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老板,你敢不敢赌?”
半柱香的时间前,嘉儿对风无敬说道。
彼时风无敬已经召集来了最能干的兄弟,拿上自己的佩剑,几乎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众兄弟也壮志雄心,丝毫不需要多费唇舌做任何的战前动员,大家目标一致,定要为风守和小五子报仇。就连马伯云,也重新换了套衣服,拿了杆风无敬着人给他找来的长枪。
在他听到看到南宫一堂的所作所为后,便再没有对其的一丁点幻想:尚有人性之人,哪里会下如此毒手!?会这般视人命如草芥!?
冷不丁,沉默许久的嘉儿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妮子,现在不是你打岔的时候。”风无敬没有理会她。
“我只问风老板敢不敢赌?”嘉儿继续问道。
“你要赌什么?”风无敬看出如果不理会她一定会继续纠缠。
“赌南宫一堂的骄傲和疑心。”嘉儿说得异常坚定。
“赌赢了呢?”
“赌赢了就能激出他的狐狸尾巴,顺藤摸瓜,能找到组织的老巢。”
“输了呢?”
“输了便按照现在的计划和他大战一场便是,最多可能搭上我的性命。”嘉儿说得轻描淡写。
“我现在不想找到组织的老巢,我只想杀了南宫一堂。”
“风老板,你我都很清楚组织存在于此的威胁,可能你无心帮助御剑庄,但总归是想要保护神风岛的。如今您只是死了两个兄弟,可能到了明天,明水林也无法幸免于难,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所以现在有机会的话,我们或许能做到比预想中更多的事情!”
“我觉得,不妨听嘉儿姑娘说说看。”马伯云一旁小声说道。
风无敬不置可否,看向嘉儿。
嘉儿知这便是应允的意思,便娓娓说道:“我自称是风老姑姑的人,前去劝诫南宫一堂,告诉他他与风无敬风老板之间的龃龉,姑姑已经知晓,特此派我来做这个和事佬儿,希望二人以大局为重,此等关节,不要多生事端。旁的也不多说什么。”
“就这样?”风无敬问道。
“就这样。”嘉儿道。
显然风无敬并不明白,倒是马伯云听懂了。
“妙啊!这招实在是妙啊!”马伯云拍手喝道。
“快说!”风无敬没什么耐心了已经。
“南宫一堂心思这么重的人,我只要告诉他这些话,他就一定会想到明水林的实际控制者并不是风老板您,而是风老姑姑。再加上他一直以来只怕都未将您放在眼中,无形之间便会笃定这个想法,他与风家结亲的时候,姑姑早已退隐,所以他对姑姑并不了解,充其量只是听闻一些旧时的传言,其实便同其他人会对秋枫产生恐惧一样,这种随便听来的传言,关键时候能产生一些模糊的印象,往往会佐证人们自己脑海中的信念,进而,他无论作何打算,都会在风老姑姑的阴影之下,他会反思之前的行为是不是已经被姑姑瞧在眼中,会揣度到底有多少事情姑姑已经知道了,甚至组织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所以,他会想办法把这个消息通传出去,让组织的人知晓,取消今晚的会议。”风无敬已经听懂了嘉儿的意思,“我只要差人在漫舒馆外严密盯守,然后跟踪,就能寻到大鱼。”
“不错!”
“可是,你可曾想到,以那些人的武功,我手下是否有人能够不被他们察觉一路跟踪?而且,即便是找到了他们藏身的所在,以我现在手下的实力,又能做什么?”
“秋枫他们都在,现在只能相信他们了!”嘉儿这句话说得,便不如先前那些这么有底气了。
“你就这么相信他们能活着出来?”
“是的,而且能够打败组织的,也一定是他!”
“不可。”风无敬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
“为何?”
“我不可能放任我的兄弟去冒这么大的险,只为了你那个空口无凭的信任!我很清楚敌我之间的差距,不然也不会同他们合作,若是现在派人去跟踪,触了大霉头,岂非买椟还珠,本末倒置?”
“风老板,您应该也清楚,世上安得两全法?没有牺牲的话,就什么都不会得到!您心底里可能希望的是能在组织和御剑庄火拼之时旁敲侧击地施以援手,我理解您的用意,可是,或许到了那时,一切都已经晚了,可能会有更大的牺牲,可能这座岛上,谁都跑不脱。我们所有的行动,如果能越早开展,胜率总是越大的,无论怎么说,现在看来,这都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了!”
这话若是旁人说来,纵然充满煽动,却也不含一丁点的说服力。毕竟怂恿人去送命这种事,怎么想都不太地道。可嘉儿却不一样,她的所有计划,都将自己放置于最前,此刻更是,直接出现在南宫一堂的面前,先于风无敬,与其正面对峙,如果南宫一堂对她产生了一丁点的怀疑,以他现在的极端状态,难说不会上来就是一剑,了结了嘉儿的性命。她手无缚鸡之力,毫无还手抵抗的余地,若说危险,她的处境自比其他人都要危险上千万倍。
风无敬的兄弟听后蠢蠢欲动,皆觉得此法可行,而且连这么一个小丫头都冲在前面拼命,自己又有什么脸面所在风老大背后被他护着?
