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儿见南宫一堂沉默得有些不太自然,即知计划在慢慢见效。
她对这种疑心重的人非常了解,知道这种时候,思考的时间越长便越容易陷得更深,她不着急,也不能着急。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恭敬又期待地看着南宫一堂,其实手心里已全是冷汗。
南宫一堂却越来越急,一边他要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让公子爷知晓,另一边,他又必须在不拂了风老姑姑面子的情况下和风无敬交上手——而且必须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无论怎么说,现在还不是跟风老姑姑起任何冲突的时候。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之前,任何的攻击行为都是浪费精力——这是公子爷最常挂在嘴边的几句话之一。南宫一堂始终觉得公子爷对消息、情报的认同甚至到了迷信的地步,但也不得不跟着奉行此道。
肖极那小子从刚才开始就远远地呆在一边冷眼旁观,不知道心里面在打什么主意。组织中的人除了冯大将军一脉,其他人往往各怀鬼胎,各自为战,不要说指望了,能不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更何况,方才自己在公子爷面前的那份丑态,被这小子尽数瞧在眼里,虽然所有人对公子爷都是这么一副恭敬臣服的姿态,可难保他出去了不会多嘴乱说,如果今晚有机会的话,还是直接除掉了的好……
对了,老刘,老刘还在这儿,他手下定留了几个龟奴打手,等待着一场大战过后清理现场,找他的人去报信,再可靠不过了!
“既然风老姑姑如此交代,南宫一堂又焉有不从之理?还忘姑娘回去转告姑姑和风老板,便说南宫一堂一时冲动,犯下大错,改日定当登门致歉,负荆请罪!”说完,深深作了一揖。
嘉儿知道鱼已上钩,告诉自己不要慌张,笑着道:“如此甚好,化解了这么一场干戈,嘉儿自己也觉得颇为荣幸。祝姑爷诸事顺利。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空口无凭,现在风老板又正在气头上,嘉儿只怕此般回去复命,未必能取信于他,如果姑爷方便的话,可否给嘉儿一份信物,或者手书,嘉儿带了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南宫一堂眉头微蹙,似乎并没有想到此道,本能地怀疑了一下,嘉儿屏住呼吸,叠于身前的双手,都被她捏得通红。
“如此也好,不妨这样,在下亲自写一份请柬,今晚便在此地摆酒做局,请风老板前来畅饮一番,希望我二人能就此冰释前嫌,化敌为友,如何?”南宫一堂思量一番后说道。
嘉儿见“手书”二字见了效,心中大喜,脸上依然不动声色,笑盈盈地说道:“便依姑爷所言,请姑爷赐字,嘉儿这便带回。”
“刘老板!”南宫一堂喊道。
老刘从屏障后方出来,朝南宫一堂唱了个喏,道:“官人有何吩咐?”
“取纸笔来,我要写些东西。”
“是,官人稍等。”
几乎没用什么时间,笔墨纸砚便整整齐齐地摆在南宫一堂身旁的桌子上,墨还散发着古朴的清香,一闻便知是聊景斋的上品。
南宫一堂正襟危坐,不一会儿便写好了纸笺,刘老板和下人一起将桌上的墨宝收走,南宫一堂一边将纸笺交到嘉儿手上,对嘉儿说道:“有劳姑娘。”
嘉儿接过纸笺,施了一礼,心知消息一定是方才写在纸上,着那刘老板的人送了出去,马二爷一定要跟得上才好,口中接道:“劳烦姑爷,嘉儿一定将话带到。”
“如此,我便在此恭候风老板大驾,还望风老板赏光了。”南宫一堂说道,“届时,嘉儿姑娘前来作陪甚好。”
“这个,怕是还要问过姑姑的意思才行。”嘉儿打趣道。
“姑姑那边,在下自也会当面赔罪。给她老人家添麻烦了。”
果然把姑姑搬出来,南宫一堂先前的傲慢和骄纵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有彻头彻尾的敬畏和尊重。便至此时,嘉儿的任务已经完成,虽然她没有十足的把握南宫一堂已然把消息送了出去,可也不宜多耽,毕竟南宫一堂精明过人,不一定从哪儿就能觉察到漏洞。
这时,外面响起了打更的声音。
“如此,嘉儿告退。”嘉儿又施了一礼,已经感觉到自己双腿的颤抖不堪了。这更声是约定的暗号,代表着风无敬的人已经追索到了送信人的动态,同时也告知一声嘉儿,马上抽身撤退!
