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求有所不求，有所忍有所不忍，顾倾砚一旦做出选择，就不会再三徘徊，就像曾经，他愿放下过往恩怨，把我当他的女人来爱，这一次，又何尝不是。他决定不再推开我，任由我留在他身边。

　　用他的话说，就算我端了一杯鸩酒，他也饮了就是。

　　只是，果真如此吗？

　　唯有时间，才会知道答案。

　　我留在了深圳，和资凤临一起，依旧租了一套两居室。他现在虽然行动自由，可绝大部分时间，还是呆在家里，像他过去说过的一样，洗衣、做饭，当然，还有写文——他是个能赚钱的家庭煮男。

　　只是，他没有像过去说的一样，等他好了，要像个男人一样来追求我，来爱我，他似乎忘了他曾经的爱的宣言。当然，这正是我想要的，他不说，我便也不提。

　　我们相处得似乎很和谐。

　　我到了一种空前的放松状态。每天无所事事的在家里转悠，本来就不多的家务被资凤临抢着做了，剩余的时间他便在电脑前忙碌，也难得和我说几句话。有时我实在无聊，便会出去，他呢，亦从不过问。

　　对了，自从他决定和我一起留在深圳，他好像就不再过问我的去向。偶尔我主动告知，他也只是嗯哦两声，视线都不往我这边投。

　　我总有种他在刻意回避什么的感觉。

　　是错觉吗？

　　顾倾砚的话，到底对我造成了影响，让我情不自禁就想去猜他究竟隐瞒了我什么。

　　简直是要疯的节奏。

　　那个在我面前曾经透明的大男孩，现在，也让我看不清了。

　　为了抑制自己这种强烈的窥探欲望，我渐渐减少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多的留在顾倾砚的住处——现如今，那个装修风格诡谲的空间，竟成了我心灵憩息的地方。我喜欢窝在大大的椅子里，一本一本翻看他的藏书。专业性学术性太强的书，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好在他难得的爱好国学、佛经，我翻着这些，便也能把时间打发。

　　只是看佛经时，我常常有种荒谬感，所谓我佛慈悲，顾倾砚看这些书时，会是什么感觉呢？那个热衷于摧毁一切美好的男人，原来某个时候，也是向往慈悲的。

　　顾倾砚很少回来，尤其是晚上。大多时候，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日子变得格外漫长。

　　因为太莫名其妙的缘故吧。资凤临如是，顾倾砚如是，就连空气，似乎成份也和从前不一样了，让人的呼吸总不能畅快。

　　我决定去找份工作，有事做，也算是有精神寄托了。

　　陆陆续续面试了几家公司，无一例外通过，然而我总不满意。这一回，我找工作，可以不在意工资，不在意前景，只任性的单凭自己的感觉。可因为助理这个工作的特殊性，小的公司完全就是个打杂的，大的公司又觉束缚得紧，或者干脆就遇上把助理当成未来床伴的色鬼——我虽然不再贞洁，可我现在无所求，又哪肯再低贱一回？就算是目光的强奸，我也无法忍受。

　　反正也不急，就慢慢的找。

　　竟真让我找到了。

　　是大名鼎鼎的颜氏集团，负责行政管理这一块的副总的助理，工作性质和我之前所做的相差不大，上手应该很快，而且管理是基于信任管理，没有那么多苛刻的规章制度，很人性化，更重要的是，那个姓颜的副总，看起来虽然淡漠疏离，很有距离感，却也正是因此，让我觉得安全。

　　我已经不习惯一种熟络热切的人际关系。这许多年来，那个天真又热情，还带着一种小女生特有的任性的霍缦殊，已经完全离我而去了。

　　我把找到工作的事告诉资凤临，他闷闷的，看起来应该是不太赞成，可却也没说什么，而且在当天晚餐时，还特意多加了一个菜，说是为我庆祝。

　　我们开了一瓶酒。

　　鲜红的液体，一口一口，抿进嘴里，吞入肚中。

　　我不知道是我想喝醉，还是想要资凤临喝醉。

　　酒后吐真言么？

　　我和资凤临之间，这些日子，似乎已经有了太多隔阂。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他瞒我？还是顾倾砚诱我？

　　一瓶酒很快见底。

　　虽是红酒，度数不高，可资凤临酒量，是连我都不如，所以竟有几分醺醺然。看向我的目光，格外迷离。

　　“缦殊，你知不知道，我好难过。”他说。

　　“怎么难过？告诉我，我能帮你。”我像个知心姐姐一样哄着他。

　　“不，你不能帮我，谁也不能帮我。”他苦笑着摇头。

　　“为什么？”