“老大,此法可行!”
“属下愿担此重任!”
“是啊大哥,让我去吧,我轻功好,身法轻,一定不会教人发现的!”
众兄弟纷纷作揖请命,心中斗志,全被燃烧了起来。
“都他妈给我闭嘴!”风无敬一声断喝,接着朝嘉儿说道,“这最好的方法,是你的,不是我的!这些都是我的兄弟,都是我兄弟的命!明明都是风家子弟,却因为生在分家,地位低人几等不说,还要年年上贡交税,行事往往小心,稍有不慎便被抓住把柄,不知以什么手段整治。明面上,说是明水林和御剑庄分而治之,可其实其间的欺侮,外人哪里知晓?你知道每年有多少边缘家族的风家子弟来此投奔于我么,他们情愿在我这里找个打手的活计,也不远去庄里受那劳什子的闷气!他御剑庄就算被人烧个精光,又与我何干?我的兄弟,凭什么要替他们那些上等人拼命?我只管护我兄弟周全,其他的,一概不论!风家有难,我风无敬义不容辞,可御剑庄有难,便与我何干!”
众兄弟听到自己老大的这番慷慨陈词之后皆怔了半晌,一时间,感恩之情、伴随着屈辱的回忆以及誓死效忠的决心纷纷涌上心头,众人面面相觑,垂下了头,不再言语,皆表示一切听从老大的指挥。
嘉儿也听出风无敬语气之中的坚定,知其诚然是条汉子,也是个好人,可着实与御剑庄积怨太深,绝非自己这三言两语便能改变得了的——说实话,明水林在这种时候没有选择袖手旁观,已经等于是帮了御剑庄莫大的忙了,这些年与庄里的关系,嘉儿也有所耳闻,庄主夫人邱瑶对明水林的憎恶,也溢于言表——事已至此,实在也不好再苛求什么。
“既是如此,那边一切听从风老板安排,嘉儿力所能及的,一定不辱使命。只希望能出上一份力便好。”
“等等,我有个提议。”马伯云突然插嘴说道。
“马伯云,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我话已经都送到南宫一堂那儿了,再拖下去,他就以为我夹着尾巴跑了!”
“风老板既然疼惜自己兄弟的性命,那这项任务,便交给马某可好?”马伯云说道。
“你……?”风无敬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嘉儿姑娘以为如何?”马伯云看着嘉儿。
这次换成嘉儿怔住,她事先并未想到这个可能,不然依照她的性格,定然会直接劝说,她想了想,总归还是因为对马伯云不够信任,无论是他的立场,或是武功。
所以这时的她,一时也答不上话。
“怎么,诸位是信不过马某么?”马伯云似乎已经看出了这尴尬的沉默的原因所在。
“正是。”风无敬直言不讳,一如既往。
“风老板是怕马某武功不济,强行跟随,打草惊蛇?”马伯云问道。
风无敬点了点头。
“马某虽然这些年武功生疏了,可早年也是带着队伍押过镖,刀尖上舔血,生生从恶徒手中打出一片天下的人,虎威做到今天这步,我马某总归还是有功的。”
任何人都无法否认。
“我手虽然受了些上,身子骨还没什么问题,对身法也算有些自信。而且,马伯云以身家性命起誓,无论发生怎样的情况,只要南宫一堂放出消息,我便一直追查到底,便是死,也会将信号传递回来!”马伯云神色沉重,“何况,如果他们发现追踪的是虎威的我的话,便只会觉得合情合理,断然不会起任何疑心,怀疑到其他任何人吧?”
风无敬和嘉儿互相看了一眼,二人皆是一般的想法,但此刻也都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他主动请缨,担此重任,说实话,九死一生,即便真的有合适的借口,此刻只怕也开不了口。
“毁我虎威者,马伯云与其势不两立!”
“……”风无敬沉默。
“风老板,如果你只是想杀南宫一堂给兄弟报仇的话,这个计划也不会有任何耽搁,只要南宫一堂有所动摇,传出了消息,后面你便完全可以取其性命,无须迟疑。”马伯云继续劝说道。
“……”
嘉儿施了一礼,道:“如此,便麻烦马二爷了。此行凶险,还望一定保住性命。”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两粒烟丸,交于马伯云,道,“此烟丸为姑姑特制,遇风而燃,经久不息,颜色艳丽,便在黑夜之中,也能清晰辨认。我与秋枫和宫羽亭曾约定,在明水林中,皆以此传号。此刻他二人想必还在采石坊中,用不了多久,便能脱困突围,马二爷一有消息,便放此烟丸即可。无论多远,我们都会看到的。”
这时,尽管没有任何证据,但是她也无法继续怀疑马伯云是出卖押镖路线的那个人,这般信念,这般觉悟,这般坚毅的眼神,绝不是一个会出卖自家兄弟人所能拥有的。
“我的人会记下方位,你放心吧。只要消息传了出来,我便保证一定能传达到。”风无敬冷冷道。
“多谢!”马伯云抱拳对嘉儿、风无敬说道。 刀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