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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布局

刀可道 林太平 6347 2021-04-06 14:23

  宫羽亭对鬼才狂刀在那场除鬼圣战之后发生了什么异常好奇——或者更应该说,他对鬼才狂刀整个人生轨迹都异常好奇,可究竟是与秋枫相处时间短,没寻着合适的机会询问,倒是也没想到居然会在此时此地听到了他的结局。

  “是害了什么病么?”风老太太问道。

  秋枫摇了摇头:“多年积伤成疾吧,身上太多旧伤了。最后走的时候倒也算安详。连他自己都笑说,自己这个下场,真的算是老天无眼。”

  风老太太道:“于他,我半是仇敌半是故人,虽从未曾谋面。而你与我之间,也可以说有多大仇恨都不为过。其实,在我观察他的那两年里,所有与他发生过关系的女人都被我们带回了御剑庄看押,一旦他们中有人诞下恶魔骨血,只怕会立时消除。不过最后那些女人里,一个怀上的都没有——这其实算是我的运气。而谁又能想到,二十年后,一个养子就这么凭空蹦了出来,还学到了他大把的本事呢。”

  “风姑姑说笑了……”秋枫低头自谦道。

  “昨晚你以一敌五,奋不顾身救了小伊儿,这手本事可当真是俊得很啊。”

  秋枫大吃一惊:“您,您居然……”

  风老太太抿了口茶,笑道:“我虽然足不出户,可这岛上的许多事,我只怕知道的比钰儿还全。昨晚的事我听说之后,就算此刻你不来,我也会想办法差人将你引来。而且,二位的来意,我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那就是说,我的身份……”秋枫惊道。

  “这你姑且放心,我有我自己的情报源,而且我确定庄里现在并不知情。我远在此处,依然要挂念整个岛上的事情,实非我所愿,也自是有苦衷。可如果事情不会有什么激烈进展,我也不会出手干涉。所以这次的事,确实已经到了无法坐视不理的地步。”

  “那我们来的这件事……”

  “你们刚一进林子,我就知道了。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碰到。而且我也更想不到,小兄弟居然是鬼才狂刀的养子!当真也算得上是命运弄人啊……”

  “原来您一早就知道了……”宫羽亭想起了自己在树林里留下的那些暗记,惴惴不安。

  “是啊。不然你们觉得,老葛会这么轻易就把你们放进来吗?别看他现在年纪大了,搁当年,那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把好手。那双铁拳,可要比多少神兵利器都要骇人。只不过现在他那儿什么招式,都比不上他老婆的唠叨。”

  秋枫点了点头,道:“看得出葛前辈外功扎实,若他真无意放我们通行,只怕此刻我跟他之间必然有一个是要倒下的。”

  “那他那时候的脾气是哪儿来的……”宫羽亭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清楚地记得那葛大爷对他们的敌意,他原以为是其忌惮秋枫的武功,现在来看完全不是。

  “只是我跟他说了今天来的这个人你完全不是对手,而且我也有意见见他们。他没了机会练手,自然气不过。老葛这个人一向顽固,又是个武痴,最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如谁,一定要亲手试试才行。待会儿咱们说完了话,你们两个倒是可以去陪他练练。”

  宫羽亭连忙摆手道:“不了不了,打架这事儿我真的不在行,要找还是找他吧。虽然我也没见他用过全力……”

  风老太太看着秋枫,眼神慈祥,道:“所以坦白说,今天就算你找来了桂花堂,跟我说你是前来复仇的,我也没有任何的怨言。最后能不能得手,自然是要看你本事,这江湖上的规矩,你来我往,倒也不外如是。我有意引你来此,若真是引狼入室死于你手,便也只是我技不如人,棋差一招。丝毫怪不得旁人。”

  秋枫站起,一揖到地,道:“晚辈绝无此意。便是义父本人,也曾再三告诫过,绝不要找这江湖上的任何人寻仇。”

  风老太太咯咯笑道:“说起来都二十年过去了,那时真是记恨啊,整日里也不想别的,就想怎么才能让恶人伏诛。那天,兄长回来,告诉我说那鬼才狂刀掉下悬崖,生死未卜,我还担心了老长一段时间,生怕他卷土重来。可时间长了也没见动静,渐渐地也就忘了,再后来,就连当时的那股恨意也开始陌生了。人生在世,苍茫一瞬,哪里又有什么深仇大恨,几年过去,什么也都揭过去了。”

  秋枫点头称是。

  “我虽然当初那两年掌握了鬼才狂刀的所有行踪甚至生活习惯,可对他始终也不了解,你说他要你不来江湖上寻仇,说实话这倒是我没有料到的。他的睚眦必报,原本就人尽皆知,怎么年岁大了,反而慈悲起来了。若不是此刻情势危急,我倒真想听你说说他那之后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说起这些的时候,无论是她的语气还是眼神,都像在回忆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秋枫并不能完全地体会理解这种感情,他只能想起自己义父的晚年,那多少个面对断壁残垣的日子里,情绪也是同样的平静寡淡,与先前那些与他有关的所有传说都判若两人。

