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见身前的嘉儿正叫自己,凑了过去,问:“怎么了?”
“快扶我一下,我腿软了,站不太起来了。”
秋枫这才察觉到嘉儿的异样,连忙搀扶了起来,这是赌局已散,除了那庄家几人正帮木公子打理筹码外,其他人都已起身出门。
最后是这么个一败涂地的结局么……
两人对视一眼,走出了门。
“喂!怎么哭丧着脸,打起精神来啊!”嘉儿突然冲他道。
“……”秋枫惊道,“没想到你心态倒还挺好啊……”
可不是没想到么,这种上万两的赌博,自己可绝对玩不来。不晓得洛大叔跟那宫羽亭怎么样。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把钱输光了,就没机会了?”嘉儿道。
“难道不是吗?”秋枫疑惑道。
“我们又不是为了攒够筹码上那风无敬的赌桌……”
“那我们是为了什么?”
“引起他的注意。”
“那刚刚的连赢十八局,还不够么?”
“当时他应该就已经知道了,不然也不可能我们刚进这屋这庄荷就知道我姓吴了。”
“……”秋枫完全听不出嘉儿的重点,“所以呢?你能不能直说。”
“我在外面连押中了十八把,但是没有碰骰子,理论上不会是出了什么老千。而且就算是我们真的出了什么老千,他们瞧不出来门道,就是我们有本事,这是赌场历来的规矩。赌场最怕的,就是别人说他们输不起。这个时候,他们上层的人应该已经统统知道这件事了,当时那张赌桌的庄家的选择是借坡下驴,把我们打发到这三千两的场子里来,而且还说明了是要赌骰子,就是想摸我们底,看看我们的门路,知道我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其实他们大概也已经猜到了,你或者我,能听出来骰子的点数,最后才想出来这么一个赌法,就是让我们听不出来或者很难听出来。而且五个人对垒,变数也实在太大。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最后的结果,确实是也出乎我意料。无论怎么看,地胡跟豹子同时出现,概率实在太小太小。很难不觉得是巧合。”
“那如果是巧合的话,你意思是他们俩是一伙儿的?”秋枫问。
“我说不好。保不齐,里面其他四个人都是一伙的。”
“这……不太可能吧,就为了你手里那三四千两?而且,最后把钱全输光,出乎你意料了么……”
嘉儿白了他一眼,道:“差不多吧。这个规则最后比拼的,其实就是谁的底注多,就算点数再烂,也有熬死别人的可能。我手里那点的钱,能走到最后一把,已经是格外运气了。再说我们也并不知道够得上风无敬赌桌的标准是多少,要一直赢够那个数,实在太难。”
听到这儿秋枫还是没听出来跟风无敬什么关系:“那你不想办法上风无敬的赌桌,你怎么才能见到他呢?不见到他,我们怎么问他呢?”
“要从他嘴里套出东西,还是要靠赌。姑姑肯定是拿出了一定的筹码跟他做了交易,但这筹码我们没有,所以只能靠赌。但要跟他赌也未必要往他那赌桌上凑。你不要着急,我们走不出这道大门,就会有人叫住我们了。”嘉儿道。
“为什么……?”
话音未落,便听见身后有人道:“二位请留步。”
秋枫回过头去的时候看到了嘉儿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
“原来是庄家,”嘉儿道,“不知有何吩咐?”
“吩咐哪里敢,”庄家道,“我们赌场大当家,想请二位过去喝杯茶。”
秋枫看着嘉儿,满眼里都在问:你怎么知道的……
风无敬坐在一张八仙桌前,正在吃他今天的第二顿饭。
满满一桌子菜,荤素搭配,大鱼大肉,他居然一个人已经吃了一大半。
秋枫和嘉儿走进来的时候,他吃得正香。
风无敬五短身材,粗眉小眼,一双手也是又短又粗,皮肤黝黑,长相倒是和秋枫原来想象的精致高大完全不同。很难相信这种人统领了整个明水林,而且还练会了十几本风家剑谱。
这间屋子同样空旷,同样大部分被黑暗笼罩,只有八仙桌周围打了几盏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这风大老板格外喜欢这种布局。大眼看上去,整间屋子除了风无敬和服侍他吃酒的婢女外,只有七个人,远远地坐在门对面的那排椅子上,不知是否是在等候风老板的传唤。
原本嘉儿以为自己也要去那里排队等着,可却被庄家直接领到八仙桌前。
“坐。”风无敬并没有停下手里的筷子,话也是吃饭间隙说出来的。
嘉儿坐在下首,秋枫站在其身后。
“你也坐。”
秋枫看了嘉儿一眼,后者也一脸迷惑。秋枫也不再多说什么,坐在嘉儿旁边。
“给他们添副碗筷。”
从始至终,风无敬并没有抬头看嘉儿秋枫二人一眼,仿佛他二人就是过来串门,正巧赶上主人正在吃饭,就索性一起吃了。
庄家依言退下,秋枫二人也知推辞了也没什么用,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安静地坐着等碗筷上桌。
“想吃什么自己夹,不用客气。你们也玩了挺久,估计也累了。”
嘉儿着实是没什么胃口,尽管她刚刚那番话说得风轻云淡,但在赌桌上,没有一刻胃不是在收缩的。难受得很,何况也刚在桂花堂吃了不久。
秋枫倒是没有任何芥蒂,拿起筷子就夹来吃,没有狼吞虎咽,可看上去也很像两天没吃上饭的。
“风姑娘不吃么?”风无敬抬起头来,开口问道。双眼中迸射的,是煞人的寒光。
“风老大果然已经知道了。”嘉儿似乎也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
“风老太太身边的丫头,果然了得。连押中了十八把,这件事风某当真闻所未闻。厉害!厉害!”