　　“因为，因为……”他似乎要说，可是却又犹豫着，依旧只是苦笑。

　　“凤临，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他不作声，目光躲闪着，伸手去拿空了的酒瓶。

　　我起身，另外拿了一瓶酒来，开了，给他杯里，注上半杯，他端起，一口气喝光。

　　“凤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声音愈发温柔。

　　“不要问我，缦殊，我不想撒谎。”资凤临痛苦的皱着眉。

　　可我太想知道，那样一种怀疑，像老鼠啃噬着我的心，让我无论如何假装，也无法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资凤翔已经背叛了我，如果连资凤临也这样，我……

　　简直无法想象。

　　不，我一定要弄清楚。

　　我朝资凤临杯里又倒了半杯酒。

　　凤临，对不起，请原谅我用这样一种方式，如果我错怪了你，你可以用你想得到的任何一种方法来要求我补偿，除了爱。

　　资凤临像所有将醉未醉的人一样，看到酒，几乎毫不犹疑的就灌到嘴里去。

　　我静静的看着他，看他好看的眉，拧成一处，看他眼里隐忍的痛楚，看他脸上醉的红晕。红酒的后劲，要等一会儿吧，再等等，他是不是就会什么都说？

　　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资凤临又喝了两个半杯。

　　已经是七分醉了吧。

　　可他却似乎还能自制，什么也不说。

　　或许，并不是每个人，醉了都会一股脑的倾诉。

　　“凤临，你真什么也不肯跟我说吗？”

　　他摇头，不知是一种本能，还是真的听懂了我的话。

　　“连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段煜成的订婚礼上，你也不肯告诉我？”

　　继续摇头。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还是摇头。

　　“凤临，你要欺瞒我到什么时候？我处心积虑守护你，处处为你着想，生怕你受到伤害，可你，你却什么也不肯和我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我寒心。”

　　资凤临伏在桌上，头瞒在臂弯里。

　　他身子颤抖着，我听到压抑的低泣。

　　这是他极度痛苦时的表现。

　　我忽然觉得自己好残忍。

　　我是着了什么魔，竟连他都不肯信。他是谁，他是从孩童时候就跟着我的人，他是在我遇到危险时愿意舍身救我的人，他是和我相依为命的人，他是用他单纯的心思无望的爱着我的人，他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在资凤翔给我的爱情信念崩坍之后，他是我生命里唯一的支撑。

　　可我却不肯信他。

　　就因为顾倾砚那句欲说还休的话。

　　他就算是瞒我又怎么样？难道，他还会害我？

　　他连谎都不肯跟我说，他还会害我？

　　我真觉得自己好残忍，如此逼问。

　　罢了，罢了，不说就不说吧。我信你就是，我信你的隐瞒，是一种善意。

　　“凤临，”我走到他身边，扶着他的肩膀，说，“好了，我不问就是了。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依旧像从前一样……”

　　“缦殊，”资凤临抬起头来，双手一环，抱住我的腰，他脸上泪痕犹在，眼里有狂热的光，“我们离开深圳，离开深圳，离开这里的一切。我们去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你答应过我，等我好了，我就可以像个男人一样来追求你，爱你。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流泪，不会让你哭泣，我会把你当掌心里的宝，无论如何，也不会伤你分毫。”

　　“啊……”我好像一下子丧失了语言，酒后吐真言，他果然醉了，只是，说出的话，却没一句是我想要听的。

　　资凤临仍在热切的诉说：“缦殊，我们不要管哥哥，更不要管顾倾砚，我们把过去的一切都翻过去，我们只管我们自己，我爱你，你爱我，我们心中只有彼此，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不，凤临，”我宕机的状态并没持续多久，很快惊醒过来，用力去扳他的手，“别这样，我是你姐姐，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可你答应过我，你答应过我，我好了，我就可以爱你。”资凤临的表情，哀伤而无望。

　　“不是的，我不是答应你，我只是激你。”我几乎被吓着了。我以为他一直没说这样的话，是因为想明白了什么，却不知，他只是压抑着，用力压抑着，而今在酒精的刺激下，爆发出来，简直让人不忍卒睹。

　　“缦殊，不要拒绝我，我爱你，我不要做你的弟弟，我要像个男人一样爱你。”资凤临几乎是喊。

　　这样的癫狂，让我害怕。

　　我不该让他喝那么多酒。 深圳爱情故事4暮色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