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助
顾倾砚离开了我,在这个房子里,我们第二次分手。
我本以为,我会像第一次那样,很快就能调节过来,过回一种平静的日子,然而,出乎意料的,很久很久,我依旧提不起心劲,就像一颗养分不足的花草,每天都是怏怏的,甚至工作,也接二连三出错。
在一次把一个犹太客户Jim的需求弄错,一向情绪控制极为得宜的罗亦琛,也忍不住爆发了。
“霍缦殊,你知道这一次,我们损失有多少吗?”他板着脸,但脸颊的肌肉却在轻微的抽动。
我何尝不知道?
这一笔单,算得上我们这贸易公司成立以来的最大的单,金额有八百万之巨,因为价格谈得还可以,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当合同签下来时,公司上上下下还出去好好庆祝了一番的。
然而,却因为我心不在焉的把客户的需求搞错了,导致这个单泡了汤,不,不止是泡汤这么简单,客户要求索赔,八百万,加上我们这批货的货款六百来万,就算把我们这才稳定下来没多久的贸易公司掏空也赔不起。
也难怪罗亦琛会爆发了。
我心里难过的要命。
我一向觉得自己还算是理智,尽管遭受了巨大的变故,可却总是克制着不让自己把这份情绪带到工作上去,所以,一直以来,我的工作,几乎没出过纰漏,想不到这回,却闯下如此弥天大祸。
“对不起,罗总,我会想办法和Jim交涉,看能不能把损失降到最少。”
“怎么交涉?你以为Jim像以前我们打过交道的国内的客户,犯错了送点钱喝场酒就能得到一个挽救的机会?”
“我知道Jim不一样,但是,我总得试试。”我硬着头皮说。这个贸易公司,倾注了罗亦琛全部心血,我不能就这样不作任何努力的让它毁于一旦,否则,实在对不起当初罗亦琛对我的欣赏和看重。
“也好,你且和Jim沟通看看,我呢,做好最坏的打算,看能否设法筹到资金周转一下。若不能,我们只有申请破产。”罗亦琛一脸凝重。
我想再说一声对不起,可还是没说出口。因为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对不起这三个字,有时候,真的是轻于鸿毛啊。
还是要找Jim,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我第一时间订了飞往美国洛杉矶的航班,Jim所在的城市。
虽说犹太人精明得过份,但是,却也还通情达理。Jim看我亲自赶过去,赔礼道歉,又送上精心准备的礼物,口气便没有电话里那么强硬。但是,他亦为难的告诉我,货物按时交不了,他也是要赔偿的,所以,除非我能想办法立刻交付一批合乎需求的货,否则,他也只能按照合同办事。
“你们的交货时间到了吗?”我问。
“还有三天。”
“那能否请您再想法延一延,十天之内,我肯定把合格的货物交到您的手里。”
“这我却没办法,我和客户,也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合同,交货时间,不能擅自更改。”
“那,要不这样,Jim先生,我们这批货,让利百分之二十,条件就是您能把交货时间延长到十天。”
“这……”Jim为难的摊着手。
“求您了,Jim先生,我知道我们这次犯的错误不可饶恕,但是,还是请您能够宽宏大量,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
和Jim的谈话,异常艰难,但好在最后,还是争取到一个比较好的结果。Jim同意用我牺牲的百分之二十的利润,换得十天的宽延期。
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国内的罗亦琛的时候,他迟疑了。
“小霍,即便这样,我们也损失巨大,两批货物一千多万的货款,也是我们难以承受的。不如,还是申请破产吧。”
“不,亦琛,我们只要解决了Jim这边的危机,公司就还有希望。货款我们可以设法拖延,而且,第一批货,我马上发往国内。虽然这批货物和Jim所要型号对不上,却也不是废品。我们可以暂时囤下,或许下一个客户就有这方面的需求。当然,我知道,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囤这样一大笔货物有太大风险,但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至于第二披货,我可以去找一个供应商,我和那个供应商,还有些渊源,或许他会给我几分薄面,为我赶这批货。如果这样,这次的危机,可能就会化解。虽然我们依旧有损失,但这损失,以我们的实力,还是在承受范围之内。”