“风老大客气了,姑姑也托我给您带好儿呢。”
风无敬认认真真地啃完了手上拿着的那只鸡腿,又喝了一大口酒,道:“老太太想要的东西,我不是都已经给她老人家了吗?怎地又差了贴身的丫鬟来。姑娘莫不是专程来我这场子里赌钱的?”
“风老大真会说笑,我来是什么目的,您还能不清楚么?”嘉儿打起了哈哈。
“我不清楚。”风无敬冷冷道,他似乎并没有任何说笑的意思,抬起头,双眼再一次迸发出了那道寒光,只不过这一次,他是看向秋枫的。
“能说的我已经都说了,风老太太的面子我也已经给足了,她现在又差你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秋枫才知道嘉儿刚刚为什么这么有把握一定能见到风无敬,是她想到了自己在赌场里闹出了动静,风无敬一定会去查她的底,在知道是她是风老太太的贴身侍婢之后,绝无放置不管的道理。
嘉儿能见到风无敬最大的筹码,就是风老太太。这一把,她又赌赢了。
“风老大误会了,此番前来,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姑姑无关。”
“那你是想来怎样?”
“交易呢,姑姑已经和风老大做过了,我来,想跟风老大赌上一场!”
“呵,找我赌。赌什么?”
“赌什么自然有风老大来定。”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那些人更具体的一些信息!”嘉儿说得斩钉截铁,把秋枫都吓了一跳,心道这俩人未免也都太直接了。其实主要是风无敬太过于直来直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风无敬哈哈大笑,笑声激荡,整个房间内似乎都在跟着震颤,“你就这么有把握,能赢了我?你就这么有把握,我知道他们更多的消息?”
“把握自然是没有。这天下间有谁能当着采石坊当家的面说自己赌钱有把握呢。更何况是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刚刚赢了些银子,不过是运气,这不已经也全都还回去了。听说风老大每天酉时过后都会在这采石坊中摆一桌赌局,我想参加。”
“你想跟我赌,你拿什么跟我赌。你的筹码呢?”风无敬问道。
“筹码就是我的这条命。”嘉儿笑嘻嘻道。
秋枫闻言大惊,他万没想到嘉儿成竹在胸,竟是已经做出了这般觉悟。
“哦?我要你这条命做什么?”
“只要风老大答应让我参加赌局,我这条命,便算是底注,无论输赢,便都归您了。如果我赢了,就劳烦您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消息,如果我输了,也绝无二话。我自小在风老姑姑身边服侍,所学所见,这么些年下来,也算是会的不少。以后便归在风老大左右,任您摆布使用,绝无二话,亦无二心。我能辅佐风老姑姑,相信也一定能帮得上您。”
“听起来是还不错。”风无敬的眼睛在嘉儿身上游走,上下打量,发现就算不考虑那些虚头巴脑的,但是这副身子,这买卖也不亏。
“你就对自己的运气这么有信心?”
嘉儿道:“谁又能对运气这种事有信心呢?我只不过是想试一把。”
“那你运气可真是不太好。”风无敬道。
“哦?怎么说?”
“从今天起一直到寿宴那天,我都不会再赌了。”
嘉儿怔住。
“事情实在太多,我能抽出时辰来好好吃顿饭,已经很不容易了,哪有功夫再赌钱?”风无敬道,“不过,你也不必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嘛,不谈赌,单说交易,这买卖我也未必不肯干。如果当初风老太太拿出的筹码是你的话,我一定会给她更多的信息。看来她还是宝贝你。哈哈哈!”
“这样的话便有一个问题。”秋枫忽然插嘴道。
“哦?什么问题?”风无敬警惕地看着秋枫。他当然知道秋枫绝不是寻常的小厮,所以从一进门,便让他坐在这桌上一起吃饭,也算给了足够的地位。
“我不同意。”话音落下时,秋枫已经坐到了风无敬旁边的位子上,手里还拿着自己的那副碗筷。 刀可道