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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荣耀

刀可道 林太平 7150 2021-04-06 14:23

  “你是何人……”风礼新挣扎着坐起身来,整个胸口像是要裂开一般疼痛。这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拖得时间越长,其他兄弟赶过来的可能性就越大。到时候,任凭这人有通天的本事,还能闯出天去?

  “告诉你们也无妨吧,反正你们都要死了。”那伙计在三人身边不停逡巡、打量,像是在试着找一些什么东西,“我呢,就是你们要找的吕古川了。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

  风礼新怔住,的确如其所言,自己全然没想到这个情况。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他根本没有功夫细细梳理这些线索以及会有的各种可能性。

  “我就在这客店,我根本就没走,只不过你们以为我住在了那间房里。”吕古川笑道,“你们连我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拿个名字和房号就敢来抓人,当真是自信啊!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所有人都会乖乖地呆在那儿等着你们盘问吧?你们就这么有把握,自己手里的那个小纸条上写的信息情报,就全都是对的么?”

  风礼新沉默,他确实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他对风家太了解,太有信心了,再加上之前拿到手的信息从来没有出过任何错,于是便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凭借风家的情报网和对整个神风岛的掌控,这种事情做到一点都不难。他完全不会想到,任何系统都是有疏漏的,任何情报都可能是偏颇的或者错误的,风家的人不是全知全能,它靠着在岛上深入发肤的掌握使得任何人都不会对这个体系产生怀疑,但其实,它并没有旁人想象的那般完备。

  于是,他也稍微有些理解,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什么人赶来救援了。

  可能或多或少,其他人也碰到了类似的问题。

  这样下去,派出来的兄弟越多,遇到的麻烦就越多,如果按照那个系统的要求,要把所有异常全都反馈给归集处,他们究竟要处理多少情报……

  “我说,你们难道就没个写着名字的牌子什么的?怎么瞧来瞧去,也就这把剑稀罕一点?你们天天统计这个统计那个,自己人居然连个牌子都没有?”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风胥怒吼道。他脸色苍白,就算自己及时将手臂上的伤止了血,可依然还是痛得快晕了过去。

  “我们老大说了,今晚可以随意行事,想干什么干什么。回头论功行赏。而这功么,就是杀了多少个姓风的!”吕古川大笑道。

  风家三人愣住,万没想到对方已经嚣张至此。

  “本来我看有五个人送上门,还觉得自己运气实在太好,不过想了想,要同时打你们五个,可能还是困难了点,谁知道你们居然这么烂,早知道第一个我也不放他走了!”

  “你们鬼刀教也未免太嚣张了点!”风胥骂道,但委实有气无力,没有半分气势不说,听上去简直更像是喘息。

  “什么东西?什么教?你们在说谁呢?怎么连名字都起好了?不过听起来还蛮有气势的,不知道公子爷会不会喜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吕古川大笑。

  风家三人面面相觑,全然搞不清究竟是什么情况,也并不知道他提到的“公子爷”是谁,难不成就指的是那鬼才狂刀的孽种?

  “想来原本吕古川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一号人物,独来独往,横行无忌,没想到如今落拓,居然拜入了鬼才狂刀门下,知不知羞!”

  “哦?原来你们是这么以为的啊!哎,反正你们都要死了,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呗,我这么仁慈,待会儿就给你们一个痛快的,你们就抱着你们的忠烈之心去死吧!就当自己是为了抵抗那鬼才狂刀而死,也挺好,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你们真是运气好,碰上了我,换成别人,可能就冤枉着就死了,哈哈哈!”

  “你究竟在说什么!把话说清楚!我风胥堂堂七尺男儿,便是死,也要拼掉你半条命下来!”风胥挣扎着站起身,一阵寒风吹过,他那本就不算宽厚的膀子跟着晃了一晃。

  “就凭你?你手都没了,站都站不稳了,还觉得能伤得了我?靠嘴咬吗难道?而且,话有什么好说清楚的,你为什么非得要知道呢?就这么稀里糊涂去死不好么?”吕古川听上去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大丈夫,死则死耳!”风胥慨然道,“有甚么好怕的!”

  风礼新、风灿明两个人也都努力地站了起来,三人此刻都是一般的想法,就算死,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就算死,也绝不能教别人瞧不起风家!

  “风家到底给你们下了什么蛊,让你们为了它这么拼命。你们难道还没看明白,待会儿是一定要送命的吗!”吕古川皱着眉头问道。

  “你这种人,是不会明白的!”风礼新呵斥。

  “我这种人?呵呵呵呵,是啊,只有我这种人,才能在这样的世道里生存下来!你们这些背靠祖荫的废物,真的以为拿着风家的名字就能到处唬住人了吗!”吕古川说道。

  风礼新是现在伤最轻的那个,风灿明胸口的血虽然止住了,但是脸色苍白,仿佛随时都要倒下去,在现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里,仅仅是保证自己不受凉,就已经足够他用尽浑身气力了,更不要说做些其他的。风礼新冲怀中掏出剩余的量粒红烟丸,高举左手,迎风捏碎,两道红烟向上窜起。

  “如果有人能看到的话,就知道这里的事态有多紧张了。”风礼新心中盘算,“至少,至少我要撑到有人赶来,把风胥和灿明救回庄去!”

