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秋枫和洛重阳就被宫羽亭安置在一个离宴月楼不远的客栈里休息,“你们两个昨天一夜没合眼,今天就在这儿凑活会儿,我出去溜达溜达,有什么情况就回来叫你们。”宫羽亭这样说道。
秋枫就不说了,根本就没任何江湖走动的经验,洛重阳初到岛上时,是想过要找一处固定的地方落脚的,可一来岛上早已处处人满为患,二来也着实囊中羞涩,一时之间尚无解决办法。哪想到这宫羽亭随随便便就找了个住处,还是在最热闹的地带。
“你们就安心住着吧,这里近,方便点。其他地方还有,别这么看着我,狡兔三窟,这不是常识吗?而且一般的兔子哪比得上我啊。小爷我上岛时间虽晚,可如果多花点钱,还是有很多人愿意把先前定好的房间转给我的。你俩也别觉得不好意思,就踏实歇着吧。而且保不齐一炷香之后就有活要干了。”说完就从窗户跳了出去,瞬时没了踪影。
“……话实在太多了。”宫羽亭走后许久,洛重阳才吐出来这么一句。
秋枫情知洛重阳退隐多年,虽然早已没有先前那种对名门正派敬意和尊重,但对宫羽亭这种鸡鸣狗盗之徒的厌恶还是骨子里的。
“好赖是有个地方歇了,先就这么躺着吧。以后的日子,可能连想躺都躺不得。”说完把被子铺到地板上,除下湿了的外套,躺在了上面。
洛重阳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秋枫说的是对的,也躺在了床上。
直到宴月楼那边的打斗声传来,二人都并未睡着一刻。可能对他们这种人来说,能躺下就已经是休息了。
“听上去出的事还不小。”洛重阳道。
“是啊。这宫小爷的直觉倒还是挺准的,只不过不知道接下来需要我们做些什么。”秋枫道。
洛重阳啧道:“转转脚趾头也能想到,昨晚他们铺好的路选好的班底,今天一定是要唱戏的。这戏台子,宴月楼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秋枫索性坐了起来,走到桌前倒了壶茶,问道:“你昨天的酒醒得怎么样了?”
“老子根本没醉!”
“好好好……”秋枫笑着赔礼,忽然神色黯淡了下来,道,“希望今天能少死些人才好。”
洛重阳沉默,叹了口气,又闭上了眼睛。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去,窗户被轰地一下撞开,屋外的寒气随着冷雨灌入,洛重阳坐起身时,宫羽亭已经坐在桌前拿水壶往嘴里倒水了,一边喝嘴里一遍念叨着“他妈的冻死爷爷了。”
咽下最后一口水后,宫羽亭道:“动静太大了,这次居然连司徒非都牵扯进来了!”
洛重阳忍不住皱了皱眉:“来得倒是挺快。”
“是啊,据我所知,倒是苏清明应该还没到。”宫羽亭道,“哎不说这个了,你们想不到他们这次准备有多充分!我如果是你我真的觉得走投无路了真的,他们居然找出来了个和你身材差不多的使刀高手,刚刚在宴月楼里大闹了一通!多少人都看见了!也是拿了把大长刀!”
洛重阳摁了摁眉心,忽然觉得昨晚的酒可能真的有点喝太多了,都忍不住头疼。找了个替身不算,还被司徒非撞上了。
“说具体点。”洛重阳道。
“没时间了现在!我们兵分两路,我回来之前,看到司徒非的几个手下带着中了毒的闫硕直接往上走,我估计是奔了御剑庄去,洛大爷你跟着这队人马,我估计半路能蹲到他们的人。”
“何以见得?”洛重阳不以为然。
“司徒非发现了鹿代中的尸首,闫硕找上了司徒非,说自己知道些什么,让司徒非护他周全。可在宴月楼里中了人暗算,想来是对方急于杀他灭口,这会儿还没死,他们就一定有下一步动作啊!”
“看来楼上是出事了,要不要上去看看?”洛重阳道。
“不要!”秋枫还未答话,宫羽亭便出言拒绝。
洛重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只是在问秋枫。
此时的三个人和昨晚一样,还是对整件事毫无头绪,根本不知该从哪儿下手。
今天的太阳虽也升了起来,可却被挡在了重重的乌云后。
宫羽亭提议自己去宴月楼打探消息,毕竟那儿是这岛上最大的酒楼。而秋洛二人则埋伏在昨天的茶楼附近,看看有没有新的发现。
没多久,宴月楼便传来了剧烈的打斗声。秋枫洛重阳迅速赶了过来,却只见到了满地狼藉的残局。宫羽亭则说自己也没太搞清楚状况,忽然就打起来了,只不过,“好像这件事又要算在你头上了,因为他们说,那个人拿着把大长刀。”
秋枫苦笑。只觉得当自己以为情况不能再坏的时候,它往往还可以更坏。
正在这时,宫羽亭却指着窗外道:“你们看那个人!”