“等一等!”南宫一堂忽然道。
嘉儿的心“咯噔”了一声,心跳都漏了半拍,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也不知是否哪里出了纰漏,现如今他二人只有两步之隔,如果南宫一堂要对她做什么,她完全无处可逃。
“刘老板,现在什么时辰了。”南宫一堂没有回头,死死地盯着嘉儿,语气平静,眼神却黯淡了下来。
嘉儿只觉得喉咙干涸,浑身力气涣散,几乎要站立不住,但仍吊上来了一口气,硬挺挺地将自己撑住,死咬住牙冠。
“嘉儿!不能垮!”她不停地这么告诉自己。
“刚过二更天不久,店里方才报过时辰的。”刘老板远远地说道。
“那既然如此,刚过那声报更,又是怎么回事呢?”南宫一堂踏上前一步,鼻尖几乎已经顶到了嘉儿的额头。
嘉儿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万没料到这漫舒馆中居然会自己报更,瞬间将浑身的劲力集中在腰部,整个人猛地向后仰去,口中大叫道:“就是现在!!”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一道粗重的身影直接破门而入,正撞向南宫一堂。南宫一堂见来势凶猛,只得生生收住了抓向嘉儿的手,横于身前,硬接住了这道冲击。
好在这一撞本身也来的仓促,没拿什么武器,用的也同样是肉身,所以尽管猛烈,但是南宫一堂也没受什么皮肉伤,整个人硬扛着顶住,后退了五六步,就是没倒下。
“小子,你可以!”风无敬站在嘉儿身前,对南宫一堂说道。
“果然!”南宫一堂咬牙切齿,喊道,“老刘!肖极!快去把人叫回来!”
“风老板,这家店怕都是他们的人!”嘉儿慌忙道,生怕他们留有什么后招,便一切都白忙活了。
“刘老板,没看出来啊!”风无敬一边喃喃念道,一边对嘉儿说,“你快走,这里已经没你容身的地方了!”
紧跟着又是两声“砰”、“砰”巨响,左右有两人破窗而入,瞬间瞧明场中局势,纷纷跃至肖极身旁。
“看样那小子就是杀小五子的凶手了!”风无敬道,“别跟他客气,撕了他!”
“是!”另外两兄弟叫道。
“风老板好计谋。”南宫一堂双眼通红,怒不可遏。
可其实,心慌得紧,更多的,还是对自己再一次办错了事的恐惧,如果刚刚送信那人带个什么尾巴去了公子爷那儿——他当然不认为这个尾巴会给公子爷带来什么困扰,但一丁点的麻烦也是麻烦,公子爷最讨厌的,就是麻烦。
“不要挣扎了,这个店已经被我的人包围住了,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风无敬叫道。
“是么?”南宫一堂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拦住我!”
“你放心,你的人头,和今日你在这儿玩窑姐儿的票据,我会一并送去御剑庄的!”风无敬道。
“你的人头只能被狗啃了,风老板。”南宫一堂拔剑出鞘,龙吟声响,寒光四射,一瞬间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把剑上,任谁都无法否认,这是一把上乘的神兵利器。
“传言,宗家嫡系子弟铸剑用的炉子,也比寻常的要高等不少,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风无敬也抽出了他的剑,剑长两尺九寸,照寻常剑稍短一些,也是把好武器,但比照南宫一堂的“静灵”,还差了些意思,“风灵静知道她男人在外面拿着她亲手打造的剑在窑子里耀武扬威,不知作何感想啊哈哈!”
也不知是出于想要激怒南宫一堂的策略还是风无敬本就口无遮拦,但事实上这些话都没对南宫一堂构成一丝一毫的影响,嘉儿瞧得清楚,只见他只是稍稍挪了挪手腕,整个人便化作一道绿影闪了过来!
风无敬又哪里是好惹的主儿,不疾不徐地侧移了一步,横剑于眉前,正挡住了南宫一堂的攻势。
“你还不走!?”风无敬喊道,“你看不出他是冲你来的吗?”
纵然没有回头,嘉儿也听出了此话是对自己说的 ,可面对如此凶猛的杀气,她的双腿还是完全使不上力气,根本无法站起。
南宫一堂抽剑猛切,挑字诀,缠字诀,灭字诀,系数用上,手中的招式连珠炮似的攻向风无敬。风无敬双腿微曲,下盘一动不动,双手握剑,接住了南宫一堂的所有招式。
突然,南宫一堂一跃而起,凌空翻了个跟头,头下脚上,整个人借下坠之力直刺而来,来势凶猛,势不可挡!
“风老板快躲开,这是‘霸道七式’!”嘉儿在背后惊恐地叫道。 刀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