  可能人性本身就是这么复杂的吧,到最后,往往都会走到连自己都意向不到的方向上去。

  有时间他也挺想跟面前这位老太太分享一下那个臭名昭著的鬼才狂刀的晚年究竟是如何度过的,隐隐间他只觉得,可能她是目前这个江湖上唯一一个对“鬼才狂刀”四个字不会感到恐惧——或者哪怕只是厌恶——的人,唯一一个会听他说这些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这天杀的立场,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

  如果有的选,他也希望以后能一直留在这里。就在庄外的小巷里,每天打渔,日落而息。可以的话,还能来这里坐坐,陪老太太喝喝茶聊聊天。时不时地,还能见一下风灵伊……

  他真的不喜欢任何的争斗——只是天底下的人都不会相信这点。

  “我察觉到不对,大概是一个月前吧,可能还不到。像刚刚我说过,我虽隐居在此,可出于一些原因,手里还掌握着一套蛮有行动力的情报网。这件事,除了桂花堂的几人,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我那个同样隐居的兄长也是,他那种才是彻彻底底的隐居,真真切切的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开始的时候,是怕钰儿的位子坐不稳,想暗地里帮他把控一些事,所以要求手下的线人每五天汇报一次,那时倒也确实替他解决了不少麻烦。事情做得干净,他又缺乏经验,所以也就没意识到。他甫一上任,上上下下要打点的事情太多,我兄长又撒手了个干净,很多事确实只能我来做。后来他位子稳了,我就要那些人十天回禀一次。钰儿做庄主十二年的时候吧,我觉得这江湖上再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地位了,整个神风岛上局势稳定,有条不紊,就差手下一个月来一次,其实这时已经没什么事好回禀的了,整个御剑庄上下都对钰儿恭敬服帖,从内到外也都换成自己的心腹了。这时与其说是他们前来找我回禀汇报,倒不如说是来陪我这个老太太聊聊天。而且这些人跟了我多年,年纪也都大了,做事牢靠,没出过什么岔子,直到一个月前他们上一次来的时候……”

  众人不自觉地都屏住了呼吸。

  “按照以往的规矩,他们是在三天里陆续来的。在外界看来,他们只是来我这儿送一些日用品和食料。可是到了第三天夜晚,我却发现有一个人到最后都没有来。这才想起先前见的其他人里,确实有几个神色不太对的。我也是年纪大了,也谈不上什么敏锐了,若是以前,肯定早就觉察出来了。没来那人,叫老路,是在东四街口卖馄饨的,一天两晌,早晚各一次,他要向我汇报的,也就正是那一片的所有动静。我的这些手下,早年间就跟了我,出于不同的理由,对我都是一样的忠心。这么多年来,他们就一直苦守着我给他们划定的那片区域,监视着那里发生的一切,一丝不苟,任劳任怨,从未出现过一丝错漏。老路是他们里最老实的几个之一。身材矮胖,平时话也不多,外姓人,不会武功。若是旁人倒还好,老路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果突然出了问题,实在太让人担心。当即我便差老葛出门一趟,心中惴惴不安,这么多年,这岛上虽然也不是一直太平。可是如果老路出了事,就一定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被别人给发觉了。两个时辰后老葛回来了,说没有找到老路。据他妻儿说,那天老路一早出了工后就没再回来,也再没打听到别的人见到他,他已经放出消息,让我那些知情的手下速来回禀。”

  风老太太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沉重,道:“太详细的就略去不说了,至今依然没找到老路的下落。而他那天到底遭遇了什么,也只是打听到了个大概,没有太确定的反馈。也正是从那天开始,我意识到有股能量不小的力量已经渗透到了御剑庄。老路只是偏巧撞见,绝不可能是他们刚刚进入。因为我别的所有的手下,都没有察觉出一丝的异样。对方组织纪律严明,训练有素,不可小觑。而他们的目标,应该也正是本次的寿宴。”

  秋枫当然知道老太太所言的组织指的是哪些人——虽然至今他也只见过其中几个人,但是这明显是他们行事的风格:提前很长时间做万全的准备,发现有看出端倪者便立时清除,和在客栈里伏击虎威镖局如出一辙。虎威也只是他们整个计划中的一环,计划的最终目标,看来果然是御剑庄……

  可究竟他们想得到御剑庄的什么呢?