秋枫、洛重阳循声望去,见一人穿着宽大的蓑衣斗笠快步疾行,而且时不时地回头张望一下。
是很可疑。
“所以你要干嘛?”秋枫问。
“跟上去啊!多可疑啊!你看那身蓑衣,明显是不合身的,偏大的,而且她还穿着花棉鞋!”
宫羽亭说完话时,那人早已转弯不见,秋枫洛重阳当然也看出蓑衣大得不合身,可脚上穿着棉鞋,却未曾注意到。只一眼,他便瞧出这么细枝末节之处,连洛重阳这个曾经做捕快的,都要对他给予肯定。
“即便她很可疑,我们又为什么要跟上去?这地方可疑的人实在太多了。”秋枫道。
“可没有人可疑得像她这么明显啊!”
秋枫怔住。
确实,现在在这岛上的人虽说不上各怀鬼胎,可至少也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们都懂得将真实意图掩藏起来,不叫外人发现。可这个人……明显是江湖经验严重不足,连最基本的伪装都没做好。
可即便这样也完全构不成自己跟过去的理由吧……
宫羽亭似乎看出了秋枫的疑惑,继续道:“你想啊,我们现在这么无头苍蝇乱撞,哪儿有骚乱凑到哪儿去,肯定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啊,因为大部分的骚乱都会是他们一手炮制的,除了他们,谁还敢在御剑庄乱搞?一点主动权都没有,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陷进困境。反倒是这种不起眼却又特别蠢的破绽,一定不是他们搞出来的!我们跟过去,或许会有别的什么意外发现也说不定!”
洛重阳冷冷地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他们故意引你上钩的呢?”
“不会,刚才我只是随便向那边一转头,就正好看见,时间上不会这么巧。”
“所以你打算要我们去追上去跟踪那个人?”洛重阳问。
“不是‘我们’,是我跟秋枫。洛大人您就在这儿继续看事情的后续发展,不出意外,这儿也会有好戏上演,不久前走上去的那个中年少妇,看上去来头不小。上面的骚乱,我看八成跟她也有关。女人啊,都是祸水!”
“哼!满嘴歪理!”洛重阳道。
然后秋枫就跟着宫羽亭,淋着大雨在屋脊上随行。一路上看到有不少人也在盯那个人的梢,跟踪的兴趣也更大了。
“其实我只是不想跟洛大人呆一起,恰好有这么个事儿,我就拉着你跟出来了。”宫羽亭道。
“我知道……”秋枫当然知道,没有哪个贼喜欢跟捕快共处一室,即便是曾经的捕快。更何况洛大叔一直都对宫羽亭极有成见。这样二人分开,反倒能相安无事。不过他肯跟着宫羽亭这么跟出来,也是觉得他在宴月楼里说的那番话在理——不然现在哪里有工夫让他们任性妄为。
眼见那人越走越深——中间不知走错了多少次路多绕了多少个弯,秋枫宫羽亭身上的衣服已经没有一寸是干的了。而其他几拨人身上都披着蓑衣,若非是前后有别,外人根本看不出区别。忽然间,那人突然加快了脚步,在条小路上越走越快,秋宫二人身在高处,眼见着前方都没路可走,只有一片树丛了。
“看!有拨人动手了!”宫羽亭忽然道。
秋枫见“螳螂”三人不再犹豫,各个站直了身子,一个个筋斗翻过去,直直地落在那人面前,挡住了去路。
“是不是他们跟了半天,发现根本是个不认路的路痴,索性不再追了?”宫羽亭问。
秋枫摇了摇头,示意继续看下去。二人离得虽不远,可雨声杂乱,那边说了什么也根本听不到。
那三人中站在前面那人除下斗笠,被跟踪那人好像是认得他的,身子明显地震了一下,缓缓撤步……
“到底发生了什么,在这儿什么都听不见可急死我了。”
三人展开身形,将那人围在中间。
秋枫远看过去,见另外两拨人都全无动静。皆是作壁上观的姿态。而自己尚未搞清状况,也只能继续这么看着。
忽然,被围在中间那人从怀里抽出了匕首……
宫羽亭兴奋了起来:“终于要干上了!可闷死小爷了!”
秋枫定睛看过去,惊道:“那匕首不正是……!” 刀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