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欲塑之,必先毁之
无嗔这次的调查,没有以往那么顺利。不过,这不顺利倒不是因为他弄不到段煜成的资料,而是他弄到了,却完全没法依据这些资料,得出资凤翔不是段煜成的结论。
若现在的段煜成是从前的段煜成,或许这样说有点拗口,那就换个说法,若段煜成没有被调包,他对霍缦殊的态度,实在有点难以解释。
可若段煜成不是从前的段煜成,单从照片看来,却几乎无法区分。
那样的相似。
两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会那样相似吗?
我久久凝视着那两张男人的脸。
“无嗔,你怎么看?”
“我相信你的判断。”
“资凤翔不是段煜成?”
“不错。”
“理由?”
“一个人的五官,可以相似,但气质,却总有不同。过去的段煜成,整个人有种桀骜而张扬的气质;而现在的段煜成,却沉稳而内敛。”
“或许成长起来了呢?”
“那不可能,成长需要时间。半年,让一个桀骜的酷爱冒险的男孩,变成一个沉稳的善于算计的商人,太短。”
“可这只是我们的推断。”
“我会再去找证据。”
“不要那么麻烦。资凤翔敏锐得很,你若查得深了,必会引起他的警觉。所以,我们不防另找一条捷径。”
“什么捷径?”
“在资凤翔过去的生命里,最亲近的人是谁?”
“当然是霍缦殊和资凤临。”
“是的,是霍缦殊和资凤临。”我心头涌起一种莫名的快感,看着无嗔,笑,“无嗔,我们可以把这个狸猫换太子的游戏玩得更刺激一点。”
“怎么玩?”无嗔亦笑。
“让霍缦殊,亲自揭开狸猫的真面目。当然,适当的时候,可以让资凤临推波助澜。”
“你认为霍缦殊,现在还不知道段煜成就是资凤翔。”
“这我说不好。不过,我会多制造一些接触霍缦殊的机会,来判断她是否知情?”
“哦?”无嗔用了微微质疑的语气,他澄澈的目光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说,“倾砚,难道你不觉得,你在霍缦殊这件事上,过于认真了?”
“怎么说?”
“我的意思,如果你想让霍缦殊陪在你身边,你就把她留住就是,而不要管她究竟是谁?如果你想要和她分开,那就不要对她过多关注。”
“我只是无聊。”我淡淡的说。
无嗔不置可否的笑。
是不是无聊?或许,我们都心知肚明。
那个叫缦殊的女人,哪怕离开,竟也能这样牵制我的心神。
这之后,我制造了好几次和霍缦殊偶遇的机会,无嗔也找人刻意接近了资凤翔身边的人,然而大概是资凤翔隐藏得太好,我们此举,并没有什么收获。
只是我的心,却一日比一日乱。
我不想再这样不痛不痒的拖下去。
如果我们发现不了资凤翔伪装的蛛丝马迹,我们就创造条件,让他主动暴露。
想当初,他能自导自演华诚危机,和江蓝分手,自然是因为霍缦殊在他心里,有着非同寻常的分量。只是,这分量,与他现在的地位身份相比,到底孰轻孰重呢?
我倒想看看。
就找资凤翔的软肋吧。一个冒充他人身份的人,应该有种发自内心的不安全感,他总是担心身份被识破,从而导致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那为了防备这一点,聪明人会怎么做呢?自然是要利用现在的地位权势,打造真正属于自己的企业。
我当然相信,资凤翔是聪明人。
那他的企业呢?
企业需要原始资金,只要查他经手的大笔款项,应该就能顺藤摸瓜摸出来。
而要查他经手的款项,却不是难事。我一直认为,人性本恶。这个世上,没有真正的忠诚,即便有,也不过是因为诱惑还不足以买那份忠诚。
我在华诚内部找了个高级财务人员,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好几笔可疑的转账。
我拿着那些数据,给谁好呢?给段天华?我现在完全有理由相信段天华不会对此事毫无所知。一个能掌控整个华诚的男人,会掌控不了自己儿子的动向吗?何况,这个儿子,还未必是真儿子。那么,给段氏家族其他觊觎资凤翔位置的人?段氏倒是人丁兴旺,而且年轻一辈里也不全是庸碌之辈。只是,这样一来,资凤翔是不是就会立刻被拉下马?失去了段煜成的身份,自然就会做回资凤翔。这样的话,会不会反而成全了他和霍缦殊?那还能给谁?我想起那个叫江蓝的漂亮女孩。她会不会是最好的人选?我倒想看看,在江蓝的世界里,爱情的魔力,到底有多大?听无嗔说,她现在自怨自艾,自暴自弃,这样的状态可是不适合战斗呢?看来,我得给她一点希望。若她聪明,段煜成这份可疑的转账,应该就是她的希望吧。
好了,就是她了。
霍缦殊,你介不介意,我抽丝剥茧,还你所谓的完美爱情一个真相?