  “无聊的把戏。早就跟你说了,不会有人能赶来的,我们的人,可一点都不比你们的少!”吕古川道。

  “这岛上除了我们风家之人,还有众多江湖上的仁人志士,你以为单凭你们的那点势力,足够能做什么!?”

  “江湖?仁人志士!?哈哈哈哈哈哈!你别说笑了,你们这些人,在这深宅大院里面待着,已经天真得找不到北了!你可知,我们所有人,都来自江湖,藏身江湖,如果不是你们御剑庄搞这寿宴,我们怎么会有机会一起跑到这岛上来!你们记录备案的信息又怎么会出错?你们啊,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叫你们的庄主,你们的风灵钰害死的!”

  “住口!”风礼新怒道,用尽浑身的力气一跃而起,挺剑便刺。

  可巨大的实力差距并不会因为他的冲冠一怒便有什么改变,再加上现在他重伤在身,气血上涌,方寸大乱,一招一式之间,完全没有任何章法,全是毫无逻辑的拼命之举,而另一边的吕古川,依然气定神闲举重若轻。毕竟大势已定,他完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对于风家中人,他也有充分的认识,知道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死板,以自家剑法为荣,绝对不会行偷袭之事不说,甚至很多连暗器都不会用。是以,只是几个简单的撤步,他就躲开了风礼新的全部攻击,最后拉开距离,以十成的力气,捅回一刀,正入风礼新右边肩胛骨,一阵清脆的碎裂声响,风礼新跪倒在地。

  最后的这场余热没有给战局带来任何的改变,远处隐隐传来不真切的打斗声、兵刃相交声、叫喊声,间或似乎还有火焰燃烧的声音。

  似乎整座神风岛,正在慢慢地陷入万劫不复的战局之中。

  他也明白了,似乎每一队的人马都在陷入苦战,不会有人来帮自己了。

  “你们真是太让人作呕了。为了这么个虚头巴脑的东西,连命都不要了。老子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人!”吕古川说道。

  “你这种人,是永远不会懂的。正义与荣耀,永远都不会属于你!”

  “哼,正义?荣耀?难道,你们庄主让你们出来这么拼命,就是正义的吗?就是给你们荣耀了吗?”

  “为家族而战,义不容辞!”风胥叫道。

  “哼,那你们庄主告诉你们说这一切都是鬼才狂刀所为,也是为了激起你们的复仇之心,好更拼命地给他卖命喽?”吕古川问道。

  风礼新回道:“难道不是吗?你们鬼刀教死灰复燃,蛰伏多年,为的,不就是朝我风家复仇吗!”

  “……”

  “当年,我风老庄主诛杀鬼才狂刀,没料到居然还有遗腹子幸存于世,如今居然给江湖掀起这么大的霍乱,我风家于情于理,都有义务,有责任再剿灭你一次!”风礼新说道。

  “……”吕古川忽然安静了下来,一股从未有过的冷静似乎出现在他体内,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完全看不出现在的情绪,“你继续说下去。”

  “这次你们居心叵测,用心歹毒,趁着寿宴的当口儿,趁乱到我神风岛上来,还密谋杀死了老庄主,但这神风岛,也便就是你们所有人的葬身之地!我们风家,一定会在天下众人的眼前,将尔等诛灭!”

  “原本,我只觉得你们傻,你们可笑,现在,居然连我都开始同情你们了。”吕古川叹了口气,郑重其事地说道。

  他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并不像之前那样想要取笑或者嘲讽,整个人释放出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

  “别说笑了!我们风家男儿,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焉用你这等宵小之辈同情?收起你腌臜的嘴脸吧!”风礼新怒斥。

  “你们如果知道,你们豁出性命,所守护的,并不是什么所谓的正义,或者荣耀,或者家族的门面,而只是一个非常个人的野心,你们会怎么想?”吕古川问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风礼新道。

  “我们所行之事,大奸大恶,肆意杀人,在这江湖上人人喊打喊杀,自然是应得的,我加入组织,每做一件事,拿到手的,都是十成十的银子跟好处,都是看得见的。所有的东西,要做的事情,都提前许诺给了我。我知道我是为什么在做这些,可是你们,却并不知道。你们以为你们所做的,是为了大义,为了风家,甚至为了天下,可到现在,你们的主子,你们的庄主,你们最信赖的人,却连敌人,也就是我们究竟是谁,都没有跟你们交代清楚。岂不可笑?!”

  “我们的敌人,千真万确,就是你们这些肆意作乱,残害无辜之人!”

  “哦?是吗?鬼才狂刀的人吗?”

  “正是!”

  “什么……鬼刀教?”

  “你难道还不打算认账吗?”

  “压根不是的事儿,有什么好认的?老子行走江湖多年,烧杀抢掠的事儿是都做过,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做过的事没有不认的,就算这次投靠了组织,认了门,也不觉得有什么丢脸。但是老子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老子和老子的组织做的事,跟鬼才狂刀一丁点关系都没有!如果非说要有的话,也只是明明白白的嫁祸而已,懂了吗!”