  “当时除了寻找那位老路的下落外,您还有过其他什么动作吗?”宫羽亭突然开口问道。

  “没有。除了那晚派出了老葛之外,我再没主动做过其他任何的事——至少从外界看来,我这里也一切如常,没有任何的不同。”老太太眼神中闪过一丝欣赏:“我非常确定,我并没有暴露。后续动作有很多,但是都处理地很干净,都是正常反应。”

  “比如失踪后的几天里,老路的家里也没去过什么之前没有任何来往的人?”宫羽亭问道。

  “不错。”老太太缓缓地点了点头。

  宫羽亭赞叹道:“前辈手段,晚辈着实佩服。”

  “面对的是这样的对手,我又岂能大意呢。”老太太倒也没有过谦,对这份赞许表示欣然接受。

  秋枫原本不解为何宫羽亭有此一问,听到老太太说“正常反应”四个字时便登时醒悟:那些人既然已经对老路动了手,除了是确信老路必然是看到了些什么之外——不然谁会在神风岛地界上冒这么大风险杀人灭口——一定会进一步怀疑这人是不是受人指使,或者根本就是御剑庄安插在岛上的岗哨,那么比灭口更重要的工作,就是看他背后的人是谁。如果真的是有人把这么一个不会武功的卖馄饨人当作眼线,那一定不是寻常组织。这时,如果老太太这边能按捺得住,交代其他所有线人不要有任何多余明显的行动,只让老路的家属做出一些必要的动作,一段时间后,应该便可打消对方的疑虑。但相对的,自己这便也很难将对方盯梢的人揪出来,毕竟敌在暗我在明。权衡利弊来看,自然还是己方不要暴露更为重要。

  秋枫看了眼宫羽亭的眼神便已明了:或许之前宫羽亭只是偶尔听到过一些与前御剑庄掌舵者风逸甄有关的一些传说,只怕是由此刻起,才升华为由衷的敬仰。大概宫羽亭这种人,并不会向往武功多么高强的人物,反倒是这种能将权谋之术运用到极致的,最能斩获他的崇拜。

  “其实那天过后不久,便开始陆陆续续有大批江湖人上岛,形势只会越来越复杂,越来越乱。但以此为掩护,这岛上再有什么别的动作,也就不会那么惹眼了。老路那边,他的夫人报到了风家,只是也并没有查到个所以然。几天之后,我重新召集起了手下众人,给他们安排了具体的任务,再三提醒他们,要将所面对的组织,当成最凶恶的敌人来对待。其实不用我多嘴,他们只从老路的事上,也能知道此事的利害关系。我只能尽力劝住他们不要冲动,毕竟对于御剑庄来说,我这个组织还不是太能见得了光,若被钰儿知道此事,只怕会有惹不尽的麻烦。只不过,这些人一来年纪大了,二来安逸的日子也过得久了,冲锋陷阵去跟人拼命可能是不太行了,但是若是收集情报、盯梢、跟踪、下毒甚至暗杀,在如今的江湖上应该都还是一等一的好手。”

  秋枫似乎已听出什么端倪……

  “从那天他们离开桂花堂的那刻起,整个神风岛乃至越州,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了。江湖上从来都少不了纷争和摩擦,而这段时间里,最诡异的一件,就是虎威镖局丢镖一事了。”

  秋枫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对我来说,那也是这所有事的起点。”

  “伊儿的思路没有错,她虽然不知道我这些年暗地里做的事情,但总归是出于一种本能的信赖,来找我求助是再正当不过的事。你与虎威之间的纠缠我也知道了个大概,其实……如果昨晚那一战我手下有人能亲眼所见,大概也是能看出你的师承的,无论怎么说,你的身份我还是感到十足的意外。”

  可自始至终,秋枫并没有从她的情绪里看出这一点。她和蔼过、悲伤过、怀念过甚至愤怒过,唯独没有好奇过……

  难道对于她这种习惯掌控一切的人来说,已经没什么事是值得好奇的了吗?还是他们早已适应应对各种突发情况,好奇这种情绪,变得不再必要。

  而且,当她走进这个房间,笑吟吟地看着所有人时,其实心里全是提防和戒备——毕竟她也不清楚秋枫的来意——但无论秋枫还是宫羽亭,都没有瞧出分毫。

  秋枫也已经听明白,在她看来,自己只是个来路不明武功不弱的无名之辈,但偏偏立场坚定,与那组织看上去有不共戴天之仇。实在是没有比自己更适合的人了。

  如果自己不是“鬼才狂刀之子”这个身份的话……

  “但其实不论你是谁,事已至此,我都会尝试劝服你来帮我。而作为代价,我也会告诉你们至今为止我搜集到的与他们有关的所有信息以及在此基础上作出的一些猜想。甚至包括御剑庄的一些过往。我想这里,恐怕有他们前来此地的真正目的。”

  “您刚刚是说……‘你们’?”宫羽亭试探性地问道,“我没听错吧?就是说……也包括我?”

  老太太笑着摇了摇头,道:“是的,如你们所知,这个组织的势力很大,仿佛能指挥无穷无尽的人,而凭我现在,只怕连给他们捣乱都做不到。我不仅需要你们,”她的眼光扫过秋枫、宫羽亭二人,“宫少爷的大名,老婆子我还是听过的,那神出鬼没的身法,委实好奇得紧。而且对我来说,也有用得紧。当然除你们之外,还有其他的另一些人。我已经吩咐下去,着人联系了。自然,我无法保证最后一定取得胜利,现在也无法兑现给你们什么承诺。所以就要先问你们的意见。不知二位可否愿意?” 刀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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