你不是说,资凤翔长到你的心里去了吗?那我这次,就把他从你心里连根拔起。
你说,这会不会疼?
江蓝并不是那种虚有其表的女人,但也不见得如何聪明,她的行动,让她就如我设置的一个精致木偶,每走一步,都和我预想的不差分毫。她把这笔问题账单给资凤翔看,果然成功的钳制住了那个男人。我不知道资凤翔是不是缓兵之计,我只知道他们重又交往起来。
但显然,江蓝并不满足于这样的交往。她想让霍缦殊离开,而这一回,她竟然还采取了让我都意想不到的激烈措施。她找了黑道上的人,试图以此逼走霍缦殊。
然而让我更想不到的是,是那个霍缦殊的女人,居然以为,是我导演这一幕闹剧。
当她开口质疑我的时候,奇怪,我居然会那么愤怒。
是因为她低看了我的智商吗?我顾倾砚做事,一向喜欢借力使力,借刀杀人,哪会用如此低段数的招式。不过对付区区一个傻女人,竟用得上我亲自上阵?
慢,我可不正是亲自上阵?为了一个傻女人,如此大费周折,布这样一个局。而这一切,和我多年的谋划,几乎没有任何关联。难道,我仅仅是因为无聊。还是因为,正如无嗔所说,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太过认真。认真到,哪怕分手,也无法放任她就此走出我的视线?
我忽然对自己的行为,有一种由衷的厌弃。
拖泥带水,口是心非,顾倾砚,你已变得如此不像你自己。
既然你那么在意那个女人,又何必故作洒脱。她不是那个梅林里的少女又如何?她一心一意爱着资凤翔又如何?她仅仅只是同情你可怜你又如何?你若真的在意,你总有方法和手段,让她成为你想要的那个人。
是不是?
你又何必一个人煎熬,一个人神伤,一个人在漫漫黑夜里,想念她的笑和温柔。
顾倾砚,你真是没出息啊。
那个夜晚,我一个人醉,一个人相思,一个人用玻璃,划破自己的手。那血,那痛,终于让我心里最后的那点软,消失殆尽。
顾倾砚,既然狸猫换太子的戏码,已经开始了,那就继续下去吧。只是,你的初衷,要改一改了。
据说,那个经你手术的换头的病人,在换头之后,还会换了思想。他们家人可不是想要一个单纯拥有他身子的人,他们还想要他的意识。现在,他们请了颇负盛名的心理学泰斗陆教授,一手制定了他的改造计划。他们要先摧毁头颅主人的思想,然后把身子主人的思想,一点一点灌输进去。
陆教授说,这是一个伟大的工程,如果成功,将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然而在我看来,这却不是伟大,而是疯狂。如果成功,人类,就可以用技术手段,做到长生不死。
我的缦殊,也可以长生不死。
梅林里的女孩,纯粹、温和、把我当她最重要的人,而霍缦殊呢?复杂、冷漠、对我不屑一顾。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让我的缦殊回来呢?为什么不呢?
我要让她回来,不再是像无嗔所说一样,把她当作她,我要让她,成为真正的她。不管是人,还是心。
我找了陆教授,听她谈如何改造人的意识形态。她现在在这个领域,已经到了一种走火入魔的境界。她不止认为人的意识形态,可以像外科手术一样进行移植,她还认为,每个人都有前世,只要探取方法得当,可以让前世的记忆,完全复苏……
虽然她那些近乎癫狂的想法,我不敢完全苟同。但是,我却从中,窥到了希望。
我找来大量关于这方面的书籍,又拜访了除陆教授之外的其他心理学人士,最后终于得到一个结论:我的缦殊,可以回来。
我重新调整自己的计划,终于决定迈出第一步——毁了她的爱情,毁了她的资凤翔,毁了她这么多年视为支柱的信念。一个万念俱灰的霍缦殊,防卫的壁垒最是薄弱,届时,若给她灌输新的记忆,自是容易得多。
陆教授说,将欲塑之,必先毁之。
霍缦殊,狸猫换太子的戏码已经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就让我带你,来一场心神俱碎之旅,如此可好? 深圳爱情故事4暮色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