  “嫁祸?什么意思?”风礼新问道,“难道杀害老庄主的人,不是鬼才狂刀派去的?”

  “当然他妈的不是,是我们的人,是我们!而且据我所知,诛杀风逸行的计划,是最高级别的,容不得一丝错漏,整个计划里,并没有提到刻意嫁祸的成分。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关系的话,只是所有参与者,拿的都是刀而已。单凭这点,你们就说是鬼才狂刀干的,不知道该说你们的庄主太蠢了还是另有所图。你们自己觉得呢?”

  “……”

  “我们是做了一些事,要嫁祸给那鬼才狂刀的儿子——说起来他也蛮惨的,明明什么事都没做,现在所有的黑锅全都扣到他一个人身上。其实所做的,也只是暗示而已,但在有心人士看来,就是再明白不过的线索,偏巧,还正好真的有这么个人。所以江湖上风言风语,这些天就没有断过。但是,直接编了个鬼刀教出来,倒还真是万万没想到,你们庄主真是好手段。”

  “你到底在说什么?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尽管我们有意嫁祸给鬼才狂刀的儿子,他也确实留了个儿子在这世上,但是他这个儿子,据我们所知,是人畜无害的,什么恶事都没做过。而对于杀老庄主那件事,我们并无意栽赃,但事情却非常顺理成章的,又成了鬼才狂刀做的了,甚至还蹦出来了个连我们都没有听说过的什么‘鬼刀教’,当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你们的庄主,也只是在利用你们,想要利用你们对鬼才狂刀的仇恨,或者恐惧,激起你们的战斗意志。但其实,根本都是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他甚至,连敌人——也就是我们——是个从来没有在江湖中出现的神秘组织这种事都不敢告诉你们,你们还这么豁出性命给他卖命。你说,我又怎么可能不同情你们呢?”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这种时候,居然还要编出来这种瞎话!真是不知廉耻!”风胥有气无力地骂道。

  “你们都是快要死了的人了,我有必要骗你们取取乐吗?”

  “你是希望我们死不瞑目,哼!你不会得逞的!”风胥道。

  “你若真是这么想,我就没有办法了。能说的,我已经都说了。算了,我也只是想说说,又不是想说服你们让你们相信。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都与我无关了。你们愿意守着你们的大义,最后抱着它去死,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不过说起来倒也是,人嘛,总会情不自禁地选比较容易的那条路。要现在的你们相信你们的庄主是这么一个不择手段的人,是有点残忍。哈哈哈,说的也是啊。”吕古川自顾自地说道。

  “我们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如此污蔑庄主,诋毁风家,你不得好死!”风胥骂道。

  “我觉得我们公子爷说不定会挺羡慕你们庄主,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忠心耿耿,替他到处咬人的狗呢?”吕古川说道,“算了,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了,不然回头他也要我们对他这般衷心,那就惨啦惨啦!”

  “尔等定当神形俱灭,不得好死!”风胥叫喊道。

  “最后连诅咒都用上了。哎,算了,话说了这么多,你们也该彻底死心了吧,根本就没有人来救你们。我也算是仁慈,能说的都说了,能帮的都帮了。杀了三个四个风家人,换的赏金,够我两年吃喝逍遥了,当真是开心!只是要把这些剑都拿回去着实有些麻烦。”吕古川又回到了一开始那个放浪不羁的状态中,再不挂念其他有的没的,对现在的他来说,似乎杀了这几个人就可以收工歇息了。

  而风礼新、风胥、风灿明三人,已经失去了所有抵抗的手段,除了等死,他们没有什么别的能做的。

  但是风礼新也着实困惑,这吕古川有必要在杀了自己之前,还这么折辱一番吗?他说的那番话,到底几成是真,几成是假?

  对于御剑庄来说,自己,又算是什么?

  吕古川扬起了刀,刀刃上沾满了鲜血,刀身隐隐闪出光亮。

  没想到,自己最后,是要死在这把刀之下。

  算不算是死得其所?

  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一瞬间,突然变得很漫长,他清晰地看到了吕古川身上的每一个动作,这些动作都变得很慢很慢,似乎轻轻一踹,就能将他打倒在地,可是现在的自己,连站起来都已经做不到了。

  恍然间,他看到了自己的妻子,还有怀中抱着的女儿。女儿正在酣睡,脸上红扑扑的,睡得香甜,全然不知外面已经烈火滔天。

  而妻子殷切地看向这边,冲他微笑,挂念他,要早点回来,带着女儿一起去参加风老爷子的寿宴。

  可是,风老爷子都不在了啊……

  就连风家,也已经摇摇欲坠了。

  对不起……

  风礼新的脑海中,就只有这三个字。

  真的对不起……

  我应该多陪在你们身边的……

  银光闪过。

  刀风吹得人浑身汗毛倒竖,皮肤缩进。

  “我风礼新,顶天立地,无愧于风家!”他用尽自己浑身的力气,高声大喊道。 刀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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