人的，可将驱邪抓鬼的本事稍稍便一点，害人也简单。

　　一片山林里，钝刀子割肉，将孙念慈折磨了三天三夜，还选个大凶之地将他活埋，以慰小寡妇在天之灵。

　　本以为孙念慈就此死去，却没想到峡谷山洞之中，那块人皮唐卡之上，又看到一个喇嘛写下的咒文，说是请护法神尊镇压名叫孙念慈的邪灵，何道长这才想明白白虬为何如此惧怕他。

　　我却不明白，向何道长请教。

　　“肯定是他把自己布施给白虬了，我怀疑郑大先生也跟他有关，可这也奇怪，白虬是修仙儿的怪蛇，本身就有阴气，师父看不出它身上有鬼也就罢了，怎么郑大也无从查觉？”

　　“也就说那是一条被鬼冲了的蛇？”

　　何道长说不是冲，鬼可冲不到蛇身上，最多能附在上面，尤其是白虬乃是比恶鬼还厉害的灵物，照他估计，应该是施身法中一些特殊的本事吧，能把身子布施给鬼，想必也能把魂儿布施给蛇，也就是孙念慈布施了自己，这才让那白虬对何道长产生畏惧，否则何道长还真拿白虬没办法。

　　听了孙念慈的故事，我感叹道：“这个家伙够坏的，我爷爷怎么会和他称兄道弟？”

　　“怎么不能？你爷爷好到哪去？”何道长翻个白眼：“孙念慈跟着孙殿英去了安徽，当时你爷爷在浙江，与浙江省督军卢永祥的儿子，卢小嘉那一伙官宦子弟厮混。。。”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