罗亦琛听我这样说,轻轻叹一口气,说:“但愿吧。”
末了又加上一句:“小霍,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如果挽回不了,就这样吧。创业嘛,哪能一帆风顺。”
我听到这样的话,不由心里一酸,天知道这几天来,我承受的压力,到底有多大。
罗亦琛这看似平常的安慰,与此时的我,是最好的宽心药。
我在洛杉矶只逗留了一天,甚至没来得及转道去看资凤临,就又匆匆飞回国内。当我从地球的另一边,穿过漫漫长夜,终于追赶上早晨的太阳时,我有一种从时间之神手里夺回了十个小时的错觉。
我甚至不敢稍稍休整一下,便又打起精神,去找汪总——这个曾经有被段煜成收购的公司的一把手。
自从那次车间相会,自从那台酒,自从凤凰树下的那场空,我就没再来过这个公司。虽然这家公司,算得上我最优质的供应商,可是,我为了避开那个会让我魔怔的影子,硬是让自己放弃了这样的供应商。
不管是这家公司的销售主管还是公司的聂副总,都曾给我打过电话,明里暗里说过要给我更大的优惠,不过,都被我轻描淡写的拒绝了。我不希望在这样的利益场中,我对资凤翔那执着的思念,也蒙上尘污,哪怕只是一个相似的影子。
然而这一次,我却不得不退一步。
我绕过销售主管,也绕过聂副总,直接去找汪总。
我不确认汪总会不会帮我这个忙,如果能帮更好,如果不能帮,我大概还得去找段煜成。几乎是一种直觉,我觉得段誉成一定会帮我。
汪总很热情的接待了我,在进行一番简单的寒暄后,我终于开门见山。
“汪总,我有个单,急需赶出来,想请汪总帮个忙?”
“很急?”
“呃,很急。”
“这个,我要问下生产那边。不过,我听老聂说,生产这段时间都非常忙,订单排到一个月后去了,怕是……”
“还请汪总安排一下,允许我插个队,缦殊感激不尽。”
“当然,当然,霍小姐的情况,我也是要考虑的。你看,你和段先生,也算是一见如故,哈哈……”汪总自以为是的干笑两声,话题自然而然的转到段煜成身上,“霍小姐,你也知道,我们公司正在和段先生谈一个合作,虽然现在合作还没完全谈成,不过,我们依然把段先生当成灵魂人物,凡事唯他马首是瞻。”
汪总也算是个坦率的人,不和我绕弯子,直接把段煜成搬了出来。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图,如果我承认我和段煜成是一见如故,有几分交往,他自会卖我一个薄面;如果不是,他大概就会干脆的拒绝。毕竟,大家都是在赚钱,犯不着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打乱已有的生产计划,却没得到任何好处。
“既然如此,我这就和段先生通个电话。”我淡淡的说,微微露出点倨傲。
汪总成了精的人,哪会看不出我这淡淡话语中隐含着的亲密,自是哈哈几声长笑,说:“不用不用,霍小姐和段先生通话,哪能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你啊,只管把单下过来,我让老聂安排一下。只要我们能做,我们就是把所有的单都往后退,逐个去跟客户赔礼道歉,也会先把霍小姐你的赶出来。”
“如此,那就太谢谢了。”我微笑着,知道他的那句“只要我们能做”,是话里有话。只怕,我前脚离开,他就会想法设法联系段煜成,探他的口气。段煜成会怎么反应呢?是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还是,会顺便帮我一把?会是后者吗?我想起吃夜宵时他高深莫测的眼神,竟微微有点发慌,原本笃定的事,也变得没把握起来。
“你我之间,就不要这么客气。哪天,要是段先生有空,还请霍小姐能给我创造个机会。”汪总哈哈笑着,直接索要他的回报。他大概认为,我和段煜成,左右不过那种关系,所以话语直白,言谈中也没有太多尊重。
“一定一定。”我依旧笑着,头微微发疼。
走出汪总办公室,我不过短短犹豫了几秒,还是飞快的拨通了那个他存在我手机里的号码。
在电话要接通的那刻,我深深叹了口气。不管我如何小心翼翼,理性克制,我和段煜成,还是不可避免的再次有了交集。此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个号码,竟是冥冥之中的一根线,会扯出复杂痛苦的过往,还有纠缠不清的未来。
如果我是先知,我知道这一切,还会打这个电话吗? 深圳爱情故事4暮色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