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枫不用抬头看也听了出来,叫喊这人正是马伯云。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又在这里碰见了。
那也就是说,宫羽亭一定也在左近。
想到这儿,心里不自觉的居然感到安稳了不少。
嘉儿抬头望去,只见一道人影从那山壁处一跃而下,身形矫健,一看即知功夫不弱。
那人稳稳当当地落在距离圆桌二十步远处,灯光刚好可以照出他的轮廓,中等身材,衣衫考究,胸膛起伏明显,显然是太过激动。
“你究竟……做了些什么!”马伯云恨道。
秋枫哑然,面对这么直接的质问,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心里念头急转,想的却是“他这么气急败坏,难不成……”
“我采石坊的规矩,你应该是清楚的吧?”站在一旁的风无敬冷冷道,眼神中又复现了刚刚的杀意。嘉儿瞧得分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尽管没有得到任何指示,但仿佛是感受到号令一般,四个黑衣人再次从黑暗中出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将马伯云围在中间,每人离他都只有五步远,什么都没做,甚至连把式都没摆,就直愣愣地站着,那股威慑与压抑,在场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
嘉儿也正是这时才明白,方才自己身后站的那八人,其实并没有真的要动手的意思,不然但是这股杀意便足以让自己动弹不得了,更不要说起什么反抗的念头了……
场面肃杀,任何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嘉儿大概也已猜出,这人既然会对秋枫有如此大的敌意,应该便是虎威镖局二当家马伯云——毕竟他也几乎没跟其他江湖中人有过接触。
“风老板,这小贼与我有莫大干系,方才坏了规矩,还望宽恕则个,无论如何,请定要马某将这小贼带走!”马伯云态度强硬,看上去势在必得。
风无敬回过头看了看秋枫,又望回马伯云,道:“这小哥这么大能耐,让你连我这场子的规矩都敢破,不过兄台看着面生,可能也没怎么见过我风无敬的手段,我自然也好奇这小哥是谁,你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说到这儿突然顿了顿,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可规矩就是规矩。尤其是赌场的规矩,一分都破不得。”
不需要多余的指令,马伯云周围四个黑衣大汉突然出手发难,四手齐出,便要摁他肩膀擒他手臂,马伯云也似早有准备,猛地伏低,双手冲两侧拍出,一左一右,正中那二人胸口。内力激荡,远远地便听见两声闷响,可那二人并未倒下,只退后几步便生生站住,调整姿势后又朝马伯云扑去。而另外二人未得手后也并没有慌张,反而跳开拉大距离,给己方四人腾挪出更大的空间。
训练有素,进退有据。
马伯云见四人散开,看清方向刚要朝秋枫冲去,紧接着便又感到如山一般的巨大压力自上而来,便要反身格挡,没想到却已经慢了一步,左侧肩胛骨吃了重重一掌,直摔倒在地。
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多年来养尊处优的生活,确实使得身体钝了许多,已经不适合再与人动手较量,何况是此刻这般生死搏斗。
他即便想后悔,也早已来不及了。身上有好几处疼痛的伤口不停地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整个人被人摁在地上,动弹不得,唯一的夙愿便只剩下不要教人认出身份这一个。
“气势倒足,哪想到这么不堪一击,这位老板,这次我就只留下您一只左手,回去了您好好做您生意,下次有钱有兴致了,再来我这儿玩。只是跟人动手这件事,劝您还是别再做了。”风无敬道。他似乎也没有多余的耐心了,转过身,摆了摆手,便要离开。
将风无敬摁住的黑衣人从身后抽出把三寸长的弯刀,冷锋阴阴,手起刀落之时,却听见“叮”的一声清响,秋枫已闪身至前,手中多了把障刀,将将架住弯刀。
风无敬听见声响,叹了口气,转过身来,一字一顿地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尽管之前风无敬的眼神中已经闪露过无数次杀意,但是没有哪次是能跟此番相提并论的。嘉儿这时心中浮现的就只有四个字“在劫难逃”。
就连那四个黑衣大汉的瞳孔里都充满了恐惧,他们跟随风无敬多年,自然对其脾气秉性了如指掌,情知此刻如若再无所作为,那这气便定要撒在自己身上了,必须要趁大老板发作之前把事情了结了,否则……
当下再无犹豫,另外三人浑身解数全朝着秋枫招呼了过来。秋枫右手拿刀,死死撑住,力道源源不断地从刀上传来,这几个黑衣人都生的虎背熊腰,胳膊比自己小腿还粗,单是把持住已经异常吃力了,想抽刀格开,却被死死压制,完全使不上力,见另外三人围了过来,屏了口气,左手从腰畔将这障刀的刀柄抽出,反手打在拿弯刀这大汉的太阳穴处,后者不胜疼痛,手上力道稍松,秋枫便猛地抬刀,连人带刀一齐架开,反身一脚,将其踢向右侧袭来之人。自己则反身翻了个跟头,正面迎向第三人。
这人未料到局势如此这般瞬息万变,眨眼间功夫,那小子居然便反守为攻,突破困局不说,还朝自己这边冲来,当下方寸稍乱,生停下脚步,欲从后腰抽出兵器格挡,却哪料到还是慢了一拍,被那把二尺来长的障刀正切中右肩膀,刀身冰冷,这人心头更凉,浑身猛地一个哆嗦,心道自己这条膀子怕是要今天交代在这儿了,可紧跟着便听到骨头碎裂的清脆声响,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胸口又挨了一记重击,整个人仰面倒下。
秋枫借着一踢之力又翻了个身,掠了出去,本想一鼓作气解决掉第四个人,可刚辨明方向,耳边却传来一声惨叫,定睛一看,见是那第四个黑衣人并没有冲自己这边袭来,反而出现在趴倒在地的马伯云身前,一脚踩在他右手掌上。
秋枫阻拦不及,怔在原地。
风无敬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恶意,但仍不满足,身形晃动,冲向嘉儿。
嘉儿大惊失色,连忙后撤,可身法哪里及得上风无敬,刚退了三步风无敬便已近在眼前,双手起式,刚要格挡,中间便横闪进来一道刀光。风无敬生生顿住脚步,斜眼乜了一眼秋枫,眼神中尽是挑衅,言下之意异常明显:你能同时护得住隔得这么远的两个人吗?
他见本以为会慌乱失措的秋枫嘴角微微扬起,现出一抹笑意,正困惑,便听见其高声大喊:
“灭灯!”
风无敬心中“你以为这是在谁的地盘”的嘲笑尚未完全浮现,便亲眼瞧见周围山壁上的那两圈灯光像被什么吞噬了一般,一个接一个地,迅速灭掉,只眨眼的功夫,山壁上便恢复一团漆黑的状态,嘈杂喧闹声四起,任谁都未来得及瞧明情况。
风无敬心中“咯噔”一下,知现在不是困惑的时候,保住中间这些灯光才是关键,刚要招呼人手,就听见“扑”“扑”“扑”几声响,圆桌周围的所有灯台也尽数熄灭。
“快他妈掌灯!!!”风无敬大喝。整个山谷都似乎为之一振。接着踏出一步,双手前探,想抓住嘉儿,却摸了个空,又气得一声大喊,双掌乱舞,内力四溅,这一代武学名家,此刻病急乱投医,也是一番乱拳打死老师傅的阵势,却也一无所获,反而将相距不远的灯台和餐桌震了个粉碎。
半数灯重新点上已经是一盏茶时分之后的事了,这山谷中哪里还有秋枫、嘉儿、马伯云三人的影子?
“封了场子,任谁都不准出去。不把这三个人抓出来,我统统要你们的小命!!” 刀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